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次我追你

     
      市中心某温泉会所，满室缭绕着蒸熏的水气，镶金边铺着无缝水晶瓷砖的池子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双臂放在池边，仰头靠在池壁上，额头上顶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块，正闭目养神，另一个则是趴在池边，享受着一旁的男按摩师的按摩。
      “哎，大哥，你倒是说句话成不？你这都拖我不少天了吧。”趴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正在养神的男人象征性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来。
      “操，楼楚贤，算你狠。”周劲抓过池边的毛巾就往身旁的男人身上砸去。
      周劲早就毛了，叶南溪一回来，他就摩拳擦掌地准备把人弄出学校一解相思之苦，哪知道楼楚贤发什么疯，一句话没有就把他拖住了，上哪儿都揪着他，这也就罢了，让周劲窝火的是他问楼楚贤发生了什么吧，楼楚贤还一个屁都不给他放。
      周劲瞧他那少了半个魂的模样，还能不知道楼楚贤发生了什么，从楼楚贤莫名其妙地跑去上海，周劲就知道，楼楚贤这回算是载了。
      “你要真放不下，你就放手去追成不成？我的祖宗诶。”周劲对他这哥们儿这段时间的不阴不阳已经受够了，指不定再这么下去，楼楚贤没疯，他先疯了。
      “怎么追？”楼楚贤终于是说话了，周劲松了口气之后就翻了白眼。
      “楼楚贤，是谁说我追人要三天，他出马只要三分钟的？嗯？”周劲得瑟地哼哼。
      楼楚贤也不说话，只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劲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跟你说啊，男人么，玩到四十岁再安定不迟，咱这才多大，还有十几年呢，你就舍得现在就把自己给别人捆着？”
      “哼，少说风凉话，你自己呢？”楼楚贤闭着眼睛哼出一声。
      “我……”周劲被一堵，说起来他是有那么一瞬的心虚，他摆摆手，“咱俩情况不一样。”
      楼楚贤也懒得跟他说了，周劲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奸笑，伸手碰了碰楼楚贤，“哎，我问你个事儿，封驰还记得吧，以前跟我们一起那个，哎，他滋味怎么样啊？”
      “滚你妈的，你能不能不喷粪？”楼楚贤扯了额头上的毛巾就摔过去。
      “哎哟我操，你吃枪药了啊。”周劲被砸了满脸的水，面色也好不到哪去，正要发火呢忽然想到什么，忽然一笑，“你也知道了？林泽那小子跟他……”
      “他们俩毛关系没有。”楼楚贤狠狠瞪了周劲一眼，愤愤起身扯过池边白柳竹筐里的浴巾裹上就出了池子。
      “嘿。”周劲对一边的按摩师摆摆手，跟着也上了岸，“你就知道他们俩什么都没有？这有没有又没写在脸上，呵，丢了的再拾回来，还想着他能干净，楼楚贤，你不会真以为这年头还有谁会为谁守身吧，呵呵。”
      周劲再不会看脸色，也知道楼楚贤那眼神里的警告，他耸耸肩走进电梯，“行行，我不说。”
      出了会所，楼楚贤上了车，周劲的手刚碰到车门呢，这车就开走了。
      “哎，我操。”周劲指着车子骂了好一会，恨不得拿刀子跑过去就把车胎扎个大窟窿。
      还别说，楼楚贤车开到一半还真出了状况，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怎么的，车胎爆了，楼楚贤捶了把方向盘，嘴里操了一声，撒火归撒火，他也不能扛着车子走不是，于是最终只能打电话叫人把车拖走。
      楼楚贤不想去公司，也不想回家，酒吧夜总会什么的，更是没心情，站在路边看着斑马线来往穿梭的人去想了半天，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没地方可去，直到肚子咕噜一声，他才意识到今天一天都没进食了，不过实在没有食欲，楼楚贤也就这么由着肚子大唱空城计了。
      “哟，来这么早啊。”
      “呵呵，学校下午没课，反正也没事儿，我就过来了。”男孩忽然嘿嘿一笑，“赵叔给我留好吃的了吧，我都闻着味儿了。”
