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卖身不卖艺

     
      顾越罗的物流公司离林泽学校倒有点距离，林泽本来想骑着刘凯的摩托去找顾越罗，但是刘凯不乐意，他说那摩托只能借给女孩子，林泽磨了老久，刘凯都不同意，林泽就有点火了，要不是为了省下那六块钱，来回十二块钱的车前，他才不跟刘凯这儿浪费口水。
      这也挺无奈的，林泽家境本就一般，他们家虽然宝贝他，可林泽在入学的时候哪都开口说了，在大学期间除了学费，一切生活费自己解决，林泽当初没觉着自己夸了海口，毕竟大学里兼职多好找啊，他就不信每个月那几百块钱的零花钱他赚不到。
      可实际呢，林泽开学没多久就和顾越罗走到了一起，顾越罗每个月给他几百块，供着他养着他，林泽开始不习惯，说什么都不肯要顾越罗的钱，但人家顾越罗每个月都把钱打他银行卡上，林泽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然后林泽渐渐就被养成了吃白饭的。
      如今林泽都要跟顾越罗分了，自然不会再动顾越罗的钱，所以这生活费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工作，一天三十，又找了一个晚上在饭店当服务员的工作，一天四十，这样干了几天，他手头上倒也有小几百了，但是充了饭卡，手上也不剩多少了，更可况前几天他还装酷地请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帅哥一杯咖啡，这红花花票子啊又飞走一张。
      林泽欲哭无泪了，他觉得自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林泽虽然吃了那么长时间的白饭，但也不是说他拮据的日子就过不了，这不，他就为了那十几块钱跟刘凯跟前磨了快一个小时了。
      “刘凯，刘凯哥，刘大哥，凯子哥，你就借我骑骑呗，三点之前我就给你送回来了不是。”林泽在刘凯身边跟前跟后，林凯却一点没有动容的迹象。
      林泽咬牙抓抓头发，“要不，我用零食跟你换，我那儿有乐事薯片，旺仔ＱＱ糖，德芙巧克力，开心果儿，你看你要什么你只管拿还不成么？”
      刘凯心里挺乐的，他倒不是贪林泽那些小便宜，他这人吧，就喜欢看林泽急得跳脚的模样，这也怪不得他刘凯腹黑，这主要吧，只能说林泽小朋友抓狂的模样实在可爱到不行，不光是刘凯，就是他们宿舍的董大伟董胖子，也老喜欢那么小小欺负一下林泽。
      反正啊，他们这宿舍林泽的三个室友都被林泽给弄出了那么一个两个小癖好，就比如，叶南溪，他就喜欢挠林泽的脑袋，尤其在林泽洗完头头发刚干的时候揉上两把，这相比其他两个人可算不得什么。
      看看那刘凯呢，就喜欢看林泽跳脚的模样，把林泽气得越狠他心里越是乐，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让林泽说些自己遇到的不愉快的事儿让他乐呵乐呵，反正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至于胖子董大伟嘛，这人就喜欢利用身体优势，有事儿没事儿把林泽那小身板往怀里一楼，直把林泽那小脑袋塞进胸前那两团肉里揉啊揉，跟揉面团似的。
      此时林泽气小得脸红扑扑地，跟个小斗鸡似的，他指着正偷乐的刘凯说，“好你个姓刘的，你把昨晚从我这里拿去的牛肉干吐出来。”
      说着，林泽扑过去就要掰开刘凯的嘴，刘凯边躲边笑结果撞到橱门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这一场闹腾之后，林泽终是没有骑成摩托，气呼呼地找叶南溪换了十个硬币，然后随手从叶南溪的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补上，终于凑齐了十二块钱之后对着刘凯大大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刘凯其实没怎么撞着，林泽走后，刘凯就不装了，他甩甩手上的车钥匙，笑，“这小子只会骑自行车吧，我借他摩托，他还不得追着摩托跑。”
      林泽转了三趟公交才到顾越罗的全盛物流公司附近，那公交站台离顾越罗那儿还有一里的路程，这里本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路两旁有些刚被拆迁了的房屋，也有新建的大超市和商场，林泽脚下这条马路也有些年代了，又窄又拥挤，到人流高峰的时候，人们就从滞堵的车车缝里来回穿梭，一点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交通事故发生。
      林泽掏出手机看了看，顾越罗现在应该还在公司，林泽在心里组织着见到顾越罗以后他要说的话，他觉着即便两人分手了，他也不能太伤到顾越罗的自尊心，好聚好散这个词还是得用到的，林泽在心底默默地把这个字翻来覆去默念了几遍，然后又想了些别的什么东西，这才大步向顾越罗的公司行进。
      楼楚贤坐在车里，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食指不耐地地敲击着，他实在等的有些急了，这堵车的状况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都被堵在这里半个小时了。他无意间转头，正瞥见某个半敞开的百叶窗里接吻的两个人，呵，两个男人。
      楼楚贤百无聊赖地瞧了眼百叶窗外边的大招牌——全盛物流有限公司，电话１３１ＸＸＸＸＸＸＸＸ，地址：Ａ市Ｂ区ＸＸ路７９号。
      他对两个男人接吻本可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见得多了，也经历过不少，他现在之所以会觉得有兴趣实在是因为出现在那个物流公司窗户外的男孩。
      楼楚贤对见过一面两面的人从来就没什么印象，但是这个男孩他可记得一清二楚，毕竟对方是唯一一个说他是丑人的人，虽然是他先说对方是丑小鸭的，不过楼楚贤可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对方是丑小鸭，他就记着林泽说他是丑人了。
      楼楚贤靠在车窗上，颇有兴致地看着车窗外发生的一切，他看着那男孩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走到了公司门口，然后抬眼看了看上面的招牌，再然后走到大玻璃窗户前正准备喊人，再再然后他的嘴巴就那样张着没合上了。
