第78章 现实
男人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在米尔眼里变成了一种挑衅。人类世界的食物对于米尔来讲都是些奇怪的东西，他尝不出它们的味道，也不认为它们好吃。
米尔接过葡萄把它们全部放进嘴里，酸甜的葡萄汁顺着青年的嘴角流下来。看着米尔的样子，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时候因为贪吃，跑进葡萄园一下子吃了十几串，结果牙软得连面包都咬不动了。不知道它还是以前一样的味道么？”白宁格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弯下了腰……
嘴里的是葡萄的味道？这是米尔第一次感觉到食物的滋味，甜酸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弥漫，是白宁格把自己对这种食物的记忆传输给了他。
“嗯，还是以前的味道。”白宁格舔了一下嘴唇，将还在发愣的米尔的头揽了过来。
浅浅的吻，这次米尔唇齿间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葡萄的甜酸味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也是白宁格想传给他的感受。
“我死了？你知道我向来不相信真的存在神主、天堂的。”白宁格突然问道，他看起来并不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胳膊说。
“还没有，至少你的‘思想’还活着，现在你就活在你的理想世界里……”米尔还没说完就再一次被男人紧紧的拥住。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理想世界。那个世界里，我碰触不到你。”
猛然间，米尔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和男人是在罗丁肯监狱遇见的，这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现在男人的世界里有了他，那么至少说明他有之后的一切记忆。这个世界如果按照真实世界去构建，那么他们会回到那个小岛上，那里也会成为男人生命的终结点。
“活在这里，你将获得永生。”米尔抓住男人的衣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那不是我想要的，米尔。见到路克他们我很高兴，但他们不是我记忆中的玩偶，不仅仅在为我而活。这样对他们才公平。”白宁格放开米尔，望向天空。男人就在面前说出的话，声音却像从天际传来的。
“你说这里仅仅是你的记忆还原的真实世界？”米尔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
“我没告诉你么？在洛里昂那里的石台上，我说过我的家乡就有一片葡萄园，一会带你去看看那间酿酒的小作坊和它的女主人。”白宁格又摘下一串葡萄惬意地放进嘴里。
“你会彻底消失！你这个愚昧的人类！”身为战斗型数据体，米尔可以瞬间摧毁一个生物的外壳和思想，乃至毁灭一颗星球。但人类的思想他却不能左右的，只有智理型的数据体才能控制其他生物的思想。
“那也好，你就和你的那些同样愚不可及的人类同族一起毁灭吧！我们将赋予你们新的生活，你们会生活在理想的世界，这颗星球将为我们管理。”米尔的语气又变得冷酷无情，他已经受这个人类太多的影响了，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上了。
米尔没有忘记自己来地球的目的，海底那个哇科比星人数千年前留下的记录器已经被自己找到了，只要启动程序，自己的星球就会对这颗星球发动攻击。
白宁格把手放在下巴上，沉默了一会儿。
“好的，那么你应该不介意在此之前，去参观一下人类的酿酒坊吧！”
米尔就这样被白宁格拉着手穿过葡萄园，头顶上白云在流动，深蓝色的天空看起来很低。
“你带我去哪儿？”米尔看着这个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的男人，想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说服自己饶过他们的星球。
“到了，还好我还记得路。”白宁格喘着气把米尔拉过来。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葡萄园的尽头，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白色的欧式二层小木楼，木楼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风车，正在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白宁格没有再靠近，他的眼睛盯着小楼的那扇有挂着新采摘鲜花的木门。
骄傲的外星次席战将米尔也戒备地盯着那扇门。
“吱——”的一声，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人类女性，她很胖。
“哦，天哪！多么漂亮的孩子！”胖胖的女人一把拉过米尔，惊喜地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把米尔抱进怀里，米尔觉得自己被推进一团肉里，于是有了杀人的冲动。
