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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了几乎有十分钟,整个囚室里寂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彭雪涛如同一只狩猎的豹子,趋身到裘致远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上,如同吐气一般,轻轻地加了一句:“甚至……包括公国的防、御、机、密!”
     
       话语极轻,轻到除了裘致远,没有任何人能听得清,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却如同轰雷一般炸入了裘致远的脑海,防御机密?这不是他这个崖州警备司令才有的机密资料吗?
     
       裘致远仿佛震惊一般地跳了跳眼皮,应彭雪涛所想,颤了下眼皮,如刻刀般将目光剐向郑飞彤,扫视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平静下来。
     
       极其缓慢地绕着郑飞彤走了两步,转到侧后方,停住,像是思考了一阵,轻轻笑起来,声音来越大:“果然够胆。既然是彭司令说的,那必是已经得了证据,郑飞彤,你可真能给我长脸。”
     
       说完,还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就已经一巴掌把郑飞彤整个人扇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慢慢顺着墙面软软地滑下来。
     
       不过就是一巴掌,却抽得郑飞彤眼角开裂,脸颊上迅速隆起一个清晰地巴掌印,从白变红,没多久就成了紫的,油亮油亮地,片刻就肿成了山一样的一片,把个原本清俊的脸弄得惨不忍睹。
     
       郑飞彤的目光始终围绕着裘致远,那种眼神,似乎要把心都顺着那视线牵出来,把那份赤诚摊开,让眼前这个浑身蒸腾着火焰的人看清楚。
     
       彭雪涛大约也被裘致远的力度给震住了,愣了一下,才恢复那副不阴不阳的腔调,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裘司令果然铁面无私。”那语气语调,比裘致远刚才那一巴掌更让人难受。
     
       裘致远有些狐疑地和郑飞彤对视了一眼,郑飞彤除了再不肯掩饰地迷恋,眼中再无其他。
     
       转回头直视着满眼怀疑的彭雪涛,裘致远还是坚定地开口:“既然牵涉到崖州的防御机密,自然还是小弟的份内事,就不劳哥哥您费心了。郑飞彤,我必须带回去亲自审查。”
     
       彭雪涛并不着急回应,摒退所有跟随着的警卫,眼光从郑飞彤身上溜到裘致远身上,又从裘致远身上溜回到郑飞彤身上,来回那么几趟,看得郑飞彤十分恼怒地瞪了一眼,才饶有兴味地开口:“裘司令,难道你是要告诉我,你和他见顾家老三没有关联?”
     
       三个人的牢房,清冷而惨淡,郑飞彤歪在牢房角落的地上,连动都没力气动的,左眼被那一巴掌扇得肿成了一条缝,裂着口子往下淌血,右眼早已闭上,一言不发,浑象死在那里的尸体,没有任何生气。
     
       裘致远逼在角落上,将郑飞彤所有退路都封死,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下死力地捏着,指尖青白青白的,半蜷着,将掌心护住,仿佛那一巴掌,最疼的,是裘致远自己的手。
     
       深深地吸口气,松开手,整了整宽松服帖的衣衫,整个人放松下来。
     
       “如果有关联,难道彭司令会枉顾国法,纵容裘某在这里参观?”裘致远笑得三分狠辣三分痞气,镇定自若之中,自然而然的那份尖锐,刺穿每个人的防备,生冷地扎进人的心里。
     
       向着裘致远的方向走了半步,彭雪涛停住,脸上渐渐蔓延开来的笑怎么看像是个阴谋:“军警部囚的人,没听说过能直着出去的。”
     
       裘致远习惯性地抬了抬脚后跟,又放下了,背过手,交叉在一起,克制性地捏了捏,走到一脸莫测高深的彭雪涛面前,半笑着咬牙说:“见了几次顾三,就是倒戈?那顾大部长是不是公国最大的潜伏特务?”
     
       “郑副官,你背着党国所做的那些事,是你自己告诉裘司令,还是需要我来提醒?”
     
       顾三就是顾同顾如之,顾大部长,自然是他那同胞哥哥顾念顾思之,堂堂公国的内政部长,退踞崖州之后的第一任总理。
     
       顾家兄弟,老大是民主党元老,老三确实将民主党逐出大陆的兴农党高级将领,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他们家信互通外兼官运亨通。
     
       两大司令角力,并不妨碍郑飞彤装死,面对彭雪涛的质问,郑飞彤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裘致远半带嘲讽地笑:“欲加之罪啊,彭司令。”
     
       彭雪涛终于开怀:“没有十分的证据,你以为我能囚这个满门忠烈的遗孤?老裘,你维护他之前,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从“裘司令”换回“老裘”,声音里少了那些压迫感,如同低喃一般地吐字,彭雪涛将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展现得十分完:在万军丛中游刃有余的那种滑溜,在面对不同人所展现出来百般变化的神情。完全不同于裘致远的刚烈狂妄。
     
