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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跳下来的,是孙飞。
     
       “是谁?”裘致远张望了一眼,黑黑的树干根部,蜷缩着一个消瘦的身影,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连疼痛的抽搐都没有一下。
     
       杨景和江杉也跳了下来,低着头,喘着粗气,却谁都不吭声。
     
       裘致远扫视了一遍,明明该是很威严很生气的,可心里却一阵一阵地发慌。
     
       “他是谁!”裘致远再次发问,这已经是破了裘致远的例了,从来没有过的好耐心,在警卫们如此沉默顽抗的时候,居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再给了一次机会。
     
       可裘致远声音里的压迫已经显现无遗,孙飞大着胆子低低应了一声:“司令……”
     
       话还没说完,裘致远的巴掌就扇过来了。
     
       “我裘致远的官邸什么时候允许你们私设刑房了?!胆子倒是不小,我是不轻易动手,可你们要惹我亲自动手的时候,也就晚了!”裘致远的暴戾其实一向就有端倪,不过是受伤之后太过平淡,收敛了许多,让不少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他还算温和。
     
       温和地暴戾。
     
       可裘致远知道自己不是,绝对不是温和的人。
     
       多年的征战,与东氏军灭绝人性地缠斗之后,即便再掩饰,也脱不了容易被血激发的狂暴。
     
       “把人送到刘医生那里,然后自己滚去地牢!”树下人适时地挪动了一下胳膊,一个极难发觉的颤抖,及时唤回了裘致远的理智。
     
       可才把人抬到裘致远眼前,裘致远就再一次爆发了。
     
       “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人!”裘致远记得自己是这么吼的。
     
       第五十四章 辗转爱恨
     
       其实裘致远自己心里有预感,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执着,非要去看一眼那个被殴打的可怜虫,可看了那一眼,就注定了裘致远的手上要再添人命。
     
       裘致远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拔出手枪,怎样“嘣嘣”两枪结果了杨景和江杉,怎样抓住孙飞,破天荒第一次亲手对着下属痛殴出手,直打得孙飞口吐鲜血差点昏厥过去,才被惊醒了的轮休警卫们抱住。
     
       “司令!保重身体!”裘致远记得他们是这样喊的。
     
       裘致远觉得好笑,一帮没胆的家伙,明明是孙飞被打得只有出气,却过来担心自己这个行凶者,这个没有上司模样的暴力犯。
     
       “司令!保重身体!”连孙飞也挣扎着抱住裘致远的腰,任凭裘致远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腹部最柔软的地方,却还强忍着,挤出带着血腥的话。
     
       “哈哈……”裘致远笑,看见一口液体顺着笑声就涌出来了。
     
       周围一片惊呼。
     
       “司令!”
     
       孙飞的那声呼唤简直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
     
       裘致远记得,自己好像倒下了,昏迷过去了。
     
       裘致远醒来的时候,发现郑飞彤趴在自己的床边,睡得东歪西倒,满脸的青紫还没退去,肿着一张找不到半分清俊模样的脸,小心地倚在自己的手边,拿脸上唯一没淤青的位置靠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像小猫似的呼噜声,鼻翼里还有点淤血的痕迹没擦洗干净,嘴角也裂了,可裘致远却莫名其妙地心动了。
     
       实在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依恋自己的人,亲手置换了可以让自己终身残废的干细胞,裘致远端详着郑飞彤的睡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摸了上去,脸上,还是那样细腻。
     
       瘦了,即使打肿了脸也充不得胖子了。
     
       满手摸去尽是骨头,颧骨,下颚,全是硬硬的骨头,就包着一层薄薄的皮。
     
       郑飞彤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先颤了颤睫毛,似乎是在试探外界的气息是否适合睁开眼睛,只用了半秒钟,郑飞彤就感觉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淤青肿胀得发麻的脸上,很舒服的手。
     
       还没等郑飞彤有所反应,那只手就抽开了,瞬间麻痛起来的脸颊,仿佛从来都没有被那样温柔地抚摸过,仿佛醒来那一刻的感觉,只是个梦,只是一个太过渴求而产生的幻觉。
     
       郑飞彤很快站起来,倾过身去,看了看裘致远的脸,还好,有些蜡黄,却没有发灰,嘴角的血迹已经擦了,顺着呼气出来干结在唇上,有些暗红的颜色,起了一点皮,红色的。
     
       郑飞彤拿手探了探裘致远的额头,还好,微热,不太敢停留太久,郑飞彤早就明白了,在这个男人面前耍任何花枪,最后总是要受到报应的。
     
       恋恋不舍却还是坚决地收回了手,郑飞彤抹了把脸,去一边的热水瓶里倒些开水,拿晾了一晚上的白开水兑了,又去旁边的小推车上抽了支镊子,镊上一大坨脱脂棉,沾着温开水,给裘致远擦嘴。
     
