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妞
赵凌倚靠着杨滟，杨滟却也没有开口，只是将她扶好自己挨着她坐在石阶之上，那石台石阶浑然一体，两人并肩坐着，赵凌混无力气靠在她肩头，好一会儿低声在她耳边道：“滟儿……你肯来见我了……”
杨滟还是不说话，只是眉间隐隐神色哀婉，她虽不答赵凌的话却伸出双手去拨弄那琴弦，她手上带着赫然就是另一幅折梅手套。还欲张口唤她，杨滟却拨动了琴弦，一阵金玉之声优美传出。
赵凌不再开口，只靠在她肩头凝神听她弹曲。杨滟琴艺得冉清湄真传那自是无需多说，要不然也不会凭借琴艺做到扬州花魁，令那么些公子如痴如醉。今日她的出现却不如从前那般张扬，从前那一身金丝银线奢华美丽的衣裳也已经换过，只穿了一身淡淡的紫色布衣，头上那些金钗也全部拿下，清铅素面洗退风华，却平添了与年岁相符的清纯娇美。她在扬州城虽然奢华，但是见了冉清湄却不愿张扬，只因她心中冉清湄宛如谪仙，牡丹再美终究不能与明月争辉。
杨滟低头弹曲，赵凌耳听那阵阵仙乐心里不由充满了情意，她爱杨滟至深如今杨滟肯出来相见已是高兴，更何况这样枕在她肩上听她演奏。她听的凝神，浑身疼痛便不如何厉害了，反倒觉得心头说不出的喜悦感激。
那一曲只弹了许久，赵凌蛊毒之痛似乎也得到了很大缓解，直到杨滟停止演奏赵凌还浑然不觉，侧着头只觉得好困好困，眼皮重的不能再重，身体连日的折腾已经承受不住，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在杨滟肩头睡了过去。
直到赵凌在天魔音下睡着，杨滟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冉清湄坐在轮椅上看着徒弟举动叹了一口气道：“滟儿，你若心中爱她何必要如此？”
杨滟虽然手中抱着赵凌面上却没有一丝怜惜的神情看着冉清湄道：“师父你一向明白我心思。我最恨人欺骗我利用我，她如此对我，我心中再难以容下她。我只求师父成全我。”
冉清湄摇摇头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凌儿爱你，要为你撑过这难熬的七日，已经熬了三日了，她也求我不要为她解毒。”
杨滟将赵凌放在石台上，走道冉清湄面前跪下道：“从我七岁跟着师父，十年来我未求师父做过一件事，就算是我满门的大仇我也没有开过口。只是这一件，我请师父成全我。她不配吃我的七虫七死丸，我也不会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我求师父将她的毒解了，从此一生我与她再也不要有何瓜葛。”
冉清湄伸手去扶她却扶不起，她心知杨滟性格倔强说到做到若是不答应只怕她一跪不起只开口道：“滟儿你也知宫中规矩，这是你自己决定，将来懊悔师父也帮不得你。”
杨滟摇摇头开口道：“还有什么懊悔不懊悔。她将我骗的好苦，我若再信她，我便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师父不必再劝了，你帮她把蛊毒解了吧，为我好，也当是帮了她……”
冉清湄伸手抚摸她流泪的脸颊道：“你又是何苦……”杨滟看着她只不住摇头声音哽咽道：“她虽骗了我，但我实在不忍她再这样下去……这是折磨她也是折磨我，我不想，我宁愿她此生不要跟我有任何牵扯也不愿意她受这个苦……师父，你答应我吧。”
冉清湄心中着实怜她开口道：“滟儿你很好。你能爱能恨，心底很善良。只是这些话你该等她醒了再告诉她，她要是知道必然是快乐的。你们俩个……唉不知是缘是孽……”
杨滟握住她为自己擦眼泪的手急道：“是孽非缘，师父不要犹豫了。我不想跟她纠缠下去。”
冉清湄看着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既然明了她是大周公主，你便不会跟她在一起了。只是师父有句话要告诉你，你跟她撇清关系存心复仇杀她那也是不能。这孩子与我有些缘分能帮我实现一桩心愿，师父不会看着不管。你一切好自为之。”
她一语完毕，杨滟顿时面色有些差宛如被人凌空抽了一耳光，看着冉清湄只觉心口冰凉，咬咬牙开口道：“我也知当年的事不管她什么事是她父亲做下……师父吩咐徒儿不会违背，师父放心滟儿一向最听你的话，你若要她活着，我便不会对她怎么样，更何况徒儿心中对她……”
冉清湄再无言语，只吩咐来人将赵凌送进了卧室。
