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91章 凤凰涅盘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从洗手间出来,乐正七溜了,柏为屿换了个人样,挠着潮湿的头发在人群外晃荡。主席台上还有人在滔滔不绝地演讲,其实每个人的话都不多,但重要嘉宾来的太多,每个人说几句,时间不知不觉就拖了半个小时。
      柏为屿抬头看看那张红绸覆盖的牌匾,虽说博物院方面向外界宣布漆艺馆开馆的同时展厅也一并对外开放,但展厅内的第一场展却没有一丝神秘性,正如杨小空所说,那块牌匾上覆盖红绸子只是走个过场,整个漆艺馆从始至终都由杨会长运作,他奉献的够多了,应该索取了,没有义务无私地把这一具有轰动圈内圈外的首场个展让给任何人。
      况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近些年取得的艺术成就,又有谁能和他争呢?
      天!我家小师弟不得了啊!柏为屿越想越得意,以傍上大腕的心态抖擞起来了,踱到角落的自助酒水那儿偷吃了一块小糕点:呀,味道不错,也不会太甜,一会儿带些回去给泰然吃。
      段和好不容易找到他,小跑过来低声说:“别吃了,小空要说话了。”
      “他说他的,我听着呢。”柏为屿舔舔嘴唇:“我还没吃早饭呢。”
      “没吃一餐会饿死吗?”段和恨铁不成钢,“你三十了,不是三岁,注意你的形象!”
      柏为屿听话地收了手,蔫了吧唧地抹抹嘴,心里嘀咕:呔,嚣张个屁,我让你哥打你。
      “昨晚一直在我哥病房里?”段和偏头看着他。
      “废话啊,我不在他病房里,难道还在太平间里?”柏为屿没句好话。
      段和不跟他一般见识,又问:“你和他复合了吧?”
      柏为屿望天。
      段和忍笑:“他很爱你,你别再赌气了。”
      柏为屿打呵欠。
      “你也快三十了,别再折腾,好好和他过日子吧。”
      柏为屿白眼。
      “我昨晚不就是没接你,害你没能继续去赌博而已吗?你至于这么生气?”
      柏为屿玩桌布。
      段和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夏威带正夏和泰然去逛大街了,我这就叫他把泰然丢在路边不要带回家。”
      柏为屿脸色大变,忙扒住他皮笑肉不笑地讨好道:“和哥哥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乱来啊!”
      段和收起手机,甩甩手,哼道:“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柏为屿在心下恨恨地嘀咕:你给我等着,段杀不打你我不和他复合!
      杨小空上台了,他是最后一个发言的,这样的场面他见惯了,站在主席台上面对眼下黑压压的圈内名人以及长辈,他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挪过麦克风,展开发言稿,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发表致贺词。柏为屿总算能看到他了——这一表人才的小师弟当真是荣辱不惊,一丝一毫的紧张也没有,抬眼致意、间隙停顿皆掌握得优雅且淡定!柏为屿感叹道:“小空真有大腕气派,不过得改个名字,这名字软绵绵的,不够大气。”
      段和还没来得及搭话,杨小空那里发言完毕,众人的目光转移向剪彩红绸球,市长在热闹喜庆的人群簇拥下执起剪刀,面对镜头笑容满面地剪断红绸,旋即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不绝,三色舞狮队在门口敲锣打鼓,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样的热闹持续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人发现杨会长还站在主席台上,鞭炮燃尽,主席台上的人朗声呼唤:“各位来宾,各位来宾!”
      舞狮队也在工作人员的授意下停止舞动,杨小空没有再看发言稿,他稍微低下头凑近麦克风:“各位来宾,请静一静,我还有一些话想说。”
      会场逐渐安静下来,如果说一开始长篇累牍的致贺词使不少人乏味不已,那么这程序之外的发言成功吸引了每一个人的注意,所有来宾都仰头望向主席台,不知道杨会长演的是哪一出。
      “想必各位都知道,今天开馆剪彩的同时,还有一场重要的现代漆画作品展,”杨小空回头看一眼头顶上的牌匾,“请允许我花几分钟介绍一下。”
      底下嗡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牌匾上的红绸子简直是欲盖弥彰,人人都心知肚明:敞开展馆的大厅就是杨会长的个展,他以往的画展曝光率很高,几乎没有任何神秘性,还有什么可介绍?再说,这种自吹自擂的发言本该避嫌,由恩师或者代理人发言便可,真不知道杨会长哪根筋搭错了。
      杨小空自顾自说:“这场画展我筹备了五年多,等到今天这一时刻,我以自己的名誉来换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与会人士中一片哗然,不明所以,连曹老和魏南河也懵了;白左寒脸色骤变,一个劲冲主席台上打手势;柏为屿着了慌,一迭声问:“段和,小空发神经呢?大好日子说什么讨公道的话?他讨什么公道啊?谁欺负他了?”
