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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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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世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贱骨头,不然为何柳残梦越板着个脸自己便越爱接近他?仿佛熟悉又仿佛陌生的脸色总让他无比怀念,怀念那个将他气得牙痒痒的少年先锋苏星文。一身煞气如吹毫可断的宝刃,接近时稍不小心便会受伤,但那绝世锋芒,却又是习武之人人所向往的。
     
     掩去了锋芒的柳残梦或者是比苏星文更强悍的所在,但秉性上,祈还是更偏爱少年先锋——尤其他现在失去记忆,一切都依赖着自己,畜养只野性未脱被困樊笼的狼,看他乖乖在自己脚边转,可是件稀罕的事。
     
     为此,他对近来府里不断上涨的物件破坏清单视若无睹,只道:「积多了再送往宝亲王府,向庆国索债。」
     
     「王爷!」银两合上清单苦下脸:「会死人的。」
     
     「没事,本王会给你加厚抚恤。」祈世子挥挥手:「夫人现在在哪里?」
     
     银两抱着清单脸都垮了,还得努力回答:「在得月楼。」
     
     得月楼是王府最高的建筑,坐在楼顶,四面八方哪边什么人来哪边什么人往都看得一清二楚。柳残梦坐在飞翘而起的檐角上,向着有匪君子阁的方向冷眼凝目。
     
     醉梦小榭的三姝,王府中的侍寝丫环,时不时找上门来的美人——这人真的是自己的相公?自己真的喜欢他?凤五确定不是在哄他挟报私仇?那个花心烂枕头,到底有哪一点值得喜欢呢?
     
     柳残梦很困惑,为理性上的分析困惑,也为感性上自己居然并不讨厌与他的碰触而困惑。
     
     伸手看了半天,试探性地放到唇连碰了碰。不是很粗糙,但也不是很细腻的手指触觉。凤五的手与自己交握时,感觉也是如此。但那人非要说,小牛腰子汤醇料清滑嫩柔软,跟自己的手一样柔滑。
     
     估摸他这话是常说的,将自己的手和谁谁谁的手弄混了吧。柳公子哼了声,头眼凝视前方未动,手一按,可怜灰毛貂第七次逃命不成功,被柳公子抓在手里吱吱叫。
     
     有些厌烦地将灰毛貂扔到脚边,脚掌一挪压在灰毛貂身上,比如来的五指山更牢固:「安静点,再敢跑,我剥皮上架烤了你。没看过吧?你这皮厚软,能卖不少钱,肉味道不怎么样,但加上盐、花椒、酱、蒜,再烤得流油,黄里透焦,味道就上来了——要试吗?」
     
     他说一句,灰毛貂就缩小一圈,说到最后,阿灰完全团成一团球,莫说动,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前前任兼现任主人太可怕了,它宁可回到前任主人身边被毒死也要比现在吓死好——太可怕了,视貂命如草荠,太可怕了……
     
     可惜柳公子虽然讨厌老鼠,但觉得送他了就是他的,决不让它离身半步,稍想逃跑就是这种下场。一天下来,阿灰觉得自己憔悴得很。
     
     随意挪开脚掌,瞄着阿灰,满脸敢动给你死的冷彻。阿灰果然死命趴在瓦片上,莫说尾巴,连胡子都不敢动,睁着豆粒般无辜的眼,水汪汪地看着柳公子。
     
     柳公子看了它半天,将它收入暗袋:「随我回庆国吧。」
     
     「夫人呢?」看着空空如也的得月楼,祈世子问。
     
     「奇怪,刚才还在这的……」银两摸摸鼻子,招来暗卫,暗卫们半天才冒出来,一脸灰败:「刚才东边响炸了下,破了个屋顶,我们转头就不见了王妃。」
     
     在繁华街道上漫步而行,柳残梦一脸闲散,手指在袖内转着。出门需要银两,他从祈世子房间摸走了钱囊。但这王孙公子果然还是空心枕头一个,连银袋里也没多少金银,就十几二十两,要从中原回庆国,只怕是不够的。
     
     要怎么攒银子呢?柳公子认真地思考——要不要顺手牵了谁的银两?
     
     目光转了圈,京师为万国所朝之地,往来之人,谁不是身上银包满满。他转了一圈,到处都可下手,反而没了下手的兴趣。正考虑要不要先上路,等手边银两花光了再去顺手好了,天下之大,何处可曾少了肥羊,没必要现在就准备一大堆带身上。
     
     正想着,目光转处,不自觉落在前方一锦衣青年身上。锦衣青年一身打扮比祈世子更招摇,活脱脱在背上上刻了肥羊两个字,腰间金鱼袋上扣着个琉金吊坠的玉佩,边上挂了个银袋,就这么大刺刺地垂着,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全无遮掩,让人觉得,这样马虎的人,不偷了他,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柳公子心愿意动,想到就行动。若无其事地慢慢靠了过去,擦身而过之际,与那人还隔了点距离,保证一跟汗毛都没碰到,仿佛只是偶然相交的平行线,一触便离,再无相交的机会。
     