次日醒来，赵凌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做了一夜的梦，支离破碎都是自己跟杨滟在一起时候的生生死死，惊险处虽然是梦，她口中也不由呼喊杨滟的名字，噩梦中醒来睁开双眼额头都是冷汗。
想起昨日杨滟已经肯相见，那就是说她心中原谅了自己，她心中欣喜不由望向床边。
结果坐在她床边的，居然还是洛冰青。
她睁着眼睛做起身来看洛冰青，洛冰青一动不动也看着她，赵凌给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开口道：“洛姑娘，是你一直在照看我吗？”
谁料洛冰青不摇头也不点头目光空的像一个假人，听见人问话才皱皱眉头看着她道：“你醒了？”
赵凌一脸青黑，这个，这个生物实在是太古怪了，回回都是这样，睁着眼睛睡觉太可怕了。干笑一声道：“我醒了，不好意思也把你吵醒了。”
洛冰青一脸正色道：“你讽刺我？我既没有睡觉何来的醒。”
赵凌内心一阵狂晕，姐姐你到底是什么属性，玩的是那一招啊……吓唬人不是这么吓的吧，开口道：“我以为你刚才睁着眼睛睡着了，不好意思。”
洛冰青冷哼一声道：“自作聪明。我打坐练功冥想剑招而已，你乱说什么。”
……
赵凌真的要拜她了，太牛了，时时刻刻都在练功，少练一时半会你会死啊。武功高了不起啊？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鄙视你这种练功不动脑子的人，你看本小姐练功从来就不这样。呵呵笑笑道：“那你继续，我想找滟儿，你可知道她在何处？”
洛冰青望着她好一会儿道：“你不能去找她。”
赵凌一奇道：“她明明已经愿意与我相见，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她？”
洛冰青道：“因为师妹虽然见了你，但是却求师父帮你把毒解了。从今往后你跟她再没瓜葛，你再不能去纠缠她。你若不信，自行用功看看是也不是。”
赵凌当下运气体内真气，果然畅通无阻，五脏六五再也没有隐隐的刺痛之感，只是折腾了几日受了太大苦楚身体极为虚弱，体内淤积有伤，还是难受的很。听闻洛冰青言语大是吃惊道：“不会，不会，她明明已经肯见我，冉姑姑也不反对，不，她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不是骗我？滟儿她不会如此对我，我不信。”
洛冰青皱眉道：“师父亲自施针解毒累坏了心神闭关要数日才能恢复，你有何不信？你的毒既然解了从今往后再也不可纠缠我师妹。除了那一曲合奏，你恐怕难以再见她。师父吩咐我看着你不许你接近她。”
她话音刚落，却听门外走进一个人道：“师父。”
赵凌正是着急的时候，这一声喊来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却见站在门内的正是前日被洛冰青收做弟子的小江儿，见她入了洛冰青的座下，结果也被洛冰青打扮的跟她自己一模一样，本来冉清湄喜欢她长的美丽把她打扮的宛如仙童玉女可爱非常，这下跟了洛冰青可就惨了。洛冰青自己一心悟道修剑，个人品味那就算了，也是多亏她自己长的太美否则那一身打扮出来简直跟道观里刚奔出来的似的，小江儿也给她整的如出一辙，头发就束了个髻子，一身青色的布衣，抱着一把对于她来说过于长的剑，要多不协调有多不协调。
小江儿看见赵凌便面露喜色开口喊她就要扑过去道：“凌姐姐！”
结果洛冰青冷眼扫过去看着她，小江儿本来脸有喜色这个时候只好又学着她那个有些死板冷冷的面孔道：“师父……”
洛冰青这才点点头道：“你没我命令擅自跑来所谓何事？我不是吩咐让你练熟那套剑法吗？你想偷懒吗？”
小江儿抱着那个长剑有些委屈眨着眼睛道：“师父你就教了我一遍……”
洛冰青看着她冷道：“一遍还不够吗？”
小江儿心里怕怕的看着这个是自己师父的冰美人道：“我看都没看清楚，别说记住了……师父你舞的太快，我一点都不懂。”
洛冰青当下哼一声道：“那自是你不够用功，没有用心记。你学武不专心，应该受罚！”
她一语一出小江儿给她吓的哗的一下就掉了眼泪，赵凌本就疼她，见这个她如此模样还不心疼坏了，当下看着洛冰青道：“你吓她做什么！她那点不好了？你做师父怎么一点情分都不讲？她那么小又没练过武功，你就教了一遍你还有理说她？！我就不信当年冉姑姑也是这么对你的。”
