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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幽
     
      这匹马的名字叫做火翼,跟我哥哥的那匹玄霜,都是热河草原上,若干年前一群野马的马王踏风的后代,而这匹马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骁骑营的头,现任的骁骑营都统尹继傲。
     
      尹继傲是镇边大将军尹颂的独子,不到三十就能身居如此高位,不是单凭家里的庇佑能办得到的。这个人,如果还是前世我所知的那个尹继傲,那就是一个相当让人头疼的狠角色,几年以后,苏云城的一场恶战,尹继傲名扬天下,尹家这位青出于蓝的少年将军,也成了茶馆酒楼那些说书先生嘴里武功盖世,侠骨柔情的一代豪杰;也成了无数深闺少女的梦中情人,理想夫婿。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恶寒,虽说传言多不可信,可尹继傲被传成这样,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让我接受不了。
     
      别人不知道,可从我记事起,这家伙就专门和我哥对着干,小时候是两个孩子头,两拨混小子。逮着机会就混战,身边没人就单挑。我哥从小除了好武可说是乖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性格冷淡,为人木讷。可是数的清的几次被我爹揍,都是因为他。
     
      等俩人长大了,按说各自有各自的事了,该好了吧,可偏偏是尹继傲入了骁骑营,我哥哥进了护军营。这两个营,一个是直接听命于皇的天子亲信,一个是动则保皇护驾,静则守卫京师的天子近卫。互相瞧不顺眼,是有历史的了。骁骑营的说护军是一群就会看门的狗,什么事不顶。护军营的又说骁骑营的是一帮莽夫,什么责任也不担。反正只要穿了这两种军服,没仇的走路碰上也是要互相瞪两眼。
     
      一开始的时候,尹继傲官职不高,还好些。自从骁骑营他姓尹的说了算,明里暗里不知道让护军吃了多少亏。这家伙出了名的护短,说起来,春妮他也是见过的,当年在山西,彭虎就是跟着他出的任务,做的是他的近卫,俩人是过命的交情。可以说骁骑营敢这么闹,不是他授意的也是他默许的,总之跟他是脱不了关系的。这人虽说是跟哥哥不对,可我知道,他总算是还把哥哥放在眼里,凭他的那股傲气,他要是看不上眼的人,连做他敌人的资格都没有。曾经就有人为了讨好尹继傲,在酒桌上大骂我哥哥,据说当时尹继傲问那人道:“你跟苏涵有过节?”那人摇摇头,尹继傲又问:“那你认识苏涵吗?”那人大为尴尬,因为当时在座的都明了,凭他的身份,是跟我哥哥连话都搭不上的。他纯粹是借着酒劲在这胡说呢。尹继傲当时就一声冷笑:“我想也是,苏涵那人虽然可恶,可也不至于那么自低身份。”
     
      我知道,尹继傲是从心里瞧不起我的,这与我是为非作歹还是洗心革面关系不大。因为像尹继傲那种人心中,没有善与恶的概念,有的只是对强者的信奉。恐怕比起碌碌无为的庸人,成就一时霸业的奸雄更能得到他的认同。今生恐怕我是很难让他看得上眼了,与其让他赏脸听我说个一句半句,不如等哥哥回来,跟他明刀明剑的把话说清楚。尹继傲是聪明人,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自然知道是有人连他也算计了去。至于现在,我还是真不愿跟他相见。
     
      想到这,我已有了打算,便学着骁骑营的口气说:“原来是咱们彭老大的顶头大当家的到了,小的们怯上,不见也罢,嫂夫人是最得大当家敬重的巾帼英雄,只怕比彭头的面子还大些,只管进去吧。”春妮顿时哭笑不得,只是咬着牙拿指头点我。我收了笑脸,正色道:“都到了门口了,怎么也得进去见上一面,尹都统这个人,看着狂傲不羁,内里确是知情识趣,一等一的聪明人。他若有话自然吩咐你,若是完了事,估计略坐坐也就告辞出来给你们留空了。马车给你留这里,我去街上略转转,一回再回来。”春妮为难道:“这可怎么说的呢,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带。”我不由失笑:“哪里真有那么不中用了,你也说我闷坏了,正想独个的散散呢,带着人反倒束手束脚的。”春妮想了想,道:“要不就一起进去吧,想来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的没有分寸。”我半真半假的道:“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君子,耍起无赖来是从来不顾身份的,也从来不会卖我家人的面子,一会进去了,他若真要跟我动手,凭你也是拦不住的。”
     