      窗户里的两人触电一般分开，其中个子高些的男人推开另一就追了出来。
      “小林小林，你听我说。”顾越罗觉得自己死定了，都是陈韦杰这小子给坏了事儿，他在心底把陈韦杰吊起来不知道抽了多少遍。
      林泽停下步子，歪着头看顾越罗，“先生，你干嘛呢，这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的。”
      顾越罗被这么一讲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他拉着林泽的胳膊不放手，他觉得自己放了那就真完了，他啪地给自己一个耳光，没打重却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顾越罗也确实急了，只是他再急也舍不得拿自己的脸开玩笑，他刚才打了自己那么一巴掌也挺疼的。
      “小林，是我混蛋，可是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顾越罗说得挺急的。
      “哎，我说你这人有毛病吧，没事儿打自己脸好玩是吧，你瞧你打得多不对称，我帮你一把好了。”说完林泽伸手“啪”的一声把顾越罗的脸打到了一边。
      顾越罗愣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楼楚贤也愣了，没想到这男孩还是只小野猫，他正愣神呢，抬眼正好和林泽对上，林泽神色自然地走过来，单手搭在他车门上，脸上带着笑，“帅哥，我今天真单身了，咱约会还继续不？”
      顾越罗跟个呆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林泽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一辆银色非常有气势的宝马，车内的男人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缓缓摇上了车窗。
      楼楚贤的宝马车窗是单向玻璃，所以顾越罗看不到里面的两个人。
      顾越罗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样放林泽跟一个男人走后，他和林泽的结局会如何，虽然他心底还执着地认为林泽只是一时生气，等他解释清楚了，他家小猫还是会乖乖跟他回来的，但他这次有点不敢冒险，于是他决定上前把林泽给拉下来。
      他和林泽怎么样，这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怎么说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顾越罗迈开步子走向那辆车子，然而就在他的手指碰到车身之前的一秒钟，那辆静止的车子整个车身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车震——这是顾越罗同志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词。
      随后一股无可抑制的怒火“轰”的一声瞬间爆发了，他上前像是要把车门整个扯下来一般猛地拉开车门就骂，“你们这对狗男男，我他妈的……”
      他忽然住了口，林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没有一丝凌乱，而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敲击着方向盘，一脸寒意地看着他，他的声音明显透着不悦和疏远，“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林泽正云淡风轻地翻着杂志，似是根本没看到顾越罗这个人，然后他指着某页上的餐厅，笑着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哎，我们去这家吧。”
      “这家虽然不错，但是没有我们上次吃的那家好，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去试试。”驾驶座的男人的视线在触到林泽的时候瞬间柔和下来，透着宠溺和柔情，那种表情让顾越罗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对我真好。”林泽面露一丝羞涩，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浅浅的绯色，“那我们走吧。”
      说完林泽伸手拉着车门上的把手，动作轻缓而自然地关了车门。
      顾越罗望着已经驶远了的银色宝马，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妈的，这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说怎么办吧。”顾越罗回到公司往死里瞪了一眼跟没事儿人似的陈韦杰，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掏出烟狠狠抽了起来。
      陈韦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整理着台子上的账单，面对顾越罗杀人一般的眼神，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一张嘴可吻不起来，我又没揪着你的嘴巴和我接吻，有我什么事儿？”
      顾越罗跳起来，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着陈韦杰，咬牙嚷道，“你敢说不是你小子忽然偷袭的？”
      “是又怎样？你不是也没拒绝，刚才是谁把舌头伸进来的？切，明明自己定力不足。”陈韦杰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没有丝毫愧疚可言，他觉得要不是顾越罗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他也勾搭不了他，如果顾越罗心里真的只有林泽一个，他就是拿剃刀架在顾越罗两腿中间也逼迫不了他。