洛冰青被她凶了一回，看着她道：“你！”跟着起身道：“我怎么教徒弟是我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不错，师父教我就是从来只练一遍给我看，我都能记住，她为何记不住？”原来洛冰青出身一个武学世家，只是后来给仇家害了才流落江湖，冉清湄收留后一直跟随她学武功，洛冰青自己资质很高加上武学世家出身家学比较渊源又用功非常，任何武功冉清湄只需教一遍她便记下来埋头苦练，许多年来都是如此。她死心眼一个，冉清湄这么教她，她就这么教小江儿，结果牛头不对马嘴，小江儿哪里学的会。
赵凌看着她道：“你是你，她是她，算你是个天才可以了吧。难道人人都跟你一样，武功要是这么好学，那天底下的人不都学了，人人都会武功了当年清兵还能入关吗？见你生的漂亮武功那么高，但是这点道理都不懂，小江儿拜你为师那是倒霉，你还不如将她逐出师门我来教她都比你强上许多，你还好意思当人师父教人武功吗？”
唇枪舌战洛冰青怎么会是赵凌对手，何况此事本来她也有些偏颇，当下气的脸红耳赤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跟着挥一挥衣袖冲着赵凌冷怒道：“好！我这就去教她，直到教会为止！我要教的她将来比你武功还高，我看你还怎么说！”
小江儿望着赵凌还想跟她说说话，结果洛冰青一闪身已经一手将她手臂捉住，跟着快步拉着她出去了，看来是气的有点不清，赵凌还想喊小江儿结果洛冰青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这一声关门，赵凌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来还没杨滟的事当下下床要去追她口中直呼道：“洛姑娘，洛姑娘，你别走哎，你还没告诉我滟儿在哪里呢！”她身子虚弱跌跌撞撞一边喊一边冲到门口伸手将门打开。
结果那门一开，一束刺眼的天光照了进来，天已经大亮金黄色阳光十分明媚，赵凌猛然开门被刺的眯起了眼睛。便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伸手将她喊洛冰青的嘴捂住，跟着一个身子就撞入自己怀里，二人一起跌进了房内。
赵凌还要再喊，对方那张脸庞映入眼帘后却再也喊不出声了。
却见杨滟捂住她嘴巴嗔怪道：“别喊别喊，我好不容易让小江儿把她骗出去，你又把她喊回来，我们可见不了面啦。”
赵凌简直脑充血，惊讶的呆在原地。就看杨滟松开她，将门从内关好瞪了她一眼道：“你要死啊，不认识我了？怎么见鬼了一样看我。”
这可是天上掉了个杨妹妹，赵凌张大嘴巴看着这个妖孽在自己要死要活后如此神色正常行为正常的蹦跶了出来，张口结舌吞了口口水道：“滟儿。”
杨滟看着她那个样子恶心的咦了一声，跟着在她身边打转细细打量着她道：“挖，真看不出来，你穿了女装模样倒有几分风骚，不过呢，还是跟我没得比自然是我漂亮多了。不过比起沈雪衣倒是好上一点，就是你那个实在有点太平了……”
她说完掩着嘴巴笑的咯咯的活像偷吃了什么仙丹的小妖精。赵凌却看着她不曾开口。杨滟笑够了看着她摇摇头道：“怎么啦？做男人的时候不是花言巧语能说会道的吗？死人都要给你说活了。怎么穿了女装梳了头发就变哑巴了？”
“滟儿……”赵凌咬咬嘴唇，鼻子一酸，眼睛里眼泪哗的一声就下来了。跟着伸手将杨滟抱在怀里，呜咽道：“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你不要我了，我心里好痛好痛。你师姐又说我不能跟你有瓜葛了，我，我不要活了啊！”
杨滟给她抱的骨头都疼了，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说实在的还是不习惯看她女装，那小腰身，那个明眸皓齿，想想太恶寒了。当下一把将她推开道：“停！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还不适应你这个样子。”跟着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哈哈的道：“实在太可笑了……我受不了了……你快离我远点，别让我看你那个死样子，你再哭我就忍不住要扇你两耳光了。”