      “就你小子鼻子灵，呵呵，锅里盖着呢，快去。”
      “哎。”
      “呵呵，这小毛猴子。”
      前脚林泽摘了鸭舌帽跑进饭店，后脚一个男人就跟了进去。
      林泽早就饿了，瞧着老板不在，就偷溜进了厨房。现在是下午，用餐的客人少，厨房的师傅们也都能偷个闲，林泽进去的时候，几个老师傅正围坐在一起唠嗑，两个年轻的厨子已经能出师了，在灶前替老师傅们翻着铁锅炒菜，呲啦呲啦好不热闹。
      虽然厨房也能吹到些大厅几个柜式空调的凉气，但毕竟还是烟熏火燎的地方，温度也低不到哪儿去，林泽进去没一会儿，额上就出了层薄汗，他甩着手里的鸭舌帽当扇子跟几个老师傅打了招呼。
      在这家大饭店兼职的不止林泽一个，林泽也不是年纪最小的，有个职校的学生年纪比林泽还小几个月，但是长得人高马大，脸长得又成熟，还存有那么一丝娃娃脸的林泽跟他一比，那绝对是脆嫩的小竹杆一根，于是这饭店里的服务员，厨子什么的，自然而然就把林泽当成了年纪最小的，再加上林泽长得眉清目秀，见到人两个漂亮的眼睛就弯弯的，周围人对他更是有意无意地多宠了一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林泽，这里就有一个对林泽瞧不顺眼。
      “又拍马屁了？”林泽把赵师傅留给他的一碗水果羹分了些给别的兼职生，正要匀给旁边的男孩儿呢，就听到那男孩的冷嘲热讽。
      林泽翻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把水果羹里的菠萝块拨到另一个碗里，然后把那碗推到男孩儿面前，“吃你的吧。”
      “谢啦，林泽。”刚从大厅进来的大块头男孩倒是笑着跟林泽倒了谢。
      “没事儿。”林泽笑，然后扯住大块头男孩儿，“哎，董江，老板来了没？”
      叫董江的男孩对着后头的大厅使了个眼色，“刚来，赶紧喝了，别给老板逮着了。”
      “哎。”
      “怕什么呀，这里哪个不是把他捧手心里疼啊，我还当他是老板的儿子呢。”说罢，男孩还斜了林泽一眼。
      “肖筱，你故意找茬呢，林泽哪里得罪你了？哼，林泽，别给他喝了，糟蹋了。”董江是个爆性子，一句话不合就发火。
      林泽把董江推到大厅，“你先去着，我们马上就来。”
      董江哼着走了，林泽走过来端起那小碗水果羹递到肖筱跟前，“喏，喝吧，菠萝块全给你了。”
      肖筱撇了撇嘴，小哼了一声，端过林泽手上的小瓷碗把羹喝了，之后嘴里还含着菠萝就翻眼斜林泽，“别以为这样就收买我了。”
      “哪敢啊。”林泽无奈苦笑。
      正说话间，老板就来厨房巡视了，几个老师傅也不聊天了，起身做起事来，林泽和肖筱也都各自出了厨房开工了。
      客人渐多了，林泽他们也忙活起来了，端着餐盘跟着其他的正式服务生进了大厅。
      这刚拿着餐盘走进厨房的传菜处呢，后头肖筱就跟进来，林泽见肖筱转头上下大量他，就问，“有事？”
      肖筱哼地一笑，视线往后头大厅一扫，“十九号桌那人冲你来的？”
      林泽不明所以，“什么啊？”
      “刚还在我那西厅，后来就跑你那东厅去了，不是冲你冲谁？”肖筱三句话一讲，话就开始变味儿，“瞧不出来，你挺会勾人的。”
      “真想打你这嘴。”林泽翻他一眼。
      “好说。”肖筱挑挑眉，端着菜走了，“我还没见过长这么帅的，我瞧上眼了，可别独吞啊。”
      “烂嘴。”林泽对着那个背影没好气地说了句。
      等林泽领了菜端进东大厅的时候，刻意往十九号桌看了眼，那人正好也在看他，林泽撇撇嘴把菜送到客人桌上，然后拉住从他身边经过的肖筱，“你不是瞧上他了么，给你个机会。”
      “虽然东厅不归我负责，不过你既然这样求我了，我不答应也不好。”说完，肖筱一笑，拿出口袋里的笔和菜目表像十九号桌走去，转身还对林泽说，“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楼楚贤一直等着林泽出来，可是那个身影在几十张餐桌间游刃有余地穿梭，偏就忽略了他这桌，楼楚贤也没在意一旁的服务生说的那句“先生，您需要点什么菜？”，只低头随手在菜谱上点了几个，然后眼睛又开始围着那个身影转。
      “你瞧上那小子了？”一旁被冷落的服务生忽然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
      楼楚贤抬头，只见那年轻的服务生对他挑衅地一挑眉毛，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走人。