     「这位兄弟,如果你对我的荷包有兴趣的话,尽可取去,不过,包里的银两先还给我可好?」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只手拍上他的肩。他反射性想弹开,不料那只手上的真气竟比祈世子更强,径自压下,不容反对。
     
     心知遇上高手,柳残梦不动声色地转回身,漠然直视。那青年一直走在他前头,未曾见到真面目。此时瞧来,风姿卓绝,眉长目秀,一身雍容华贵之姿,生平仅见。只是唇畔笑容弯弯,瞧来总有几分不怀好意之色。
     
     他见柳残梦回头,笑得更是满意,那狐眼弯弯的神色,令柳残梦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你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还能是谁呢?」锦衣青年大约觉得手感不错,在柳公子肩上又拍了拍,一脸戏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残梦一把拍开他的手:「你的意思是你想把你的荷包送给我?」
     
     「如果是你的话,送你也无妨,正好当个定情信物。不过,包里银两物件可得还给。」锦衣青年说着手往他袖口里探。
     
     柳残梦眉一皱,碎星指星芒点出,就想废了这无礼之人。
     
     「哎哎,君子动口小人动手。」那人反应奇快地一收手,但柳残梦已出手,便不会容情,天下能接下的人原也不多,掌影星指似慢还快,一霎间已对上了三十八招,指碎星影,掌弥须陀,劲风散开吹得四周行人跌晃,连连惨叫。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哗声到处都是。
     
     
     失忆至今,还没遇上真正能制住自己的人。柳残梦被激起了斗志,眉一扬,手上残梦迷踪使得越发极绝,成心ya倒那人。不理那人苦笑,幽梦迷影、苍海一磬、残月歼日,招招带着庞大气流直袭锦衣青年,全不管周围多少人被劲气扫到骨折筋断。
     
     「快住手。」接到报案的衙役赶到,却知两人功力强劲不可靠近。一面向京兆尹报信去,一边在外圈呼喝。
     
     锦衣青年见事情闹大了,心下有所顾忌。但很久没与这么强的对手对决,战意热血又让他不想停止。见柳残梦碎星指无功,招化残梦飘影,这手往日从不曾见他使用,也不知暗下藏了多少招,当下兴起,觉得机会难得,也不顾这大街之上,就(打斗,后补- -)
     
     
     
     「住手!」一声清叱,七彩光华自幽冥暗夜处盛放,似星碎长天,千江倒影,月流波心。宝剑极招之威,双方皆不敢无视,只得双双收手退开。
     
     黄衣青年身后跟着一群暗色服饰的禁卫军,一进来就将两人分隔开。他铁青着脸看着两人,柳残梦一见是他,哼了声,抬头看天,锦衣青年则挠挠脸,也从怀里掏出把扇子慢慢扇。
     
     「皇上,能请您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在这里跟这人打成一团么?」黄衣青年开火了。
     
     皇上?柳残梦低头看那锦衣青年,上下打量一通,又抬起眼——这人居然是皇帝,奉天王朝看来无可为了。
     
     「你何不问问你家王妃?」一上来就成为靶子,轩辕觉得自己很冤。他不就是批累了奏折,出门来晃晃。当然,看到据说失忆的柳公子,兴致上来逗弄一二,也只是正常调剂,瞧祈世子这神色,分明把自己当成诱拐小白兔的坏人——拜托,他家情人就是失忆了也不可能是小白兔的。
     
     「我家王妃失忆后纯良得很。」祈世子说到这,也有些哽住,想到府上那一叠破坏清单。
     
     不过柳公子破坏归破坏,却不是个爱惹事的人,怎么看皇上都更可疑。「绝不会惹事生非,不比皇上您前科累累。」
     「祈,你很偏坦你家王妃,对你家王妃很不错么。」轩辕玉扇摇摇,笑得不怀好意。
     
     「臣只是据理直断罢了。」
     
     「可也不该克扣你家王妃的用度,可怜见的,缺衣少食居然偷到朕手上了。」
     
     一语即出,祈世子原本想反驳,但想想柳残梦突然离开王府的举止,再想想自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银袋——凤五,你家公子从小有偷人钱财的毛病,还是跟你同来一路养出的毛病?
     
     见祈世子原本想反驳却突然止住的哑然神色,柳公子又哼了声:「我没偷。」
     
     「你没偷,朕的荷包怎么不见了?」
     
     「就算你是皇帝,讲话也得有真凭实据。你非说我偷,那你可以来搜。如果你搜得出来,我头给你。」
     
     祈王爷带来的禁军将外围围了一圈隔离,街上群众远远隔着距离观看事态变化,窃窃私语。一位后来的人靠近他们,好奇问道:「老丈,这前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丈上下打量着他:「小伙子,你可不知道,这前面可来了大人物哇,有皇帝,有王爷,还有王妃。」
     
     「咦,这些大人物为何而来?」
     
     「不知道呢,好象刚才皇上和王妃打架,打得王爷都跑来劝架了,这不,前面还在闹着。」
     
     「王妃居然敢和皇上打?为什么和皇上打呢?」
     
     「是啊,王妃为什么和皇上打,而且皇上好象还打不过她。」
     
     「说不定……」
     
     「是啊,说不定……」
     
     大家鬼鬼崇崇互看几眼,示意性地挤眉笑笑。
     
     「王爷这顶绿帽子戴得可真大。」
     「嘘,小声,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他们都闹上街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传出祈王妃被斥为尼姑,然后再成为皇上的妃子……」
     