      春妮面色略有松动,我一鼓作气道:“别磨磨蹭蹭的了,真当自己是大禹治水呐,还三过家门而不入了。”边说边把春妮往门里推。春妮无奈只得边走边扭头嘱咐我:“别往偏的地方走,也别往人多的地方让人挤了你,别凑热闹别管闲事,你只逛你自己的。”“遵命遵命,哎,看你这罗嗦劲儿,真是该尽快嫁了你,到时候有你操心劳碌的。”说完,不等春妮回神打我,一口气跑出去好几仗。才笑眯眯的冲着春妮摆手,示意她进去。春妮气的直跺脚,我笑着看她进了院门,才算放了心,转身溜达出了胡同,沿着街道慢慢逛着。
     
      我记得在几年后,我在这附近曾无意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书肆,叫做“拾遗阁”,门脸不大,上下两层。一楼的书不多,却总有别处没得卖的新奇游记,杂说怪谈。主人家的心思也巧,另在楼上设了茶室,名字也随意,就叫做“茗居”,就有熟客喜欢取了书,到二楼去看。想来在这碌碌红尘中,京师繁华地,能探得这样一个幽静闲适的所在,手握书卷,临窗品茶,如此“偷得浮生半日闲”,亦是难得的福气。只是不知现在这家小店有没有出现。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也微微勾起了几分顽皮之心。反正这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找找这个拾遗阁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书肆亦是在城南,前门临的福安大街,后门背静些,通着的槐树胡同是个死胡同,轻易不会有人去。胡同一个口通的是永定大街,沿着永定大街往西走,过两个口再右拐,就是彭虎家的捞纸胡同。若是往东,走不了多久,也就绕到了福安大街。若是沿着福安大街接着往南走下去,就是穿城而过的柳溪。
     
      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好在不过几年的时间,布局改动并不算大。只不过路过槐树胡同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竟不是死的了,窄窄的直通了下去,尽头隐约的可以看见柳溪。我略微的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拐进去,而是绕到了福安大街。
     
      这里是城南最为热闹的地段,两边临街的房子一色的开成了门脸,茶楼酒肆,布行米铺,首饰店古董店,当铺棺材铺,鳞次栉比。另有耍猴卖艺的,沿街摆摊的,走街叫卖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我沿街信步而走,一边逛一边细看着两边的店面,这么走走停停,一条街过了大半,别说拾遗阁,连个卖书的地方都没有,心中略微的有些失望,福安大街虽然没到头,可原来的槐树胡同却没那么长,十有八九此时是没有这个地方了。正不知是不是往回走好,从身后传来了一阵熙攘纷乱。我扭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满是行人的街上,一人一骑,由远处飞奔而来。所到之处人群大乱,互相推挤着四散奔逃。一时间女子的尖叫声,小儿的嚎哭声,商贩的咒骂声,以至于街边摊子的倒塌声,不绝于耳。而马匹经过之处,则是人仰马翻,果蔬四散,钗环乱飞,大萝卜满地。
     
      我看的目瞪口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喜欢玩这个,怎么上辈子没发现呢。”紧跟着第二个年头是:“从这个角度看,这画面,真的,很惊悚。”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耳边有人惊呼:“快看,那是谁家的孩子一个人站路中间呢。”
     
     救人
     
      我大吃一惊,急将思绪拉回现实,定睛往街心一瞧,果不其然,遍地逃荒过后的果蔬残骸中,一五六岁孩童如鹤立鸡群般凛然而立,风过处,卷起几片烂菜叶子,场景颇为萧瑟,似有当年“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境。
     
      只是若再细看,其右手僵握的半块馒头和微抖的身躯、惊恐圆睁的双目都泄露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孩子,八成是吓傻了。
     
      我来不及细想,急忙跑过去一把扯过那孩子护在怀中。只将将做完这些动作,就听耳边“呼”的一声风响,那匹马贴着我的胳膊擦了过去。我不觉松了一口气,当真险的很,这孩子若是真被那马蹄子招呼上,恐怕不是肠穿肚烂就是脑浆迸裂,十有八九的小命不保。我稳了稳神,这才顾得上低头看怀中的孩子,原来是个小丫头,花布的衣裤,圆滚滚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一双羊角辫早就七扭八歪了。此刻两只眼睛直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由着起急来,当即仔细给孩子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此间这孩子一直傻呆呆的由着我摆弄,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当真受了什么内伤。正在不知所措的间,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我是大夫,把孩子给我看看。”我顿觉如释重负,抱着孩子转过身,抬眼瞧见一个白衣文士模样的男子,三十不到的年纪,眉目清雅,正温和的笑对着我。我冲他点了点头,急道:“有劳,请快给看看吧,孩子不太对劲啊。”那人就着我手中一看,皱起眉头对我说道:“是急症,我要马上施针,你抱紧孩子,别让她乱动。”我忙点头,紧张的大气不敢出。那人从怀中摸出针囊,运针如飞在孩子身上扎了起来。我眼睛一眨不眨,就见那孩子的面色渐渐由白转红,接着喉咙里“咯咯”一阵响,我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可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哇”的一声,今儿才上身的一件簇新靛青衫子,霎时布满了秽物。而以我的前胸为源头,隔夜剩饭特有的馊味,一缕一缕,袅袅的飘向四周。
     