      楼楚贤被弄得莫名其妙，扫了那人一眼，收回视线，余光又不自觉地围着林泽打转。
      忙忙碌碌几个小时，林泽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兼职，转头问董江要了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了，林泽一惊，跟各位打了招呼就赶紧拎着包拿着帽子跑了。
      也许是忘了楼楚贤的存在，林泽直接从正门出了饭店，楼楚贤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跑了，拿着外套就跟出去。
      林泽站在公交站台不住地往远处的十字路口看，那里却一直没有他那班公交的影子，林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最后一班公交已经没了。
      “林泽。”身后熟悉的声音带着夜的朦胧轻轻响起，似是也带了一丝无奈。
      “干嘛？”林泽有些不耐地翻他一眼。
      楼楚贤心里一动，下意识就去拉男孩儿的胳膊，男孩儿似乎挣了下，楼楚贤也就跟着攥紧了些。
      “林泽……”
      “你叫魂还是怎么着，真烦人。”林泽像是没了耐心，直接要甩手走人。
      林泽胳膊细，楼楚贤的手大，力气也大，这么用力一握，林泽也奈何不了他，只皱着眉毛瞪他两眼，继续往前走。
      楼楚贤像是打定主意不松手了，林泽走，他也走，林泽烦了，回头瞪他，他就干巴巴地咧嘴笑，一个笑却怎么也不成形，表情看着有些纠结和别扭。
      楼楚贤一直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跟林泽讲，可是真有这个机会了，他又没了头绪，感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堵在嘴里，反而一个字都出不来。
      楼楚贤正蹙眉纠结，这时候却听男孩儿开口了，声音像是融进了夜风了一样，带着夏夜的沁凉。
      “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林泽说着，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楼楚贤也停下脚步，林泽终于是问出口了。
      “啊。”楼楚贤只发出这么一个轻叹的音调，低着头没说话。
      林泽回头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说话啊。”
      当初的理由，楼楚贤现在不知怎么说不出口了，只转头看着马路那一头。
      “你妈的，什么原因都不给我就跟我说分手，有你这么耍人的么，楼楚贤，操你妈的龟孙王八蛋。”林泽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包就抡过去了。
      楼楚贤不妨，被迎面飞来的包打了个正着，哎呦一声，正捂着脸龇牙咧嘴，就瞧男孩儿拎着包跑了，楼楚贤哪里还顾得了疼，赶紧就追了过去。
      两人像是马拉松接力一样，一个跑，一个屁股后头追，一直跑了整整三条街，要不是前头路段施工，马路被拦了起来，两人估计还真没完没了了。
      楼楚贤一把拉住男孩儿就往怀里塞，林泽再怎么有力气也不及楼楚贤，挣扎撕咬无数之后，终于败下阵来，由着楼楚贤把他抱在怀里坐到一旁水泥地上喘气。
      “你，你小子，怎么，这么能跑。”楼楚贤一句话断成几句，把下巴搁在男孩儿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
      林泽也是累得够呛，本来忙了大半天就累瘫了，再加上这一通没命地乱跑，早累翻了，仰头靠在男人肩上闭着眼睛喘粗气。
      呼吸渐稳，林泽咽了咽口水，冷不防脖子处传来一阵酥痒的感觉，楼楚贤的鼻尖正埋在他脖子间来回磨蹭，“林泽，咱们重新开始成不？”
      林泽只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楼楚贤握着男孩儿有些冰凉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要不……这次换我追你？”
      “你追我？”
      “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