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刘伶

     
      曹善流被扔在张大人家的时候，赵凌在扬州城大街上跑成了一溜烟，最后直直的冲向了义首堂的镖局大门。
      “干什么的？眼睛呢？这里是你进的地方吗？”看门的一个伙计直接就把她拦下了，估计是没见过的。
      赵凌扶着门框喘粗气说不出话，都是给激动的，最后连比带划的笑着：“我……我是自己人！”
      那伙计还得没眼色瞧了她一眼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赵凌一拍脑袋，这事闹的，沈雪衣当时任命的时候是在奉贤山，啥信物没给，除了在场的别人也不知道，要不然自己能给拦着吗？当下喘完气抬头看着那看门伙计笑的嘻嘻的，跟着越笑越大声，那伙计看她笑了自己看热闹，结果也没忍住被传染的也笑了，两个人站大门口对着笑，赵凌边笑边拍那伙计的肩膀，最后直接就往里走，啥也不解释了。
      伙计反应过来上当了，正要再拦，就听一个声音道：“赵舵主，你可回来了。想煞兄弟我了！”
      声音清亮，就看何四平迈着大步子从堂里走出来，看见赵凌了就过来跟她打招呼。那伙计一听傻眼了，赵凌回头看看他，那伙计才明白她笑的是啥意思，当下只有赔着干笑几声要道歉，赵凌挥挥手示意算了，让他忙他的。
      何四平可是熟人了，看见赵凌热情的不得了，赵凌好久没看见他了心里也挺高兴的，寒暄了几句就要问沈雪衣，结果何四平反倒先开口了道：“我说赵舵主，当日沈堂主去坤秀宫翠竹谷救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赵凌一脸诧异道：“怎么了？”
      何四平看她脸色惊讶也猜不透其中的门道，叹口气道：“堂主她回来了这些日子很不好。我觉得是不是她跟你……唉，我们都是自己人你就不妨直说了吧，我也知道你跟堂主关系不是普通兄弟。我老何活了几十年这要看不出来还不瞎眼了吗？你也别藏着，都说了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堂主的事？”
      赵凌点点头，觉得又不对连忙摇头干笑道：“我……这个我，恩，我确实有些……唉，男人吗，你知道不知道？”
      她神色暧昧，看的何四平云里雾里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你说什么。”
      赵凌伸着脑袋在他耳朵边给他打预防针半真半假道：“不瞒老哥说，我家中……我家中尚有一个未婚妻子。我找了个机会跟雪衣坦白说了，她可能有些一时接受不了。”
      何四平一听脸色就变了，看着她道：“哼，我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啊，你既然有妻室你干吗不早说啊？你啊你，别的都挺好，就是这种事你不该啊！你害的堂主她……”
      赵凌一听也是担心，当初自己鲁莽不知道雪衣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听何四平一说当下急了道：“雪衣她怎么了？何大哥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过我对雪衣也是真心，你快告诉我她怎么了？”
      何四平冷哼了一声瞧她模样着急倒是真的，想一想这毕竟是沈雪衣跟她的私事，一个是堂主，一个马上就是舵主，两人关系僵了也不好，为了义首堂，也算还当初在锦绣山庄赵凌救三兄弟一个人情开口道：“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骗了堂主就是骗了堂主，她啊问题可大了，帮务还是照常管，就是人啊，几天瘦了一大圈，都是你给闹的，每天就清醒那么一两个时辰，肯出来跟我们这几个老伙计说话，还都是公事。剩下的时间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酒坛子里都快泡成糟糠了。好好一个大姑娘！你说你造孽不造孽！这要出了什么毛病兄弟们还不把你给撕吃了！”
      赵凌还不等他教训完，说了声多谢相告，直直的就往沈雪衣的院子那边去了。一路忐忑，心心念念都是悔不该当初，雪衣那么好一个人……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满心自责要推开院子去找沈雪衣，结果发现院子大门一把大锁，她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最后实在没法子了还是做了梁上君子直接就纵身跳进去了。