       据说都昏迷两天了,每天都得定时擦嘴唇,否则,就全裂了。
     
       郑飞彤发誓,自己绝没有趁着给裘致远擦嘴的时候占便宜的念头。
     
       左手大拇指摁住裘致远的下唇往下拉的时候,食指摁住人中往上拉的时候,绝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可裘致远忽然睁开眼的那一霎那,郑飞彤竟吓得缩回了手,一副干了亏心事的表情。
     
       可明明那是替裘致远擦拭牙齿上的血迹,没有别的意思。
     
       整整两天,裘致远始终紧咬牙关,没有苏醒,口吐鲜血的症状没有任何缘由,听说就连李斯诺来了,也只是说了句:
     
       “肺动脉压过高,尽量让他把淤血吐出来,以后少激动就成了。”
     
       什么药都没开,什么事都没干,弄了俩孔武有力的男护士,这个无恶不作的庸医就扔下裘致远,自己又钻进实验室去捣鼓他那些玩意。
     
       “你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还不回去好好躺着!不要命了!”郑飞彤还没受惊吓完,这边门又开了,进来的是刘医生,一看见郑飞彤站在裘致远窗前,就黑着个脸快步走过来,凶狠得像是要揍郑飞彤一顿似的。
     
       “内脏大出血,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你以为你铁打的?!就不能让人省心一点?一会儿看不见你就溜这边来,你当你还小孩子?!”刘医生的责骂听着凶狠,可在谁听来,那里面都是关切。
     
       郑飞彤低着头,仿佛有些怯懦,不自然地瞟了裘致远一眼,讪讪地把手中的镊子和棉花放下,对着刘医生勉强勾了嘴角笑了笑,可惜脸上又青又紫,还红肿得发亮,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不回去?戳在这里当蜡烛哪?!”刘医生显然是个有脾气的主,刚一进来就把郑飞彤收拾服帖了,连骂带轰地赶回了自己的病房。
     
       裘致远大约是想坐起来,支着脖子抬头看着刘知喏刘大医生,不过是两秒钟的停顿,就力难再支地垮下来躺回枕头上去喘气。
     
       “他肝脾出血,幸亏送来得及时,昨天才抢救回来的,引流管还没拔呢,藏得倒好,麻醉才过就爬你这儿来了。要不是年轻力壮,早该死的见国父去了。”刘医生去取了棉花,走到裘致远面前去帮他擦嘴唇。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总有那么股难闻的味道,熏得裘致远直想转过头避开那只手的接近。
     
       “忍忍,他还得休息两天才能下地,否则,伤口很难痊愈,也容易留下后遗症。”刘医生其实不多话,可裘致远这样逃避医生的看护实在少见,难免不自觉地解释一番。
     
       病床摇高了上半部分的时候,裘致远才舒了口气,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又苦又涩,还有股烧心的恶味,让人想吐。
     
       刘医生召来专门配给裘致远的护士,指挥着端了漱口水伺候裘致远,连换了两盆水,嘴里洗漱出来的,还带着红,裘致远自己都有些诧异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血,多得没处去了,只好往舌头底下牙齿缝里嗓子眼里黏糊着。
     
       总算把自己清理得像三分人样了,裘致远才开口:“他的伤到底怎样了?”他,指的自然是郑飞彤,郑飞彤受了严重的外伤,在那天晚上裘致远就知道了,满脸的血污和只会抽搐的四肢,软绵绵地耷拉着脑袋,被抬下树根基台的那一刹那,裘致远知道自己兽化了,竟然当着下属的面,亲手毙了两个聚众斗殴的警卫。
     
       刘医生说,他还有严重的内伤,其实裘致远自己也猜到了,所以根本不后悔当初那种暴烈到极点的非理智举动,裘致远根本没时间去想,在刚刚接任国防部长的非战时期,枪杀两个警卫,需要如何向整个公国交代。
     
       没有交代。
     
       郑飞彤身上没发现一处伤,裘致远就能坚定一分枪毙他们的正确感。
     
       宗政呈也没多说什么,本来嘛,军部死两个人,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一纸夜半袭击新任国防部长的罪名,就足以置这两个可怜的警卫于死地,还是万劫不复的死地。
     
       孙飞也锒铛下狱,什么都没说,不过两天,就自杀在狱里,不要说悔过书,连遗言都没留一句。
     
       可裘致远也得到了一张宗政呈的申饬令:治下不严,罚俸三年。
     
       裘致远接受得还算欣然。
     
       郑飞彤熬了两天,还是忍不住趁裘致远睡觉的时候溜过来。
     
       裘致远其实知道,可每次都装作睡着了。
     
       其实郑飞彤一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暂时的被可怜,还是临死前的临终关怀,总之,和裘致远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显得那样珍贵。
     
       裘致远也从来没解释过,自己为什么忽然又得到了最好的特赦,被安排到他身边,或者说,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出事了。
     
       不过,如果挨一顿打能得到裘致远的那一眼注视,郑飞彤也觉得值了。
     
       看着又累得趴在自己身边睡着的郑飞彤,裘致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看他的样子,绝不像对自己没感情的,可就他之前所干的事,又明明是深恨自己至死的,裘致远叹气。
     
       如何就看不明白这个小子的真心?
     
