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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袀双手接了放在手中来回观赏了一番,不住点头惊叹。
       将玉还给宝玉,看着他缀回项圈上后将之一起塞入衣襟内,柳长袀眼中萦笑道,“久闻荣国府的二公子实属奇人,今日一见,果真是玲珑剔透,如宝似玉。”
       宝玉被他那番不恰当的形容词给狠狠的囧了一下,嘴角硬是没能忍住的弹跳着。
       玲珑剔透?宝玉扭过脸撇了撇嘴角,暗自碎念了几句。他是在说那玉还是在说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宝玉坐了一会儿,和柳长袀闲聊了几句后,这才知道这昌隆当铺原来是连锁店铺,在国内各个大小城市都有分号的。心中不免再度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他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居然已经接手父辈的事业当家做董事了。
       再想到自己的钱庄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个着落,自己一天天大起来,也不过是终日围着荣国府打转,心里愈发凄凉绝望。
       想到这里,宝玉再也坐不住,起身便要告辞。柳长袀苦留不住,只得将他送出去,眼看见轿子走远,这才折回身走进店里。
       刚走两步,一人兴冲冲走了进来拉住柳长袀道,“长袀,可打听到了。”
       柳长袀大喜过望,忙和那人并肩走进内堂,边走边问,“如今可在何处?”
       那人坐下喝了一口茶,也不及喘气便道,“原来是被接进了荣国府一处生活。我说怎么等我去扬州时,已经人去楼空的。”
       “荣国府?”柳长袀一怔,忙问,“瑾容,你可确定了,是荣国府?”
       瑾容认真道,“自然确定。”
       柳长袀不禁摇头叹息,甚感惋惜道,“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瑾容忙起身,“怎么?”
       “方才荣国府的贾二公子才从这里离开,你就回来了。这不是可惜是什么。”
       “果真如此?”瑾容反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柳长袀道,“我当是什么事,若是这个,你就不必介怀了。既能相遇,也必有再见之时。对了,”话锋随之一转,“那玉环你可收好了,再丢一回,这门亲事可就作罢了。”
       柳长袀笑着给瑾容作揖,答道,“是,林公子。”
     
       北静王府学写字
     
       宝玉回府后,又去贾母跟前说了会话,恰好遇上史湘云等众姐妹正在贾母跟前说笑顽闹,宝玉本想坐坐就走的念头只好随之打消,也跟着一起顽笑了一回,用了晚膳才回房去了。
       夜里,宝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现代的亲人、朋友不知如今怎样,又想到自己身处在这荣国府内,一切荣华富贵百般恩宠都不过是暂时的,谁也说不准将来会怎么样。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钱庄也连个影都还未成形。
       宝玉也自知自己过于急躁。在古代开个钱庄哪有这般容易。不能取信与民是其一,未得后台支持是其二,没有经济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越想越觉无法入睡,宝玉翻起身悄无声息的掀起帘子走出外屋,绕过袭人等人的床铺在一小矮柜前停下,轻轻拉开柜门在里面摸索了半晌,将一包袱取了出来,扭头见袭人还睡着,遂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回到床边,宝玉将枕头下塞着的一包碎银子取出,将两包物品摊开放在床头,就着月光坐在一旁细细琢磨着。
       这些金项圈、翡翠之类的东西,都是平日里别人送了后袭人收着的,宝玉用得甚少,白天旁敲侧击问出了存放地后,晚上便将其取出来另行收好。虽然宝玉自觉这么做有失身份,但若正大光明去拿,则不能将之换成银两了。
       掂了掂一块晶莹的翡翠,宝玉心中暗道,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先借来用用,以后赚了钱再赎回来好了。
       至于另一包银子,则是宝玉每次出门跟袭人随口要来的二、三十两,揣在荷包里不用回来攒着。
       这么粗粗算下来,银子加上那些翡翠、金器等物,总共凑个千来两应该是不成问题了的。
       宝玉并不算太熟悉银两在当下的物价概念,只记得以前陪着老妈看红楼时,正巧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段,里面好像提到了二十两普通庄家可以过上一年。也不知这些钱加起来够不够开钱庄,况且,现在自己还没有一丝的头绪,可要怎么办呢?
