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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月的第一个周五,沈颉正在公司开会,中间休息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是他最好的朋友樊重打来的,先骂了他没事儿关机,随后说要在他那里借住一阵,不是一个人。
     
     那口气与其说是跟他商量,还不如说是来电通知。沈颉也没多问,一来正忙着,二来那家伙自己有钥匙,平时隔三岔五的,也会跑到他那里赖上几天。
     
     不过这回有点不同。直到晚上十点钟沈颉回到家,打开门,看见沙发上一片狼藉,还有地板上从卫生间延伸出来的水迹,这才想到之前那家伙说的是还有一个人。
     
     沈颉低声咒骂着进了厨房,拿出一盒500毫升的牛奶。
     
     樊重冷不防跑进来,看见他就说:“你还没断奶啊。”
     
     没好气地撕开盒子,仰起脖子把牛奶往下灌。那中间他知道跟着樊重过来的青年正目瞪口呆地看自己。
     
     而他的好朋友在一旁说:“你没见过男人这么喝牛奶的吧?”
     
     拿眼角一瞥,樊重说话的时候,正用手指玩儿着那青年的耳垂,后者有点不好意思地往沈颉这边看。
     
     牛奶盒子正好挡住了沈颉的脸,他喝光牛奶,回到客厅,看看没地方可坐,只好站着说话。
     
     “管住不管吃。另外,”他看着那张沙发,以及一路延伸到浴室的水迹,补了一句,“办完事儿给我收拾干净。”
     
     这下就连樊重都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那两个人进了浴室,说是要收拾,沈颉清醒地认识到,他要和自己的浴室小别一段日子。
     
     回屋拿上干净衣服,想想干脆把卧室门上了锁,沈颉到公寓底层附设的公共浴室洗了个澡。这浴室只供公寓住户不方便的时候用,倒还干净。
     
     不过自打上次家里浴室漏水,在这地方碰上一个色迷迷的中年男人,他就再也没来过。当时要不是眼疾手快,扔了一块肥皂在地上,让那色老头滑了一跤,引得其他人探出头来,还不定怎么收场呢。真要因为在公共浴室被同性骚扰大打出手,他恐怕就得搬家了。
     
     好在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等他洗完了澡,回到家,那两个人果然还没有从浴室出来。
     
     沈颉进了卧室,关上门,打开手提电脑把会议记录看了一遍。虽说该是周末,不过明天一定没空。只好推迟到后天再去医院。
     
     第二天一早,女助理唐棠泡好茶拿来的时候,沈颉叫住了她。
     
     “唐小姐,麻烦你今天买文具的时候,给我买一副耳塞。”
     
     女助手露出同情的样子,“您公寓附近在施工么?”
     
     “不,是最近住进了一对不分时令的野猫。”
     
     唐棠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脸不禁红了一下,偷瞄了这位容貌端整的上司一眼才离开。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房间倒是整整齐齐,浴室也清理得干干净净。房子里没人,樊重大概是带着小情人出去玩儿了。
     
     看来可以睡个安稳觉,不过为防万一,沈颉还是在临睡前塞上耳塞。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唐棠觉得上司心情非常好。不会仅仅是因为那对野猫另辟战场那么简单吧?
     
     进入公司以来,唐棠头一次遇到上司面带微笑,指出她正在处理的一份文件,哪一行哪个位置弄错了。
     
     沈颉当时站在唐棠的桌子后面,因此整间办公室的人都看到了那个笑容,齐齐发了十秒钟的呆后,又齐齐低下头。从下一秒开始,办公室内此起彼伏,全都是这样的声音:“老大,你看这个是不是弄错了……”
     
     唐棠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开发部的张玚当时“正好”送一份文件过来,得以目睹这一盛况。事后她对唐棠说: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整整一个星期,公司的女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沈颉是不是突然坠入情网。
     
     平时沈颉对公司的女性总是彬彬有礼,保持距离。一帮办公室女性们都私下议论他八成受过什么感情挫折。当然这年头,也不排除他是同性恋的可能。
     
     不论是陈腔滥调,还是新鲜出炉,对于任何流言蜚语,当事人都不置一辞。
     
     到了周五,沈颉一回到家,樊重就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那一脸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严肃表情,让沈颉有那么点不祥之感。
     
     回想一下,这一周他们经常出去,也不像刚来那么能折腾,有时候樊重还露出点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不开口,沈颉也不好多问。倒是樊重那个叫姚洸的小情人,自从那天之后,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时候还会做点什么菜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味道还不错。樊重这回挑了个贤妻良母型,虽说这词儿用来形容男的不大合适。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和小洸怎么认识的吧?”
     