     街坊间的八卦正热传着,前方又传来哗声。
     
     「搜身子搜身子,皇上说要搜王妃的身子!」
     
     群情再次激愤起来。
     
     「果然如此啊,皇上连等都不肯待,大街上就要与王妃亲热。可怜的祈王爷,不但妹妹,连老婆都得送进宫里了。」
     
     众人想象祈王爷的脸色,不胜唏嘘。
     
     祈世子不知道自己在京师百姓眼里,已是天下第一绿头龟,犹自在为二人说解:「皇上,您别闹了,这都耽误多少时间,再不回去,换小云出来……」
     
     「换小云出来,你家王妃会更惨。祈,你是不信朕的话,认为朕在找籍口生事吗?」轩辕一脸悲凉地看着祈世子,这小子,居然偏心偏到柳残梦身上了,还拿小云来压自己,可恶。
     
     「皇上,您前科太多了,您倒是给微臣一个可以信服你的理由吧!」
     
     「君无戏言,这还不够?」
     
     祈世子脸颊抽搐地看着轩辕,轩辕想到自己一连串跷宫经历,轻咳了声,偏开目光。
     
     「你们看到皇上的表情了吗?那么悲惨,一点也不象得到爱人的样子,难道传言是真的?」
     
     「传言?什么传言?」听到皇室八卦,大家都激动起来。
     
     「我听我大姑,我大姑听她姐妹,她姐妹听张相府的厨子,厨子听张相爷的护卫,护卫听张相爷的小厮说,皇上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祈王爷。」
     
     「祈王爷?!」众人哗然又飞快地捂住嘴,小心看周围官兵没反应,这才小声讨论。
     
     「我从来没想到……」
     
     「也不是没可能……」
     
     「看起来挺有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啊……」
     
     流言就在无数窃窃细语中成了定案。
     
     「难怪皇上要和王妃打,原来是情敌打架。」大家一边说一边点头,恍然大悟。竖起耳朵的禁卫军们不敢乱动,也在心中点头——原来如此。
     
     祈王爷一瞬间又从天下第一绿毛龟跃升至天下第一祸水。能让王妃和皇上为他大打出手的,不是祸水是什么。
     
     
     
     不知自己身份出现质的突变的祈王爷,还在努力地一边劝皇上回宫一边劝王妃回府。无奈皇上不肯回宫王妃不肯回府,跟斗鸡般互相跃跃欲试地瞪着,目光尽是打未尽兴的战意。
     
     如果换个地方,祈世子一点也不介意放任二人打得两败俱伤。但在这大街上……再折腾到小云来了,真有可能三人一起倒霉的。
     
     人是经不是掂记的,尤其经不起一向倒霉的祈王爷掂记。他才想到小云,外围一阵喧哗,脸色比平时更难看的宝亲王冷着脸走了过来。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也不用说话,轩辕自觉收起扇子,祈世子用力将柳公子往自己身后拖。
     
     「国事真有不少,朕也该回宫了。」轩辕抬头看了下天色,果断下了决定:「摆驾回宫。」
     
     你驾在哪里?你有摆驾出宫么?!祈世子一肚子腹诽,一挥手,示意暗卫们押送皇上回宫。
     
     「恭送皇上回宫。」
     
     宝亲王再瞧了瞧祈世子和柳公子,柳公子不满祈世子一直想把他往后塞的行为,用力甩开他的手。祈世子额头微汗,苦笑着看着小云,干巴巴唤了声:「皇上回宫了,你……」
     
     宝亲王和柳公子对上眼,各自含着几分估量。柳公子本能让他觉得,眼前这人,对自己是个麻烦的存在,比刚才那个皇帝还麻烦。警戒地看着他走近,与祈不知耳语了什么,祈的脸色白了一白,苦下脸要拉他,却被他甩手走开。临走前望着自己的那一眼,大有深意。
     
     「我的钱钱钱钱钱啊。」祈王爷扶额苦叹,刚才又被小云刮了一层皮。七枝云梦琼花,万两不易的珍宝啊。
     
     街上人潮已散,柳公子看着哀叫的祈王爷:「喏,给你。」
     
     一黄一紫两个荷包,黄的是祈世子的祈世子自然认识,而紫色的……
     
     「这个——」
     
     「皇上……」
     
     祈世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往僻静处带,到僻静处放开他,捂脸,一脸扭曲。「你居然真的偷了皇上的荷包……刚才还敢说搜到砍头!」
     
     「有什么关系?」柳公子一脸稀奇地看着他:「难道你真会乖乖让他砍头?」
     
     祈王爷一脸无言。
     
     「况且,你也不会让我被砍的,对吧?」柳公子看着他。
     
     一身蓝衣,在阳光下洁净清爽无比。忘了一切的人问他:「你不会让我被砍头的,对吧?」
     
     这样的人生,到底是怎样一出狗血剧啊?!祈王爷忍不住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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