       宝玉拨弄了一下锦帕上的物件,正在心中盘算,睡在靠近门口的晴雯迷迷糊糊起身看向宝玉,朦胧的双眼还未全然睁开,“这么晚了不睡,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见她并未发觉床上的东西,宝玉忙不着痕迹的将之收起塞入枕头底下,抓起衾被躺下道,“就睡了。”
       转头看了晴雯一眼,确定她已入睡,又起身将那些东西包好后放进了柜子的最底层。
       次日,宝玉正坐在房里硬撑着眼皮读着诗经,袭人掀帘走了进来,朝宝玉道,“茗烟遣了前头的丫头带话过来,说是有事找你。”
       宝玉立刻想到是为那放银子的事,忙放下书起身走出去。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身朝袭人道,“我去去就来,若是北静王的人来了,你就赶紧来告诉我。”
       几步跑出院子,绕过长长的游廊,见茗烟正在不远处等着,宝玉上前问道,“可是上次说的那中间人有信了?”
       茗烟点头,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听说那人一会儿会去后街的柳巷,爷若是想放银子,不如小的给你跑这趟腿吧?”
       宝玉在心底快速思忖了一番,想着,就算自己不在乎这身份贵贱去见那人,万一到时事情传到老太太、太太耳中,只怕千万个借口也说服不了荣国府的二爷亲自出去放利钱这事来得震惊,况且,自己的现银也不多,那些金银等物也还没换成银两……
       思索至此,纵使宝玉心中有万般不甘,也只得怏怏的谢绝了茗烟的好意,将见面推到下次。
       茗烟虽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强求,只得挠着脑袋满心纳闷的站在一旁。
       宝玉踹了踹脚边的一块小石子,想着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一帆风顺的人了,怎么到了这一辈子还要为生存大计这般奔波劳碌?抬头见茗烟还候在一旁,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边茗烟前脚刚离开,后面袭人急急忙忙寻了来,气也来不及喘的道,“王府的人来了,快去换了衣裳吧!”
       宝玉只得跟着袭人回房换了衣服,坐上轿子朝北静王府去了。
       刚到王府,怜诗便早已在前院等候多时,见宝玉进来,忙迎上前笑道,“快走罢,王爷在等着呢!”
       自宝玉来的次数多了以后,王府的丫头喜他性情真善平和,不如一般的富家少爷那么自大拿势,又见他说话风趣里带着几分独特,遂对他愈发喜爱起来。
       宝玉跟着怜诗等丫头去到书房,果见北静王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宝玉进来,笑着招手示意他走近,将刚刚赋好的一首诗递给他看。
       宝玉双手接过诗念了一遍。
       “月上西楼阑独倚。望春秋。水优柔。繁星如故,风弄金缕处。梯横画阁垂帘栊,烛影满,重帷愁。
       曲尽人回花落处。从别离。待相逢。别梦佳期几许、酒微醒。飞絮游丝引朝暮,纵经年,情何故。”
       不得不说,诗是好诗,但到底写了些什么,宝玉也没大看明白。感觉就是一个人在饱暖思淫/欲,特别最后那一句,问情之意尽在其中。
       宝玉斜睆了北静王一眼,心中不断敲打着小鼓。
       莫不是春天到了,王爷也开始思春了,所以写了这首小诗来纾缓内心压抑的情绪?
       这么一想,宝玉也释怀了。将那诗又来回读了两遍,笑嘻嘻的递还给北静王道,“是首好诗,王爷的意思,我都看明白了。”
       北静王眸底闪过一丝欣然的光点,扬唇轻笑,问道,“宝玉可真明白了?”
       宝玉一本正经的点头,将最后那一句缓缓念了一遍,笑道,“王爷的心意尽在诗里,我又怎会不明白。”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被这位如明珠般光华潋滟的王爷给看上。
       宝玉虽心有好奇,但也知这并非自己能够过问之事,遂也未曾多问,只道,“王爷,今天还学字吗?”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今日北静王心情特别好,一双琉璃般透亮的黑眸里漾动着点点欣然,宛如星子般闪耀着晶亮的光彩。
       北静王另取来两张白纸铺平,等宝玉走近后,将笔递给他,两人一左一右并肩站于书桌前,北静王将握笔、钩回、推出和旋转笔杆的几种方法一一演示了一番,道,“书字的大小可决定执笔的高低。悬腕、悬肘,皆是。小字低执,枕腕,大字高执,悬腕,再大则需悬肘。”
       宝玉好容易摆对了姿势,慌忙忙的跟着北静王的动作学了一遍,又觉他做的太快自己无法一次学懂,不由得喊了声,“等会儿,说那么快我记不住。”
       话音刚落,猛地想起那人可是王爷,不禁砸吧了一下舌头,扯着嘴皮子笑了笑,正要澄清,却见北静王毫不计较宝玉的无理,将方才那话语动作重新演示了一次,复问,“这次可有瞧得真切?”