      段和不回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柏为屿被看得全身发毛,冷汗淋漓:“你们……”
      杨小空字句清晰地道:“各位领导、前辈、同行,不管你们是不是文化圈的人,不管你们对艺术是否有研究,也不管你们对现代漆画了解是深是浅,对于美的领悟,我想,人人都应该是一样的。我杨小空承蒙各方厚爱,收揽重要奖项三十有余,近十幅画作由各个艺术类展馆收藏,在现代漆画业年轻一辈中占有一席之地。各位,各位!请允许我厚颜代表现代漆画界的上层水平,来给一位沉寂五年的艺术家作对比,画家以画示人,请各位凭心对比。”
      展厅的红漆大门豁然打开,牌匾上的红绸布随即被工作人员揭下,大大地出乎人们的意料——确实杨小空的作品展,却不仅仅是个展,牌匾上四个鎏金大字——“柏杨合展”
      白左寒深吸一口气,忘了呼出来,气得只想找个没人的旮旯角去吐一地血!
      那个“柏”是谁?
      时光如白驹过隙,往事如尘纷乱模糊,事不关己的人们在忙碌地不断往前,步伐不止,他们只看到了金字塔顶端光鲜亮丽的天子骄子,谁会去留意埋葬在金字塔下的白骨皑皑?除了当事人,几乎没有人想起来那个“柏”是谁。一片沉默,众人在惊愕过后脑筋都转不过弯来,一头雾水。
      杨小空沉稳平静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空中回绕:“这位艺术家,是五年前漆画界的新贵,因一系列谣言和丑闻而遭清扫,他是我的师兄,柏为屿。”
      会场内炸了锅:那个伪造身世、买卖奖项、包圆炒作、洗黑钱、当年杨会长亲笔称呼为文化圈败类的柏为屿?
      柏为屿从片刻的痴呆中缓过神来,吓得差点尿裤子,下意识扭头就逃!段和一把扣住他:“你去哪?”
      “我……你们真是乱来……”柏为屿两腿发软,颤抖着声音说:“我想尿尿……”
      段和冷笑:“你个怂包!小空拼了身份名誉为你做这么多,你有脸逃跑?”
      “各位!各位!”杨小空唯恐自己控制不住局面,提高声音一口气说道:“各位请听我说,当年他的谣言和丑闻确实有真有假,但那些事早已过去,谁没有犯过错?犯人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我无意炒作,只是替他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些年他在泰北的小村子里支教,除了工作,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漆画创作上,他一无所有,也知道自己的画作永远没有展示和得到认可的可能,只为了那份热忱一如既往地坚持着。我的师兄柏为屿,他的天赋和勤奋远在我之上,这些年我关注他的每一幅画作,为他的每一分进步而感动,他不应该被埋没……”
      下面不知道有人嘘了一声:“杨会长,你把他吹成了神仙又怎样?各个文化组织一律封杀他的作品参展,你开这个私人性质的合展,请不要利用任何官方活动的人气来炒作!”
      言下之意:滚出漆艺馆,到别处去自娱自乐!
      杨小空一顿,声音已不觉有些颤抖,态度依然强硬,“请原谅我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自作主张,我不是为了向任何组织或单位挑衅,只是希望能以一个非商业的平台展示出他的心血。那位先生说的不错,我的吹嘘无用,艺术是相通的,美感是毋庸置疑的,那么请各位用眼睛看,用你们的心去体会。这座漆艺馆里的藏品,从文物、私人收藏古玩、到现代艺术家的精品,有一半都是我私人贡献或者以多方斡旋的方式获得的,柏为屿的全部作品所有权归我,性质与其他藏品一样,全当是我将自己的收藏品拿出来分享,至于这些画作配不配搁在展厅里,从这一刻,我不对画家置评,希望各位能给这些画作一个公道的评价,只要各位愿意步入展厅,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失望。”
      发言至此,杨小空扫视一番,目光落在柏为屿身上,他的眼圈有点儿红,多年来的委屈和愧疚、隐忍和心酸他咬咬牙都扛上,背负着沉重的誓言,奋力爬到顶峰,为的就是这一刻——弯下腰,让柏为屿踩在他的背上,一步登天。
      人与人之间的感应何其奇妙,柏为屿顷刻间潮湿了眼眶。
      他向柏为屿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手势,他也很害怕,他也不知所措呢——柏师兄,你来,站在我身边,别让我总是一个人。
      人们齐刷刷地侧身注视过来,萎缩在角落的柏为屿瞬间成了焦点。哪怕多么惭愧,多么怯场,哪怕是去赴死,也硬着头皮全盘接受,义无反顾!柏为屿仓皇地抹了一把脸,将眼中的雾气抹去,抬起头,大步流星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上主席台,他握住杨小空的手摇撼了几下,紧接着大大咧咧地、用尽力气抱住对方。
      是不是有人记起了懵懂无知时所憧憬的梦想?有几个人实现了?