      一进那后院，就有些傻眼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大的，小的，青的，白的，带纹的不带的。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了。就这数量，直接可以开铺子当酒店了。那一股的味道啊，熏的人都头晕。
      赵凌当下就急了，在院子里喊着沈雪衣，四处找她。
      江南初夏的傍晚，天色逐渐有些昏黄，不大的庭院里，赵凌转了一圈就是看不到沈雪衣的影子，最后急了，带着内力喊的天摇地动的。就是不见人回应。
      她正焦急，就听嗖的一声一物破空而来，赵凌闻得风声转身要躲却见抛来的居然是一个大大的酒坛子，她纵身一跃将那黑黝黝一个酒坛接住，就听一个声音道：“喝！”
      “雪衣！”赵凌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昏黄的天色下，一丛杜鹃开的正旺，那花中醉卧一人，正倚着一个酒坛子似乎是醉的厉害不是平日里英姿飒爽，豪气干云的沈雪衣是谁？便见她此时全没了当日种种的英气，倚着酒坛子醉的似乎不省人事，一头秀发缭乱，遮着半张脸，却还伸手拎起身旁另一个酒壶张口大喝起来。
      那模样认识见了都要心酸，这还是义首堂的堂主沈雪衣吗？狼狈的叫人不敢上前认上一认。
      赵凌抱着她扔过来的酒坛子，一时不可置信……
      雪衣，雪衣？
      赵凌咬咬牙，再看看她，那张脸那张叫自己一见之下再难忘记的脸……她的容姿曾经那么清晰深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可是现在？赵凌满心的酸楚，挪不动步子上前去喊她一声，问上一句。她怕，她真的是好怕。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心底最坚强，最坚强的女子，坚强到仿佛人世间所有的事都难不到她，自己都要甘拜下风，真心佩服她的女子，如今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雪衣……”赵凌真想扇自己两个大耳光，狠狠心举起她抛来的酒坛子就是几口猛灌，烈酒浇喉，宛如刀割，一心的自责心酸怜惜全都涌了上来，呛的眼角眼泪就想往下掉。伸手摔了酒坛子咣当一声一地的狼藉，跟着冲到她跟前，一把拉起她抱在怀里，一手捧起她的脸自己急直想哭道：“雪衣，雪衣，你醒醒，你看着我，是我。我是赵凌，我是那个伤了你的混蛋，你不要在喝了，你打我，你骂我，你杀了我，我求你，你别喝酒。我不舍得，这可比杀了我还难受，雪衣你醒醒，我求你了！”
      然而她激动的说完了一长串，沈雪衣的眼睛还闭着，她白皙的皮肤因为醉酒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颤动，嘴角若有若无有一丝笑，却看不出来是高兴，像是讽刺更像是自嘲，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赵凌的话，晕晕乎乎伸手推开了赵凌，踉跄着拾起酒瓶子就又要在喝，赵凌心疼的都快死了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酒坛子跟着就摔的粉碎，还要再拦着沈雪衣，沈雪衣哼了一声不看她径自走到另一个酒坛子跟前，抬手举起来喝的痛快。
      赵凌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劈手就又夺了她的酒坛子砸了个稀巴烂，一手拉住沈雪衣道：“你喝的是什么酒？你有什么看不开？你是义首堂的堂主，你是天底下男人都要佩服的大侠女，你是两淮百姓心中的依靠，你这样算什么？！不错，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但是你是个有骨气，有大理想的人，你不是那些普通女人，你这样我都瞧不起你！”
      她说的激动，见她烂醉如泥却又是满腹的心酸只有使出这激将法来，可是喊完了，沈雪衣的眉头稍微动了一动，半睁着的眼睛皮子抬了一抬好半天是站稳了，站着赵凌，只觉得眼前景物晃的头晕，伸手抓住赵凌的领口，将她拉到跟前，看着她冷冷一笑正欲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一股酒腥气淋了赵凌一身。
      赵凌要疯了，雪衣颓废的样子惹的人就快崩溃了。
