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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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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只说着“就愿做丫头”之类的话,刚把眼泪擦了,只听见院子里麝月喊她,便掀帘出去了。
       宝玉笑着摇头,想着自己来这里一趟,认识了林瑾容、柳长袀、晴雯、林黛玉这样的知己好友,既觉幸运又感知足。转念想到北静王,心情随即一阵好一阵坏,忙甩了甩头不肯多想,俯身继续忙碌去了。
     
       忠顺王郊外踏青
     
       宝玉自想着,既然有贾政明里暗里的警告了贾环,自己也不必再去找他的晦气了。虽然那一盏明汪汪的灯油泼下来着实令他痛了好一阵,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本主血缘上的弟弟,饶了他这一次就当还了人情,将来哪天下了黄泉见到本主的魂魄,也好让他不恼自己霸占他身体之罪。
       宝玉素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生存行事,自后每每见到贾环也不去搭理他,权当身旁未有此人。
       那贾环自拿烛油泼了宝玉,又加上被贾政一顿责备后,终日惶恐不安,总是防备着宝玉也要如何的去报复他。不想廊上遇见了几次,见宝玉也不搭理他,一颗心这才稍稍平定几分。
       贾环虽打从心底恨透了这位哥哥,但碍于诸多原因也不敢真与他直白白的叫板,就如方才在回廊上撞见他,也不过是行了礼就赶紧跑开了。
       宝玉望着贾环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纳闷,想着,刚才若不是赵姨娘及时掩住他的口,接来下他要说的那话,究竟是什么?
       脑中不断回响着刚才贾环迎头过来时那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她死了,宝玉也不见得有多伤心。现在他们也不常在一处……”
       接下来的话,全被赵姨娘捂在了手心里,“掏心窝的黑鬼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大嚷嚷的乱说?幸得没人听见,不然明日揭你皮的日子都有着呢!”
       刚说完,抬头见宝玉从小路的岔口走来,忙收声笑道,“今儿个怎么好兴致来园子逛逛。前几日听老爷提起哥儿,如今跟了北静王爷越发出息了,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光不少。”边说,边仔细打量宝玉神色,见他笑意盈盈的朝自己作揖喊了一声“姨娘”,想来是没听见什么,遂放下心又说了几句没要紧的闲话,才拉着贾环一处走了。
       说到底,贾环具体说的什么意思,宝玉也未曾听得真切,只不过是见赵姨娘这般神色慌张,又听谈话中出现了自己名字,才心有好奇。
       想了想后,仍觉毫无头绪,遂摇了摇头嘲笑了一番自己太过神经过敏,出园子往药房方向去了。
       等进到院子后随意抓了小子,打听到贾菖才刚回来,还在后面房子里整理药材,贾菱去前面回凤姐的话去了,不禁心中大喜,几步走进屋里朝贾菖搭讪。
       见是宝玉过来,贾菖忙迎上前笑道,“二叔今日又是来学药理的?”
       宝玉笑着摇头道,“我记了一些药的名称,今天过来看看实物。你忙你的,我自己随便看看。”说着,走到那药价前似模似样的学了起来。
       贾菖站在后面看了半晌,见宝玉果真一心只在那些药材上,又想着虽是府里的二爷,却也是个才十四五岁、终日只懂得混事的主子罢了,便也放下心来去忙了。
       少时,外头小子过来回话,说是王夫人那边有笔药材不对,让传他过去问清楚原末,贾菖回头看了一眼宝玉,见他仍自顾自地学着也未注意到这边,便交代了几句后匆匆离去了。
       贾菖前脚刚走,宝玉便扭头将不大的屋内快速扫视了一遍,心中暗道,上次那小厮说药方是随身带着走的,可见并非实话。
       贾菖、贾菱两人时常在府中走动,若林妹妹的药方真有改动之处,他们怎敢轻率放在身上?若有个万一掉了,或是换衣服时给人看到,如何是好?
       菖菱二人管配药多年,府中各人的药方早已记熟,平日里真要出去采办什么,心里有数也就行了。至于药方之类的,一定是会放在药房内的某处。
       宝玉挽帘走进里间,一番小心查探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上了锁的矮柜上。
       用力拽了几下那锁,看着不过细细的一段金链子,竟是这般牢固。又见那锁是从右边插入钥匙的古老款式,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那锁内力通共才有一道锁簧,要撬开倒也不会费太多功夫。
       忧的是,今日偏巧身边无一长物,只能等下次再来弄开这锁。但那时却又找不到菖菱二人皆都不在的好机会了。
       心中无奈叹气,宝玉摸了摸那半个掌长的小金锁,起身走出院外,刚巧碰见贾菖回来,笑问,“二叔就走了?”