赵凌本来正哭的自怜感动，这下杨滟笑的惊天动地捂着肚子差点就趴在地上拍地板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可笑，她从前虽然是女装，但是穿的还比较朴素正常，结果到了冉清湄这里，冉清湄不知道是什么品位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自己适合穿这种薄纱的宫装，说实在的这个天气凉快是挺凉快的，只是这身衣服实在是……有些太过性感了！！当下赵凌哭着哭着也给她逗笑了，结果你笑我也笑，笑的停不下来，最后杨滟只好捂着脸默念道：“好吧，说不笑就不笑。”她说完手松开，脸上真的就不笑了。
赵凌还以为她真的止住了看着她深情的喊了一声道：“滟儿！”
结果杨滟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再停不下来蹲下来捂着肚子眼泪水都出来了道：“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笑了，我要打你耳光！你这个神经病逗死我了，我瞎了眼睛把你当做男人，男人哪有你这么娇气的，你简直比白玉楼还像我们飘仙楼的姑娘！若我没记错你可卖身给我了，这下好了拉你出去接客可是名正言顺要给我赚不少银子了。”
赵凌面红耳赤神色极为别扭道：“滟儿，你别笑了。我……我还不是给冉姑姑弄成这样了。你不要取笑我了。”
杨滟笑的够了从地上站起来道：“二师姐真是太强了，她整天坐在你床边看着你，居然还能一副那么死板的脸，我不行了，我一想到你们两个那种死样子我就又要笑死了，太难受了。”她说完，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果然止住了笑。
赵凌给她这么一闹还那有诉苦说情吐槽的心思，当下又想起洛冰青的话来面色委屈道：“滟儿，你师姐说你求姑姑给我解毒，从今以后都不会跟我有瓜葛，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是么？”
杨滟大模大样一脸不在乎的走道她床边坐下看她道：“是啊。我是这么做了。”
赵凌本来挺高兴激动的，结果一头冷水泼了下来，整个人又提不起精神走过去道：“那……那你怎么来找我？”
杨滟双手插腰看着她正色道：“难道我不该来看看把我骗的那么惨的人死透没有？我要随师父闭关，陪她修炼。你现在好了师父要送你回去了，坤秀宫你是不能来了。我们两个自然也没什么瓜葛了。”
赵凌深吸一口气，心里瞬间难受起来，她身体本来这个时候就极度虚弱，神经敏感脆弱，听见杨滟这么说，急的还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水本来就没干净，这下又流了出来道：“我没事了，谢谢滟儿你关心……我知道我骗你是我不好……只是我心中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
杨滟看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道：“可我不喜欢女人。”
她一句说完，赵凌等于是给判了死刑，当下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了。神色痛苦之极，这可比蛊毒发作还要难受。
她正难受，眼泪止不住，结果就有一双软软的嘴唇贴了过来。
杨滟凑过脸冷不防亲了上去。
赵凌瞪着眼睛脑子嗡了一声，心怦怦的跳了起来。杨滟的鼻息暖暖的喷在她脸上，两片薄薄的嘴唇湿润滑腻，仿佛是最鲜嫩多汁的樱桃，柔软的叫人难以想象。赵凌此时此刻简直就像要死了一样，眼泪断了线一样只掉的更快，眼睛里蒙上了一曾水雾只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那份叫人销魂的温柔却如此真实的就贴在自己的嘴唇上，那人还试探性的将灵活的舌头探了过来要撬开自己紧咬的牙关……
她从未想过杨滟的情谊会来的如此直接而温柔，那种盛大的恩赐仿佛要把她淹没，她被她吻的快疯了，感觉自己像极了一滩泥巴在她水一样的双唇下融化，又觉得她像一团火焰，烧的自己浑身燥热血液都沸腾起来快被蒸发的干净。她的舌头探了过来，自己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谁知那一刻，她突然抽身离开，赵凌不解的看着她。就见杨滟伸手给她擦眼泪笑一笑道：“哭什么？不许哭！小妞，给大爷笑一个！”
哐当一声。赵凌特别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