     沈颉很想说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风流韵事儿。不过眼下心情不错,也没什么事儿,就听了下去。
     
     接着樊重尽量“简单扼要”讲述了一遍他们轰轰烈烈的恋爱史。沈颉听了十几分钟,也就是一见捣腾上床,二见纠缠不清,三见以为倾心。当然在樊重嘴里是克服重重障碍,经历种种误会,分分合合,终于确定彼此的心意,才决心终身厮守。如此誓必不见容于社会家庭,于是樊重离家出走,辞了在老爸公司的工作,也就是说从此告别了他的二世祖生活,另找了一份待遇和收入都远逊于原来的工作。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短短的三月当中,因为沈颉出差外加工作繁忙所以他也没有打扰。但是房子的问题一时难以解决,因此才有了一个星期之前那个电话,以及现在的局面。
     
     樊重表示,他本来也不想打扰太久,准备加紧找到房子搬出去,偏偏就在他们住进沈颉这里第二天晚上,姚洸过去的一个追求者来找樊重的麻烦,混乱当中,樊重不小心把对方捅成重伤,给送进了医院。
     
     医药费,赔偿费,还有善后费,是笔不小的数目。继续住在这里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沈颉知道樊重平时就没什么积蓄,正琢磨着他要拿什么去付。
     
     “为了这个,我跟家里闹翻了,才会住到你这里,所以肯定不可能跟老爸去要钱。想来想去,我自己还有点存款,加上跟裴孓借的,还有你那一份,刚好凑足这笔钱。”
     
     一时没太明白,沈颉问了一句,“我那一份是什么意思?”
     
     “你的存折就放在桌上,急着用,就拿去取了。过一阵一定还你。”
     
     沈颉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樊重你这个混蛋。”
     
     他知道自己肯定张口了,但是不是发出了声音,他自己都没听到。就算出了声,沉浸在对自己美好爱情回忆中的那两个人只怕也听不见他这个旁人说话。
     
     沈颉回到卧室,刚带上门,他的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来的是裴孓,他和樊重共同的好友,或者说是樊重的另一个受害者。
     
     “樊重这个王八蛋!他妈的到底惹了什么事儿!他前两天跑来找我老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老婆淌眼抹泪的来跟我说:我把我们买房的首付款借给樊重了,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沈颉知道,樊重八成是把刚才讲给自己听的那段自认缠绵曲折,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也给裴太太讲了一遍,才打动得她慷慨解囊。听得出来,嘴里虽说嚷嚷得凶,可樊重要真等着急用,裴孓不会不借给他。让裴孓气不过的,是那小子居然直接去找他老婆,这不是摆明了说他在家做不了主吗。
     
     那倒是实情。沈颉一边这么想,一边说:“那个混蛋好歹还跟你老婆商量了一下,他招呼都不打就拿去了我的存折。”
     
     其实沈颉不大想说,因为这就像在比比谁更可怜。
     
     一听有人比他还惨,裴孓果然平静了不少,转而安慰起他来。什么反正他也不买房不养老婆孩子,不用孝敬岳父岳母……幸好有另一个电话进来,沈颉赶紧跟裴孓说再见,接起另一个电话。
     
     然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电话是沈颉的医生,司维打来的,电话的内容就是沈颉眼下最不想提却又不得不面对问题。
     
     似乎察觉到沈颉的情绪有点反常,司维开口问自己的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做那个手术了。”
     
     “怎么回事?”
     
     “我不做那个手术了。”
     
     沈颉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心里恨不得把外面某个人大卸八块。
     
     “你说什么?”
     
     “我,想……再等等。”
     
     “等下一次天上掉馅儿饼?沈颉,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像你这种情况,要找到匹配的干细胞机率是多少?”
     
     沈颉很想大吼,他当然知道。可现在他拿什么钱去做那个该死的贵得要命的手术。
     
     更要命的是,他又必须继续过去的生活。注意饮食,硬着头皮每天喝牛奶,吃小鱼干,两个月去输一次血红蛋白,一连十几个小时注射排铁剂。一不小心,就会因为骨骼扩张,弄得鼻梁塌陷,颧骨突出,脸变得像猪。
     
     虽说一个男人担心这种事儿有点可笑,可一个男人总不成就该乐见自己变猪头吧。
     
     
     
     
     
     (2)
     