“小安格，你把神主身边的天使带到了萨拉小镇上来了？”
“他是我的同学，罗拉姨妈。”白宁格显然也看出了米尔的愤怒，想去把米尔从这个罗拉姨妈的怀里拉出来，不过他失败了。
“你这个坏孩子，小安格，老师今天又来向我告状了，你在库伯老师的眼镜盒里放了一条蚯蚓！？”罗拉姨妈一只手揽着米尔，另一只手揪着白宁格的胳膊，把他们拖进屋里。
屋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餐具，一盘冒着热气的苹果馅饼，摆在桌子中央。
“在这里好好反省，等着我！我说的是你，小安格！”罗拉姨妈用手指着白宁格，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进了厨房。
“呃，别奇怪，我们在她眼里只是8岁的孩子，这是我8岁时的记忆。”白宁格看着坐在椅子上满含怒意看着自己的米尔解释说。
8岁？人类的小时候，米尔想到自己还是初级数据体时的样子，一个身影浮现在他的数据库中。
和希达尔，那个背叛自己的“法布里斯”。等他回到哇科比星球，他会让他后悔。
米尔抬起头，除了那个叛徒，他不认为那段弱小的记忆有什么值得他回忆，拼命地想成为和他匹敌的数据体，到头来还是被他所背叛。
他抬起头的时候，一块人类的食物送到了他的嘴边。
“尝尝看，罗拉姨妈特制的苹果馅饼。”白宁格说完吻上米尔的唇，这次他传给米尔的是罗拉姨妈特制的苹果馅饼的味道。
嘴里都是甜香的味道，米尔觉得这个味道自己并不讨厌，只是看到男人得逞的笑容，脸又绷了起来。
桌上的馅饼还在冒着热气，米尔像是受了蛊惑似的，自己拿了一小块儿。他的举动正好被胖胖的罗拉姨妈看着米尔已经已经笑得就剩下一条缝。米尔不自在地把馅饼拿在手里，没有放进嘴里。
“少吃点，米尔，不然会发胖，罗拉姨妈就是个就是个例子。”白宁格看着米尔的窘态，低头暗笑。米尔愤怒了，把馅饼一口吞了，很烫，比失控时数据丝燃烧时还要烫。抬起头，看见白宁格想笑的表情，米尔知道又是男人把自己的感觉传给了自己。
“小安格，你这个坏小子。”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罗拉姨妈的痛处，在桌子下面踢了白宁格一脚。
“今晚的馅饼没你的份儿，坏小子。”罗拉姨妈把整盘馅饼都推到米尔面前。
“小伙子，你别听他的，安格是个讨厌鬼。多吃一点，孩子，味道怎么样？”罗拉姨妈殷勤地把所有的食物都堆到米尔面前，一边用手揉着他的头发一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她的举动和目光都令米尔有自毁的冲动，这个人类女性是米尔从没有接触过的人类品种，他在数据库中搜索了一切应对方案，但好像没有一个合适的。
“相信我，你只要这么说就行，不然她比任何人都难对付。”白宁格悄悄地低下头，在米尔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您……您的馅饼……非常……常的美味，美……美丽的太太。”米尔说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但这句话的效果是惊人的。罗拉姨妈把眼睛睁大了，放开米尔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最拿手的是葡萄蛋糕，你要不要来点儿，孩子，我这就去拿。”
结果米尔吃了很多甜食，当然味道都是白宁格记忆中的。
“如果不是我后来去了外地读书，我想我的体型会和熊王一个样。”白宁格满意地吃下最后一块葡萄蛋糕。
“孩子们，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罗拉姨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今天她很开心，米尔的头发都被她揉乱了。
他们沿着梯子来到阁楼，然后爬上屋顶，这里是一间用玻璃做成的房子。漫天的繁星好像是墙壁上的装饰物。
“我的房间，看起来小了点。没想到我的记忆力这么好。”白宁格拿起一个棒球手套，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安格”。
“人类经历过的事物会一直存在你们的大脑中，只是很多人类不能完整的提取。”米尔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星空。
渐渐的夜空中出现从天而降的灿烂光辉，那些幽蓝的光在他们头顶流动，像大海中的水波。
“在你们星球也会看到极光么？”
“我们不需要。”事实上他们连太阳都不需要。米尔想从地板上坐起来，双手却被压住了，白宁格朝他倒下来。
“看见了什么？”米尔被迫和白宁格脸对脸，男人眼里都是幽蓝的色彩，它们慢慢流动，绚烂缤纷。
“够了！”米尔不想再感受地球上的一切了，不想用那些人类可恶的赞美之词来形容他此刻感受到的。
“至少，你该知道，人类生活得并不是那么没有希望。跳个舞吧！”白宁格把米尔拉起来。
没有音乐的舞蹈，流动的极光像一把正在演奏的竖琴。被白宁格拥着，踏着听不见的曲子，米尔在小屋里慢慢转动。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虫鸣。
身上撒上了一层神秘的蓝光，身体变得轻盈，力量正在恢复，米尔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再见，米尔。”白宁格伸出手想去抚摸米尔的脸，但眼中却没有焦距，好像一下子看不见米尔了。