      “你……你……”顾越罗被陈韦杰一句话堵住，愣是不能为自己辩解分毫，他只能抖着手指一遍遍指着陈韦杰的鼻尖，最后憋出一句，“好，你有种。”
      顾越罗丢下那句之后又坐在沙发上死命抽起烟来，不一刻，就把整间办公室弄得烟雾缭绕，陈韦杰手里拿着账本挥着鼻尖的烟味，他瞪了顾越罗一眼，不怕死地继续说，“我左瞧右瞧没觉着那林泽有什么好。”
      “他不好就你好。”顾越罗愤愤地甩了烟头，又点了一根，他现在真他妈想掐死陈韦杰。
      陈韦杰不是傻子，他知道顾越罗现下一定在心里把他凌迟了不知道多少遍，但他不在意，“别的不说，至少你在床上想玩什么我都能奉陪到底，他那小身板儿行么，别给你折腾出人命来。”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顾越罗拳头握得死紧，仿佛陈韦杰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哪怕只是一个标点，他立刻就扑上去捏死他。
      陈韦杰撇撇嘴，虽然不屑倒也识趣地噤声，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货物出入记录，丝毫没在意一旁跟头红眼公牛一般喘着粗气的男人。
      顾越罗深吸一口气，狠狠给自己了一个耳光，这次他下了狠劲，把自己的脸打得通红一片，“我真他妈是混蛋。”骂完自己，他又不解气地用更大的声音骂了陈韦杰一句，“你他妈就是公狐狸精。”
      这边顾越罗正唱独角戏地咆哮着，那头高速公路上的银色宝马里又在发生什么故事呢？
      楼楚贤和林泽为方才两人合作演绎的那场温情戏码暗自掉下一地鸡皮疙瘩，他们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这一眼颇有些想看两生厌的味道。
      车内安静了许久，楼楚贤先开了口，“怎么，发泄完了？”
      林泽知道男人是指他刚才疯狂地撞击座位靠背的事情，撇了撇嘴，“我们去哪儿？”
      楼楚贤瞥了眼林泽，“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林泽摸着下巴歪头瞅着楼楚贤，他用审视的目光将身旁这个男人上下左右里外打量了一番，然后郑重地问了句，“不想和我试试？”
      “什么？呵，抱歉，我从来不委屈自己。”楼楚贤耸肩，语气十足的挑衅。
      “哦。”林泽认真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我挺好养的。”
      林泽这句话本不是对楼楚贤说的，纯粹是一种自我安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准备回到学校找叶南溪陪他包夜练级，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男人说了一句，“我们做场交易怎么样？”
      “什么？”林泽转头看着男人。
      “你当我一个月的恋人，我会付你酬金，一天两百，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因为我不是非你不可。”楼楚贤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何怅然，只是瞬间，再转头看林泽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无所谓地问，“你的回答？”
      “为什么不答应？”林泽答应得很爽快，这样好的差事哪里找去，他此时缺的正是钱，以及一个帅气养眼的男人。
      “但是……”林泽很认真地强调，“我只卖身不卖艺。”
      “什么？”这回轮到楼楚贤愣住了，他将林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遗憾地摇摇头，“就你这干瘪的身体？”
      林泽没有理会楼楚贤的话，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干瘪不干瘪你无须在意，你又不是雇佣奶妈，丰满有什么用？”
      楼楚贤不可置否地摇摇头，他在意的确实不是林泽的身材怎么样，甚至他都不在意身旁这个和他进行交易的人是谁，因为他需要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恋人，“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林泽想了想，“看在你刚才帮了我一把又给我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兼职，我请你吃饭。”
      “哦？”楼楚贤还没问林泽要请他吃什么，就听林泽说，“我身上有六个硬币，你想吃什么？”
      楼楚贤这次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林泽也不恼，他无所谓地说，“当然，我也可以刷卡。”
      楼楚贤看了眼男孩从口袋里掏出的一张蓝色封面的磁卡，他顿了一下，问，“这是什么卡，我还真没见过，你确定能刷？”
      “当然。”林泽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楼楚贤，“这张卡里还有我才充的三百块饭钱呢。”
      楼楚贤神色一敛，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卡，“莫非……这张就是传说中的饭卡？”
      林泽颇为赞赏地看了楼楚贤一眼，“兄台果真慧眼如炬，佩服佩服，哈哈哈哈……”
      楼楚贤看着笑得没有丝毫形象可言的男孩，嘴角无奈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个男孩从某种程度上讲还挺有趣，只是……长相还是差了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目前算是一个同盟了，怎么说都不能鄙视面貌丑陋者，这男孩将就一下还是可以看的，楼楚贤这样说服自己。
      不过，这个男孩真的刚刚失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