     十月的第二个周六,司维坐在医院自己的办公室翻看沈颉的检查报告,同时等着病人到医院来。
     
     一切指标良好,是进行手术的最佳时机。沈颉是那种很少让医生头疼的病人,自律能力强,饮食和治疗都能严格遵守医嘱。所以他昨天突然说不做手术时,司维大感惊讶。
     
     身为医生,昨天直呼病人的名字,其实有点失态。好在对方也相当懊恼,显然没空注意细节。
     
     司维并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病人的兴趣并非单纯医生对病人的。沈颉除了容貌端整,用一位酷爱收集紫砂壶的同事的话说,还骨肉亭匀。这位同事每次形容据说是珍品的紫砂壶时,总少不了这个词儿。
     
     对于自己的医生在想什么一无所知,沈颉正无精打采地低头看自己的检查报告,如果不是医生坚持他过来一趟,他压根不想在得知噩耗的第二天就到医院来接受此番折磨。久病成医,他也知道这些指标显示自己目前身体状况良好,也就是说……他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个结论,医生却非要替他说出来。
     
     “现在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机。”
     
     这会儿沈颉只觉得这医生简直可恶透顶,明知自己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还偏要用那种谆谆劝告的口气说出来不可。
     
     司维想来想去,这位品貌端正,收入来源稳定,向来积极配合治疗,也一直等待手术机会的病人,应该不会一觉醒来突然求死心切,才说不做这个手术。品貌端正和这个结论当然没什么必然联系,司维只是习惯了这个评语,以至于凡是关于这个病人的任何想法都会用这句开头。
     
     “方便的话,能说说原因么?”
     
     正处在心情低谷中的沈颉,一时不察,咬牙切齿就说了出来:“因为有个混蛋拿走了我的钱。”
     
     司维轻轻皱眉,考虑了一下那个混蛋和他的病人之间的关系。
     
     “情人?”
     
     沈颉没好气地瞪了医生一眼,连刚才没瞪出去的份。
     
     “损友。”
     
     司维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从沈颉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
     
     “没别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登报募捐。”
     
     “你长得倒是不错,或许可以去卖。”
     
     “谁会花几十万买一个病人。”
     
     话一出口,沈颉愣了一下,为什么医生会跟病人说出这种话?而自己竟然还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
     
     司维忍住笑,摘下眼镜站起来。
     
     “你没别的事儿吧?我正好要走,请你喝一杯。”
     
     “医嘱,不能饮酒。”
     
     “请你喝牛奶。”
     
     沈颉很想说“去死”,又觉得情势诡异。虽说一年到头跑医院,早就混了个熟脸,可是医生和病人一块儿出去,不管喝什么都挺怪,何况还是喝牛奶。
     
     一面等着自己的主治医师换衣服,沈颉一面想:绝对不能喝牛奶。
     
     说是正好要走,其实司维今天根本就不用上班。他到医院来唯一目的就是和沈颉谈他的手术,不论身为医生还是任何别的原因——他并不想否认这一点,总之他不想让沈颉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问题出在钱上,倒是简单了很多。打了三年交道,司维已经相当了解这个病人。虽说因为从小及时治疗,成年后又能主动配合,因此整个治疗情况良好,病人各项机能和器官都能基本维持住健康水准。但是病症总是不只在生理上,也会在心理上造成影响。
     
     眼看全愈的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消失,对一个从出生起就受困于这种疾病中的人而言,满腔期望落空的不甘,光骂两句混蛋可缓解不了。
     
     刚才沈颉无意中泄露的情形,更证实了司维的推测。一个可以借走几十万的朋友,想必交情匪浅。但沈颉肯定并没告诉过这个人自己的病情,以及眼前的手术机会,否则对方不至于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借钱。姑且就算是借好了。
     
     听见沈颉点了茶,司维半是调侃地夸奖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好病人。”
     
     “谢谢。我不希望落得要切掉自己的脾。”
     
     “不会让你自己动手。”
     
     为了这句玩笑,沈颉露出一个只能说是无精打采的笑容。
     
     司维叹了口气,从那张端整的面孔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哪。自己最好还是暂时离开医生的角色,从别的角度去交谈。
     
     “周六啊……有活动么?”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沈颉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想回去,免得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在面前晃来晃去,于是回答说:“随便。”
     
     “随便……”司维眯起眼睛微笑起来,好好利用一下对方此刻的心情也不错,“现在出发的话,到郊外温泉正好是中午,吃个饭,泡泡温泉,有益健康。”
     
     “啊,这几天好像听到有人抱怨什么土黄天。”沈颉看看外面阴沉的天气,温泉的确是打动人心的选择。
     
     “我那儿有个朋友,安排个地方不成问题。”
     
     “这算是医生开的处方么?”
     
     “还有医生全程陪同,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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