       宝玉笑道,“今天学了一些,有点累了。下次再来学。”
       贾菖将宝玉一路送至大观园门口,说了些“什么时候只管再来”等语,目送他进去后才转身离开。
       正巧第二日贾珍身子不适,老太太让宝玉替她过去瞧瞧,将自己的安抚话语一一传达。
       宝玉一想到贾蓉那仿佛能滴出油的目光就不大乐意去宁国府,但想着自己还有事需得找理由出去,替老太太传话却是个不错的借口。权衡轻重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派了茗烟、锄药等四、五个小厮跟着,去到宁国府给贾珍问了身体可好,又传了老太太让“只管养着”等语后,一丫头匆匆赶来,只说是贾蓉有请,宝玉头皮一阵发麻,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跟着那丫头往后院去了。
       刚到贾蓉住的小院,便见他连忙迎上前来,口中一边问安说了些想念等语,一边抬头笑着看向宝玉道,“二叔也不常过来,上次说的那些东西侄儿一直给二叔留着。”
       宝玉强笑着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扛不住贾蓉执意的热情,只得点头道,“那行,你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是看看总不为过的。
       贾蓉忙唤了丫头将他房内柜上的东西取来,宝玉凑近一看,不过也就是些做工精致、玉琢金镂的小摆饰罢了,便笑道,“多谢你的好意,难为你一直留到现在。不过这些荣国府也有,我要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就是摆在那里好看一些,你还自己留着,或者赏给下人们吧!”
       贾蓉忙笑道,“这些跟平日用的大不一样,就是外形上也小了许多,适手度也好一些,拿着就是不用只观赏,也是最好的。侄儿一见到这些,便想着要留了些给二叔,如今二叔不要,岂不是辜负了侄儿一片心意。”
       宝玉虽听着他一番话真心诚意,但见他笑意下隐着几点讨好的意味,不禁暗道,就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拗不过贾蓉一再劝让,宝玉便随意挑拣了几样让那丫头带下去包了,心道,正是缺钱的时候,你送给我也不过是拐个弯让它去当铺躺着。
       这厢贾蓉并不知宝玉心思,只道他是真心喜欢那些东西,也不免喜悦,道,“日后再有什么好的,侄儿还是给二叔留着。得了空闲,二叔也常来这边走走。如今兄弟叔侄之间一年大过一年,二叔倒愈发疏远起来,也不似从前那般一处顽闹嬉笑。”
       宝玉说了些“跟着王爷一处学习”“走不开”之类的话,又道,“以后有了空闲,一定会过来的。你要是平时没事也可以去园子里逛逛。”
       刚说完,见贾蓉眼光一亮,忙起身答应了,不禁在心中暗自飞了自己一腿。
       真是什么不好偏拣什么说!躲着避着还让人家往自己枪口上撞,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两人坐着又说了些没要紧的闲话,好在贾蓉对宝玉态度自来恭敬,除了笑容令他心里有些发寒外,也没说逾越的话或是做出越轨之举,宝玉也算是放了心,稍坐片刻后想起自己还有别的事,便起身告辞。
       贾蓉挽留不住,亲自送宝玉送出门口,直望着一群的小厮围着他策马远去,这才返身回屋。
       从宁国府出来后,宝玉下马步行,将马交给茗烟牵着,沿着街旁的药铺一路问过去,将荷包那枚人参养荣丸给大夫一一过目。
       有如柳长袀般一闻便能得知药性的,也有要亲口试了才敢断言的,俱都回答此药必是人参养荣丸无疑,但其中却是多了一味药。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只因药性淡而散开,又混在十多种其它药里,一时间难以辨认,除非有方子才可行。
       宝玉早听柳长袀说此药有异时,心中也不过是半信半疑,如今又得其他多位大夫异口同声,当下不免深信不疑,想着,问题果然出在这药上,看来还是得想办法从贾菖那里弄来他们修改后的方子,才是上策。
       正在心底暗下决定,李贵带了人从街道的另一头匆匆赶来,见了宝玉忙上前道,“北静王派了人来传二爷,快些过去了罢。”
       宝玉一怔,问道,“前几日我回来时王爷说了,再去就是月底的事了,怎么今天突然要见我了?”
       李贵满脸焦急,道,“王爷决定的小的从何得知?既是派人传话,想必定是有事的,二爷且莫多问,只管赶紧过去了才是正理。”说完,又将身后几名侍从指给宝玉示意,只说是北静王府来的人,让二爷同跟着去。
       宝玉无法,只好命茗烟一人跟着,其他三个小厮同李贵回府,道,“有茗烟就行了。回来时北静王自会派人送我,你们回去禀明老太太就行了。”
       李贵答应着领着那三名小厮回荣国府去了,宝玉上马带着茗烟跟着那几名侍从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越走却越觉不对。从岔路绕过主街进北路,北静王府应是往左行,那几名侍从却引着宝玉继续往前。
       “请问,”宝玉喊道,“不是去王府吗?”