      是不是有人想起了年少轻狂时肝胆相照的好朋友?还有几个朋友仍旧保持联络?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很快连成一片,人们的心是多柔软啊!谁没有梦想?谁没有朋友?但是,谁能那么幸运,无论飞黄腾达还是身败名裂,都能握紧着最初的梦想,拥抱最纯粹的朋友?
      柏为屿在杨小空耳边说:“笨蛋,你的东西,我要抢走了。”
      杨小空轻声回答他:“别分什么你的我的。”
      “对,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的就是你的。”
      柏为屿转过身,面对的全是文化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他的长辈,每一个身份都比他显赫。他不知该开口说什么,目光茫然地搜索着,找到人群最外围穿着邋遢T恤、本该溜走的乐正七和故意扭开头的段和,了然地一扬嘴角,却掉下一颗泪;接着,他看到一直视他如己出的恩师,老人一头白发,满脸的殷切之情。
      有更多的泪水掉了下来,他克制着汹涌翻腾的感慨和感激,憋出两个字:“谢谢。”
      展厅里是一个豁然洞开的神秘世界,宛如深藏山涧在一块璞玉,取出来迎光而视,光芒四射,照得人睁不开眼。
      那些画作与五年前的完全不一样,正如心境的磨砺,磨漆一层透一层,一层罩一层,永远琢磨不出那耐人寻味的底蕴,有洒脱豪放,没有浮躁潦草;有绚丽大气,没有华而不实;有震撼人心,没有急功近利。五年的艰辛和冷遇让他彻底绝望,无欲无求,创作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取悦自己,获得心灵的救赎,他摆脱了当年自己的一切缺点,不牵强地附会特定体裁,全凭灵感腾飞和心脉跳动追求他心中美,每一细节都精益求精,带着轻松自如的笔触,融合泰国风情勾画出行云流水的华贵,成熟且浓郁的个人风格不再受任何约束,强烈地如火绽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自认当年自己如果没有走这一遭炼狱,而是一如既往地依靠投机取巧的炒作和浮躁的所谓“才气”,总有一天江郎才尽,凭虚名度日,画作将长期原地踏步,永远达不到的这样出尘忘俗境界,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领悟,犹如凤凰涅盘,抖下灰烬张开耀眼炫目的羽毛,缭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毫无疑问,杨小空拿自己所处的现代漆画界上层水平来衬托柏为屿,惨重地被比了下去,备受冷落。接受记者采访时,杨小空戏谑道:“恐怕,今后没有人再敢与柏师兄开合展了。”
      媒体怂恿柏为屿和杨会长合照时,柏为屿嘀咕着问杨小空:“你的嘴角怎么青了一块?”
      “很明显吗?”
      “还好……不太看得出来。”
      “刚才白左寒在洗手间给了我一拳。”
      “呃……他人呢?”
      “走了,第N次说跟我到此结束。”
      “喂,你干这事没和他商量吗?”
      “跟他商量帮别人做嫁衣?他小气成那样,会干吗?”
      “万一你们为这个闹矛盾,我很内疚啊……”
      杨小空两手插在裤兜里,文质彬彬地面对镜头绽开温润的笑容,语调轻松地小声说:“放心,他在我手上整不出什么花样的。”
      这一场意料之外的视觉盛宴,带来的不是成功,是轰动。
      漆画是一种极具爆发力和张力的艺术品,视频和照片都无法透彻地全面展示出它的美,开馆仪式结束后,各大媒体和艺术周刊大量报导,部分艺术评论家声称柏为屿挣脱出曹铜鹤老先生的派系,创造出一种崭新的艺术风格。
      一米微弱的光线逐渐亮堂,逐渐放大,人们容易适应并且习以为常,而这一场画展从无到有,是黑暗中骤然打开的强光灯,照得人们措手不及。漆艺馆原本计划保持展馆三天,但由于铺天盖地的赞誉使普通市民也趋之若鹜,受到出乎常理的欢迎和追捧,甚至有不少艺术家和爱好者从全国各地赶来观摩学习,故而拖延维持了半个月。
      柏为屿的艺术成就一跃超越了杨小空一点一滴的积累,出于对各个文化组织的尊重,他没有打破当年封杀他的规定,依律不参加国内的奖项评选和官方展览,但之后陆续自费举办过几场私人性质的个展,场场爆满,从此身价暴涨,作品价位直逼曹铜鹤老先生。
      次年年底,柏为屿凭一副新作摘取东南亚的一个艺术成就奖,成为获得此项殊荣的第一位小画种艺术家,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艺术家。不过,这是后话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最后一个南方女郎
穿越成为尹智厚
听月楼
简·奥斯汀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
师姐不是随便的人
潘宫的预言9:消失的地底巨舰
橘子少女(橙色女孩)
杜阳杂编
吸血鬼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