       就像是一条优雅威武的变色龙,从容地漫步在雨林之中,狡猾、安静,奇妙地极容易侵入他人的气场范围,不是裘致远那种强势介入的霸道气息,也不是薛天纵那种温和宽容让他人主动接受的气质,可却一样,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悄没声地直插人肺腑。
     
       裘致远被这种不经意间的进驻刺得震了一下,软下了强硬的气势,随即淡笑:“面见顾三,罪不至死吧?何况,那是我的授意。难道彭司令连我也要囚起来?” 裘致远抑扬顿挫,像是诗歌朗诵一般地,拖慢语速,带着挖苦讽刺的腔调。
     
       “老裘,维护下属是好事,可护短,实在不明智啊!如此这般,你究竟,是为了你自己,还是真的只是为了面子?”
     
       彭雪涛并不介意和裘致远近距离接触,相反,倒更像极其乐意,拍着裘致远的肩,顺手这么一抚,从背脊上爬下去的,不单单是手指,还有毛骨悚然的别扭。
     
       低低地附耳过去,彭雪涛只说了四个字。
     
       “东崖海战”,彭雪涛说的只是这四个字。
     
       裘致远彻底被震惊了。
     
       东崖海战,那一场惨烈的败退断后的战役,公国最后的国防军力损失大半,只不过是因为提前泄露了防御部署。
     
       不,内战最后阶段的节节败退,从厉江北一路退来,没有一次不是因为军事机密被泄,而东崖海战,不过是最明显最狼狈最惨烈最沉重的一仗。
     
       “东崖海战前夜,郑飞彤曾经出海,面见过顾三和另外一位兴农党高官,并且,当时的海域里还出现过东氏军舰和湄国军舰得踪迹。”简单的几句话,和宗政呈的申饬令吻合上了,也让裘致远不得不彻底放弃就这样带走郑飞彤。
     
       “他没说?”裘致远问得有些落井下石。
     
       “等着老裘你来问哪。”彭雪涛的滑溜,自然很难抓得到犄角。
     
       “军警部出来的人,不会连彭司令自己都不清楚,刑讯有没有效果吧?”裘致远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倒未必然。”彭雪涛的笑极其古怪。
     
       “彭司令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郑飞彤都熬了什么刑?需要我怎么给加分量?”
     
       江山独秀。
     
       军警部的新刑罚,裘致远并不熟悉。
     
       不过,不熟悉并不代表意识不到杀伤力。
     
       尽管皮无损,可不代表内里也无损。
     
       仅凭郑飞彤如此萎靡的精神状态,裘致远就已经明了这江山独秀背后的痛苦。
     
       “军警部果然文雅。” 裘致远仿佛是受刺激了,并没有想出什么特别的招数,一声冷哼,决定了郑飞彤接下来的命运。
     
       第八章 铁骨诸葛
     
       裘致远才抽了一鞭,就发现郑飞彤根本不是装死,仿佛轻蔑一切的容颜,是支持部住昏死过去后的不甘。
     
       那一鞭子下去,如同抽打着屠宰场的死猪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江山独秀,江山独秀!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刑?
     
       连着几鞭子,郑飞彤的衬衣轻易就泛起了点点血花。
     
       郑飞彤的苏醒绝对是军警本色、资深特务的风范,没有眼神迷离,没有半昏不醒,没有半睁未睁的眼睛,没有循序渐进的过渡,猛然直射过来的眼神,几乎把裘致远吓一跳,那样清澈幽深,如同深海一样的颜色,透着凛冽的寒气。
     
       额上层层渗出的,是冷汗,沿着湿漉漉的头发凝在发尖上,渐渐成珠,再伴随着不自觉地颤抖掉落在衣襟上,和鲜艳的血色洇在一起,染出深深浅浅的变化,在那件崭新的衬衣上,衬出绚烂的斑驳。
     
       郑飞彤依然没有力气自己哪怕是动上一动,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裘致远挥过去的鞭子,哀伤的眼神之中,不断闪过交错着狠厉的绝望。
     
       两个人,谁都清楚,这一场鞭子,和当初在官邸内地下室里的那一次不同。
     
       那一巴掌,扇得没有丝毫留情之处,用的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郑飞彤不自觉地又将眼神调到裘致远的腰上,那样的用力,那块脆弱的人造骨……
     
       再抬起头,郑飞彤少了许多的戾气。
     
       欠他的,注定是欠他的。
     
       就像裘致远欠叶非云一样,是注定的。
     
       裘致远仿佛更暴躁了,青筋跳起,直接走过去,提起郑飞彤的领子,恶狠狠地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我这‘活阎王’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知道?恐怕你是不知道的,你那时还只知道跟在陈司令身后……呵,不是打仗凶猛,而是手段残忍……”
     