       那几名侍从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策马回身朝宝玉笑道,“贾公子莫要担心,王爷就在前面。”
       宝玉想起上次北静王教他骑马时,也是直接带到了城外,不禁微微安心,笑着点头。
       又走了一段,从护城河出北门,在一片竹林外远远看见一顶八抬大轿停靠在路边,宝玉上前下马朝那轿中人笑着掬身行礼,“王爷好兴致,是不是看着今日天气甚好,又想来郊外骑马游玩一番?”
       轿子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宝玉疑惑起身,正好瞧见一旁的侍从挽开帘子,忠顺王从轿中走出,不禁愕然惊诧。
       瞬间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盈涨身心,宝玉咬了咬牙低下头去,口中虽未说什么,面上脸色却有些难看得厉害。
       “何以宝玉一见我,就是这般神情?”忠顺王笑着走近道。
       宝玉抬眼看向忠顺王,在对上他笑意盈耀的双眸后,愠怒道,“王爷若要见我,只需言明,我又怎会不敢不来。何必打着北静王的幌子来骗人。”
       “大胆!”一旁的侍从厉喝上前。
       “退下。”忠顺王摆了摆手,让一干人等退出三丈之外后,才凑近宝玉笑眯眯的反问,“宝玉与我说句实话,若是听我传召,不会借口推脱不来?”
       宝玉顿时哑然。
       确实。如果是听闻忠顺王传见,自己一定会想出千万个理由回绝。
       不得不说,这忠顺王心思深远,远非自己所能及。
       想到这里,宝玉也别无他法,只好咽了这口冤气问道,“既然是这样,不知王爷召见宝玉有什么事?”
       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至于再回去。何况人家是王爷,说句不好听的,他能召见自己,是给了荣国府莫大的荣宠,又何必诸多拿捏左右不依呢?权当是出来散了趟心好了。
       听出宝玉话中妥协,忠顺王笑意愈发灿烂起来,“今日天高气爽,宝玉不如随我四处走走。”话落,迈步朝前走去。
       宝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将那那一丝微弱飘散的压迫强行隔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跟上前去。
       一路上,忠顺王不时指了些风景示意宝玉看,宝玉也都强打了精神笑对,并不时附和着说“好”之类的言语。
       瞧出宝玉的兴致缺缺和强颜欢笑,忠顺王弯唇一笑,带着他走到一处空旷的花草丛地席地而坐,命随行侍从送了些糕点茶水上前摆了,指着其中几样道,“你试试,这些都是宫中御厨做的,外面尝不到的。”
       宝玉本欲问他怎么能弄出宫中糕点,但转念一想,人家是亲王,长期宫中出入,跟皇帝都能称兄道弟了,一两盘吃的算什么,遂也不再多想。低头见那龙凤描金攒盒里摆的几样小吃确实好看,便捏了一块送入口中。
       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唇齿间萦绕一股独特的奶香,饶是宝玉这般吃过多少好吃的人也不禁点头笑道,“是挺好吃的。”
       忠顺王又亲自倒了盅茶水递给他道,“尝尝这个。”
       宝玉接过喝了一口,清润茶水自喉间一滑而过,淡淡清香渗人心脾。“好茶!”端起那青玉茶盅细细端详了一番,由衷赞叹,“不愧是宫中出来的茶点,就是不一样。我以前还以为,皇帝吃的东西一定不好。”
       忠顺王笑问,“为何?”
       宝玉道,“其实我也不敢肯定,就是自己猜的。皇帝万人之上,身系江山社稷,所以吃东西之前都有太监帮忙试吃,然后每样夹上一点。虽然看着品种多,但是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吃下来,也难得吃饱肚子。而且,还是人家口水吃过的。”
       忠顺王闻言朗然大笑,好半晌才道,“有趣,当真是有趣。”顿了顿,又道,“依你之言,那些皇帝岂不是傻子。一盘菜放那儿,却让个太监吃第一口?”
       宝玉一愣,忙回神解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哪里知道皇帝怎么吃饭的,我又没亲眼见过……”末了,小声嘟嚷一句,“都是看老妈拍电视看多了,思想被同化了。”
       忠顺王笑道,“你若想看,日后有机会让你亲眼见见如何?”顿了顿,又道,“皇上的菜无需每日试吃。除非是宫外来的。菜色也不会有太多花样,也就比寻常人家好一些罢了。你荣国府平日里吃的什么,往上想一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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