       就为了过来看一眼,然后哪怕就是趴在身边打个瞌睡,也不愿意在自己的病床上好好躺着养伤,郑飞彤的举动,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
     
       每天半夜,死熬着过来打瞌睡,裘致远想想都难过。
     
       第五十五章 誓死追随
     
       郑飞彤今天睡得特别香,可醒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
     
       明明是裘致远的专用病房,可自己却躺在床上,一直藏在宽松病号服里的引流瓶也被拿了出来,挂在床沿,身上松松软软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裘致远,裘致远站在窗外,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虚悬在离唇三寸的位置,想吸却又不吸的样子,眼睛望着老远老远的天空。
     
       烟夹得很靠指尖,手指很虚浮,看着总有那烟立刻要掉下来的错觉。
     
       郑飞彤刚刚坐起身,就有一个强壮的男护士跑过来,一把摁住郑飞彤的肩膀,从口罩后面瞪出一双凶狠得可爱的眼睛:“动什么?!裘部长说了,没拆线之前不许你下床,老实躺着。”
     
       郑飞彤被那护士吓得赶紧躺好,再往窗外看去,裘致远已经不见了,被这么一吼一闹,已经走开了,窗台上戳着半支刚掐熄的烟,冒着青灰的烟雾。
     
       烟雾还没散尽,裘致远就进了病房,走到离郑飞彤两米远的桌子前坐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沉默了。
     
       裘致远没什么大病,真有的毛病他也不乐意治,李斯诺说了,肺里的少量淤血会自我吸收的,连药都不需要吃。
     
       裘致远成了正宗的孤家寡人,贴身的警卫不是伤就是死,好胳膊好腿的失踪了,只剩下几个原本就不亲近,如今更是畏惧有余的,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病房里显得空荡荡的,分外冷清,要不是郑飞彤还躺在床上,裘致远真要以为自己作恶多端,被阎王爷收去关黑屋了。
     
       裘致远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了,小气到跟个娘们似的,为了一点心头的刺痛,放不下这放不下那的,总在郑飞彤瞪着一双殷切期盼的眼睛时避开眼神。
     
       郑飞彤看着裘致远,自从表白之后,郑飞彤就没怎么掩饰过这种赤 裸 裸的眼神,这种带着一点倔强到偏执的眼神,总有一种你不答应他,就会被他扑上来咬了吞了的感觉。
     
       裘致远站起来,走到房间一角的茶水柜里取了个搪瓷茶缸,倒上点热水,自己喝了一口,才走到床前,把手里的茶缸递过去,唬得郑飞彤瞪着眼睛张个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喝点水。”裘致远说得很简练。
     
       郑飞彤颤抖了半天嘴唇,欢喜得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半天才扯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怯弱笑容,正挣扎了坐起,伸出双手去接那缸子水,就被裘致远扶住了肩,端着缸子慢慢倾斜去喂。
     
       郑飞彤睡了半天,确实也渴了,嘴唇上都干得起皮,却又舍不得喝快些,小心地扶了裘致远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吞舔着水,仿佛那是一缸极为难得的生命圣水,每咽一小口总要看看裘致远托着缸子的手,有没有撤回去的意思,渐渐大胆起来,最后干脆连缸子带手一起抱住慢慢喝。
     
       裘致远一直喂郑飞彤喝完那缸子水,郑飞彤还两手团抱着裘致远端着缸子的手,舍不得放,眼睛不停地轻眨,频率很高,把睫毛扇得跟夏日蚊虫肆虐时手里的蒲扇似的,扇得裘致远心里痒丝丝的。
     
       面向着一片山峦的窗子忽然被撞开,关清砚鬼鬼祟祟地翻了进来,见到裘致远,嘿笑两声,凑到近身处,才站住,低低叫了一声:“司令。”
     
       脚步轻浮,表情做作,瞟向郑飞彤的时候还露出个极古怪的表情,像是嫌憎也像是表达亲热:“哟,你也在呀……”
     
       “秦旭呢?”裘致远拧眉打量了关清砚一番,这俩家伙,在郑飞彤被特赦的时候同时也被特赦了,可他们俩还没被特赦呢,就自己先给自己特赦了,自从地牢大火就不见了踪影,这几天,光顾着到李斯诺这里报道修理零件,都忘了有多久没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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