       松开郑飞彤的领子,仿佛是太累了,裘致远松松腰,吁口气,才又俯过去,动作缓慢而小心,显然是腰间那个支撑着脊椎的金属骨架,并不如原配那么灵活好使。
     
       郑飞彤睁大一只没有受伤的眼睛,看着裘致远的脸不断放大、变形,最终失去所有焦距,只看得见左瞳中闪烁着的狠辣,以及残忍。
     
       “上一个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的男人,你知道下场如何吗?”裘致远不再笑,眼底晃动着郑飞彤的倒影,却晃荡得模糊一片,唯一可见的,除了那从没见过的残暴,还是残暴。
     
       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团长的下场?当时不过是官高一级的师长裘致远,不仅让十多个底层士兵轮暴,最后还用……
     
       那一次震撼的手段之后,裘致远军中,再无人敢吃一顿泥鳅,哪怕是驻扎在荒郊野外,饿到极致,只有那些野生的活物可以捕捉,也没有人在蜈蚣、蝎子、泥鳅甚至毛虫之间选择泥鳅。
     
       而绝了整个军队泥鳅之念的开端,不过是一个淫秽的眼神和一句“雄婊子”。
     
       郑飞彤怎么会不知道?就是那一场惨厉的惩罚,让几乎所有人,知道了裘致远对叶非云的用心,不是遮遮掩掩的,裘致远从来都这样坦荡,爱得坦荡,憎得也坦荡。
     
       “为什么,你就不能想想,你哥哥为什么宁愿承受那样的酷刑,最后的一个表情却依然是个笑容?”裘致远低低的话语下面掩藏着亟待爆发的愤怒,无需点燃,就自己轰炸开来,“我裘致远虽不量窄,可也不能算宽厚,三种人,我是万万容不得的,飞彤,你居然占了两样!”
     
       接过彭雪涛递过来的东西,裘致远看了一眼,手、眼都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回头去看已经贴到身后的彭雪涛。
     
       彭雪涛仿佛预料到了裘致远的反应,只是歪嘴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搭了裘致远的肩膀,往外走了两步,才说:“东氏殖民时期留下来的玩意,军警部进行过改良,不过是要他招供的缓释剂,放松他的神经反应中枢。”
     
       裘致远看着手上多出来的针管,不自觉地浑身发冷,再瞟了彭雪涛一眼,才勉强笑道:“彭司令怎么到今天才想到用这个?”冰冷的针管,躺在裘致远手上,里面是泛着蓝光的液体,稠得如同黏液一般,腻答答的,轻易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只用三只手指捏起针管,平举到眼前,裘致远对着灯光照了照,手指尖也已经失了血色,青白的,却很镇定。
     
       像是要挑战裘致远的忍耐极限,彭雪涛再次凑近裘致远的耳边,吹气一样地说:“我想说是——等着你来亲自动手呢,可实际上是——今天才拿到的针剂。”圆润低滑的声音,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轻易挑起涟漪,却过不留痕。
     
       裘致远捏着针管,朝着郑飞彤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郑飞彤,看着他的脸色从死灰一样的毫无生气,到震惊,到恐惧,最后,还是变回了那副万念俱灰的神情。
     
       裘致远狐疑地看看自己手里的那管针剂,甚至晃了晃,液体缓慢地波动,却没办法让裘致远压下心里的那丝莫名其妙产生的不安。
     
       “只是一个缓释剂。”彭雪涛的强调非但没有平息下裘致远的不安,还如同炉门前的那一扇子风,将整个本就躁动的心扇得奔腾起来。
     
       见到裘致远停顿在郑飞彤身边沉吟,彭雪涛慢步走过去,像是私语般贴在裘致远的耳边,用明明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老裘,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的这位‘铁骨诸葛’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刚强,如果不是这个针剂需要调适到对人体没有后续伤害,恐怕早就结案了。”
     
       “他不是郑拯郑将军那样的真正刚烈,他会开口求饶……”彭雪涛细碎地笑了两声,端正了声音,用刻刀一般的力度直视着郑飞彤的脸,“只要你让他停顿在高潮之前不得纾解!”
     
       一个比一个让裘致远震惊的包袱,彭雪涛抛得高杆,裘致远接得狼狈。
     
       果然,还是不该来吗?
     
       果然,还是他人地头?
     
       裘致远闭上双眼,强自镇定。
     
       郑飞彤却瞬间涨红了脸,一直紧紧闭着的嘴唇也颤抖着开了开,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死灰一般自暴自弃地垂下头,彻底装死去了。
     
       令人难以忽略的寂静。
     
       仿佛置身于一池满是蛆的浴缸,恶心、粘腻、憎恶……裘致远觉得自己想要吐了。
     
       即使是当初下令处理那个侮辱了叶非云和自己的团长时,也没有过的恶心,为什么仅仅是听到郑飞彤被这般逼供,就恶心到要吐?人,真的是双重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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