       宝玉点了下头,伸手沾了些许墨汁按照北静王的指示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下一行字。
       见宝玉写的是刚才自己那诗中的一句,北静王深邃的黑眸里闪动着奇异的彩光,笑道,“入笔有‘露锋’‘藏锋’二法。一顺一逆,使笔画开端呈尖形、方形或圆形。下笔应有交替,字才可呈现出粗细不同的线条效果。”
       说着,将书桌旁一本诗集取来翻开第一页搁在宝玉的手边,又道,“此为隶字,略宽,横画长而直画短,你既是初学,便以此种字体学习。”
       宝玉瞟了那诗集上的字一眼,瞥了一下嘴嘀咕道,“可是这字不咋的好看,没有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想人家电视剧里那些主角写家书时,那些毛笔字就跟飞似的,一个个叫潇洒啊,简直是羡慕死人了。
       北静王因站得近也听得真切,见他竟嫌弃隶书难看,心中想笑,面上却忍着道,“即使如此,你觉何种字有行云流水之气?”
       宝玉眼眸霍地一亮,立刻回答,“行书。行书写出来真好看,龙飞凤舞的……”
       接下来的话,都在北静王遮掩不住的笑意里愕然息声。
       宝玉挑着眉看着北静王那因笑意越显俊美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水直冒。
       有毛好笑的。你是没割过盲肠不知道肉疼,自己字那么好看,就不许我学一点漂亮的字装装门面么?
       见宝玉眸中溢着不满,北静王收敛了笑意,从旁取来一本楷书替代了最初的那诗集,含笑道,“行书介于楷草之间,你若喜欢,便将这楷字学成。”
       宝玉随手翻开一页,照着那上面的字体写了几句诗在纸上。
       宝玉自觉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然则笔尖移开时,那歪歪斜斜惨不忍睹的一行字,连他自己都不想再看。北静王却是眼眸萦笑的将那张纸拿过来看了看,虽并未开口言明,然而宝玉发誓他从北静王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的逐渐加深。
       宝玉不得承认自己的字确实很有杀伤力——北静王已经遮掩不住笑意的嘴角微微扬起,眸中波光盈耀。
       “下笔过于浮躁。”北静王放下纸,伸手握住宝玉持笔的右手,从身侧环着他一同写下了“贾宝玉”三个端正大字。
       看着那圆润而挺拔的三个字,宝玉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名字。即便是移了灵魂的主,那也是自己不是吗?从醒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贾宝玉了,过去种种纠结迷惘,却又是因何而故?
       北静王松开手时见宝玉似有些怔神,不禁唤了几声令他回神后,问道,“何事出神?”
       一时间,宝玉似乎还身在恍惚之中,指着那名字笑问,“这个是我,不是吗?”
       北静王笑了起来,“自然是你。”
       宝玉展唇而笑,只觉心底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落了下去,心情瞬间变得轻松而豁然开朗。就好像迷雾里徘徊许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归家的感觉。
       宝玉不能将心情的转变都归功在那三个字上,但却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往往都是灵光一闪的变化而已。
       将那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稍稍移近一些,宝玉打量了半晌后,笑着扭头问向北静王,“王爷你的名字呢?”脱口而出的问话,只是因为心结得到解开后的欢快罢了。
       北静王笑着再度握住宝玉的手,在“贾宝玉”之旁写下“水溶”二字。
       “水溶。”宝玉轻声念了一声,这才想起好像自己今天才算知道北静王的名字。
       水、溶。分开明明是这么娇柔的两个字,合在一起,又配上北静王那端方如玉的相貌,却只觉再合适不过。
       宝玉看了看那名字,回头又将北静王重新审视了一番,在他询问的目光下朗然起笑,道,“好名字!”
       北静王微微一笑,温和的话语暖如春风。“宝玉之名亦然。”
       宝玉被北静王唇边的浅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低下头去借以练字来避开自己的尴尬,并在心里暗骂自己,你怕什么啊!都是男人,他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了,虽然他那笑看着是有点毛骨悚然,但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宝玉甩了甩头将那荒诞不经的想法踢出脑外。
       不不不,别乱想,人家王爷可是最正常不过的人了。我也是最最正常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宝玉在心底碎碎念着,门口传来怜诗恭敬却略显匆忙的声音,“王爷。”
       北静王应了一声,怜诗走进来掬身行礼道,“王爷……”话还未出口,却看向了一旁的宝玉,犹豫着是否该继续往下。
       宝玉猜想是不是有什么军机大事国家机密之类的事,所以当着外人不方便说,正要搁笔找个借口离开,只见北静王颔首示意,怜诗接着道,“宫里来人传话,说皇上即刻过府,请王爷更衣恭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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