      周围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看热闹的人群仿佛有人指挥搬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伴有皱眉,扇扇,捂鼻等若干细小动作。嗯,吐得好,至少不那么挤了。我镇定的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待孩子不再呕了,再用袖口细细的将孩子的口鼻擦拭干净。这才抬头看向那位神医。神医见我询问的眼神,似乎为常满意的点点头:“吐出来就好了,再随我去医馆开一副安神的药,喝几天就没事了。”说着甩下挽着的衣袖,收针入怀,潇洒转身,白衣飘飘,直如谪仙。我则揉了揉发麻的腿,抱起孩子,踢踢踏踏,淋淋沥沥的跟在后面。原来还是有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胖的,上辈子我怎么也没发现呢。
     
      我呼哧呼哧的,只知道跟着那一身白衣走,总算不是很远,就听白衣吩咐:“就是这里了,抱进来吧。”我抬眼望去,一座两层的小楼,原木结构的门脸,形容朴拙,不加雕饰。依稀和记忆中的拾遗阁有五六分相似,不由的有些意外。
     
      快步走进去,里面确实是一家医馆。“把孩子放在里屋的榻上”那神医吩咐了我一句,随即命小伙计准备笔墨,开了方子。又亲自抓了药,取了一份让人立时去煎,又将其余的药并方子一起包好,走到里屋,递给我说:“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连着把我开的药全喝完,再细心调养,这孩子的惊症就可好了,以后家里再有受惊吓的病人,也按这个方子抓药即可。”正说着,门帘子一响,进来个大嫂模样的人,直接一上来就扑向孩子,拍着腿哭道:“你个小短命鬼啊,我就跟隔壁张二婶说几句话的功夫啊,一转眼就不见了人了,得亏的前院你三大爷啊,豁出去买卖也不做了,拎着烧饼箱子就上咱家来了啊,说弟妹啊,了不得了啊,丫头让撞了啊,我看着就剩一口气了,让人给抱医馆来了啊,你快去看看吧。。。。。。”
     
      我头皮一阵发麻,冲着“白神医”拱手笑道:“先生真乃妙手回春,当世华佗,只是劳烦先生把刚吩咐我的话再跟这位婶子说一遍吧,我看也没在下什么事了,就不在此搅扰了,告辞,告辞。”“白神医”除了刚见这阵势时稍稍现出意外的神情,此时又是一派云淡风清,见我如此说,也拱手谦逊道:“公子过奖,此乃医者的本分,鄙人原以为此乃是公子之家人,却原来是误会了,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明哲保身、趋利避害着众;能得公子这般不顾个人安危,见义勇为,救人危难,急人之所急,苦人之所苦,实乃上古遗风,先贤品格,当之无愧的英雄侠士所为,实为我辈中人之楷模。。。。。。”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神医如此夸奖。”我忙道
     
      “谦逊谦逊,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可否将尊讳不吝赐下?若能得公子折节下交,效仿那伯牙子期,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百年后岂非又是一佳话呼?”
     
      我感觉头皮的那股麻劲又上来了,忙道:“贱名何足挂齿。”不等他回话,忙扭头冲那妇人道:“大嫂,你家孩子已经被这位神医就回来了,你好生谢谢人家罢。”说罢三步并作两步窜了出来,只差一步就到门口,白神医那无比温文的声音遥遥飘来:“贤弟,你衣服已为秽物所污,不如在为兄处香汤沐浴,换洗干净,你我也好籍此多亲近亲近。”
     
      我腿一软,向后摆手道:“不用劳烦,我家就在附近,我回家换。”
     
      “弟之尊名还未告于为兄。。。。。。”“苏抑郁!”我丢下三个字,飞奔而出。
     
      身后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哎呀,我的神仙啊,您可是救苦救难了,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也就不活了哇,我替我们当家的给你叩头了啊,我得给你送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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