      当下赵凌扔了自己的脏了的外衣，见她跪倒在地上呕的清水都出来了，一头的大汗淋漓，眼睛下青黑一块，整个人真的如何四平说的瘦了一大圈。赵凌看在眼里，别说是哭了，哭都掉不出眼泪了，一万把刀子插在心里也没有这个时候那么难受，雪衣这个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你起来，你快起来，我不要你这个样子。”赵凌伸手拉她起来抱在怀里，差点就要把她揉进骨头里了。她真的不要她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她这样自己会心痛，更多的是不忍。就算她不爱自己，要恨自己，那也好过她这样伤她自己……
      赵凌抱着沈雪衣，那瘦了一圈的身形抱的人更心碎，却见沈雪衣被她抱在怀里，好一会儿肩膀微微耸动，本来紧闭着的眼睛里渗出了眼泪，跟着眉头皱紧嘴角却是笑了出来，一边掉眼泪一边笑了起来，声音有些不稳问的讽刺道：“那你要怎样？”
      “我……”赵凌眼睁睁看着她，就像被人凌空扇了一个大耳光，打的头晕目眩，饶是她平日能说会道这一会儿只能瞪大眼睛，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雪衣一只手揉了揉泪眼，满脸的苦涩却还是笑的难过继续问道：“你想怎么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推开赵凌不要她管，她正要一个人走开，每走两步差点又要跌倒。
      赵凌被她的神情，被她的问话震的整个人都木然了，是啊，她要怎么样？让沈雪衣这样一个堂堂的义首堂主接受她的所作所为吗？她都做了些什么？她都做了些什么叫人不齿叫人发指的事……她看着杨滟跟着文真走了，竟没勇气拦住她。她因为冉清湄病了错把她当做情人就真的爱上了自己的亲姑姑，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虽然自己与姑姑无怨无悔，但是别人如何能接受？惹的一家鸡飞狗跳，要不是姑姑帮着她说话，自己只怕都没有办法说服小丫头早被白易拖回宫了……害的姑姑跟徒弟产生了误会，洛冰青受刺激也跑了……
      自己确实已经不能被人当人看了，当下赵凌百感交集鼻子眼睛酸的极其难受可是就是流不出眼泪，她看着沈雪衣的离开再也不能忍了对着她的背影道：“不错！我是个混蛋！我是个畜生！别人骂我，别人看不起我，我都认了！我骗你，我骗你又怎么样？我若不骗你，你会对我动心吗？你只会当我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了不起才是个知己。我来江南一趟不容易，我回了宫就是层层的高墙，我遇到你了，你就别逃了，我就算是骗，是坑，是拐，是伤了，是送命了，我就是要你爱上我！你若不服，你又能怎么样？！你若不服就大了胆子，你看着我，你跟我说，你心里一点都不在乎我，你不是因为我喝成这样，你现在就跟我说，开口啊！”
      她喊完了，沈雪衣踉跄了几步终究是停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厌恶道：“你把自己看高了。你是公主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瞧不在眼里。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沈雪衣，你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你若不想看见我，你干吗还让我当这个舵主？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朝廷的人？你们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你就是江南最大的土匪头子！”赵凌横了狠心了不去理她大声道。
      沈雪衣闻言吸了口气，还要开口头痛的厉害，突然眼前一花身子就软了下去直直的要倒在地，赵凌看的心惊身形一换抢步到她身前伸手接住她在怀里抱住道：“雪衣，你怎么了？”
      她抱着沈雪衣喊了几声，沈雪衣昏昏沉沉看来真的是醉了，赵凌心中一痛叹了口气只觉得沉重无比。望望天色，真的有些着急，雪衣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就算醒来也是夜里了。冉清湄身体那么差强打精神在家，自己一走她少了支撑万一毛病犯了那可糟糕至极。一边是堂主，一边是姑姑，两个一个是醉，一个是病，都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