米尔去抓白宁格，手却从男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男人把自己驱逐出了他的记忆。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消失，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中央广场，他看见白宁格和那个艾伊莎一起走进了一座大厦，一个小女孩挣脱了她的保姆的手，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就像是一幕电影，米尔根本无法接近他们。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大厦的后面进去了，其中包括白宁格的上司，那个皮特上校。
几声枪响，大厦里面的人疯狂的涌了出来，但这没有挽救他们的生命，他们还是晚了，巨大的爆炸气流把他们淹没了。
人们在同时朝一个反向狂奔，穿过米尔的身体。周围都是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类的尖叫声。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从前面传来，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在米尔轰然倒塌。飞溅的碎屑和灰尘把正在逃跑的人笼罩在里面。
一个气球飘向空中。
整个世界开始崩溃，人类的尖叫声和警车的鸣叫都离米尔远去，他被推出了白宁格的思想世界。
数据丝的光芒弱了下来，男人的身体被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
米尔没有再看男人一眼，他跃入海中。蓝鲸低吼着跟着潜入海底。
“如果你能靠着自己的力量醒来，证明你们人类不需要我们，我就毁掉星球的记录器，不然我会毁掉一切，作为你愚弄我的代价。”
白宁格身边的一块岩石上，刻着这些字。
一个星期后，罗丁肯监狱一间秘密探视室里。
“他们死了。”一个手上戴着手铐的棕色皮肤的青年，表情平静的问对面的一个女郎。
“没有找着他们的尸体，法乌瑞，但你知道海里有鲨鱼。”女郎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至少他们成功了，我为利亚斯的死感到难过，塔利亚。”青年的语气变得成熟，他依然用平静甚至令人感到冷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郎。
“可是……首……”塔利亚还要说什么，却被青年打断了。
“嘘——你不该提他的名字。”法乌瑞用戴着手铐的手放在嘴唇上说。
“是我杀了诺玛神父的，把这件事曝光出去，我会说是典狱长协助他强奸我，我受不了才杀他的。你们可以行动了，里面的犯人已经被控制了。”法乌瑞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对女郎说，嘴角渐渐上扬。
罗丁肯监狱出现的囚犯暴动引起媒体的关注。这次事件的起因调查连同监狱中的一些弊端都被查了出来：贿赂典狱长、私设帮派，虐囚、包庇杀人犯、虐杀犯人引起全世界的轰动。
一些犯人公开站出来作证，指证监狱的典狱长劳克莱在想爱岛观光台修建工程时虐囚，指使犯人24小时不间断赶工，人权组织对其进行起诉。
国家安全部门也对劳克莱进行调查，怀疑他和恐怖组织的人有关。这次海底餐厅的爆炸事件，炸死了一些来罗丁肯寻求庇护的外国富豪和黑帮首领，他们的家族也对此表示愤怒，一定要D国给个说法。D国的国际形势极其紧张。
冯·迪斯特知道现在一定要有人出来当这个替罪羊，但劳克莱一见风头不对已经逃回了F国。暗党几次向F国当局要人都吃了闭门羹，F国绝不会把劳克莱送出去，那么就向世界承认了他们企图蚕食D国的企图。
暗党和F国的关系彻底破裂。为了防止暗党狗急跳墙，F国先下手为强，最终暗地和蓝党达成意见，清剿冯·迪斯特和其党羽。
一切的罪名都被推给了冯·迪斯特和暗党。连冯·迪斯特的侄子奥修也被指控连续杀人在罗丁肯监狱执行了死刑。
本来如果暗党和狼窝联手，他们是可以抵挡一阵的，但金手子爵临时叛变了，他还记恨着暗党派人暗杀他弟弟的事，他根本不知道浅蓝海上发生的一切。
暗党的势力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被瓦解，最后只带着几个手下的冯·迪斯特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到龙卷风的提克斯。
在一间破旧的地下室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冯·迪斯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满身是血的男人，他的棒球帽早已经变成了红色。
“饶了我，我还有很多钱，它们都是你的。”
“把他还给我，你能么？能么——”提克斯血红的眼睛看着冯·迪斯特，凶狠的割断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
地下室里传来了男人吼声，声音犹如丧偶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