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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帮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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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段杀从外地赶回来,段和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哥,你回来啦,看你这样子,也不打理清楚一些……”
      段杀没理他,胡乱抹一把脸抖擞起精神,大步往屋里走。
      “为屿在浴室给泰然洗澡呢,你等会儿。”段和跟了进去。
      柏为屿原本在喂泰然喝鲜榨果浆,泰然喝没几口就被一粒没有挑出来的甜橙籽儿呛到了,咳得天昏地暗,将之前喝进去的果浆尽数咳了出来,衣服全弄脏了,柏为屿只好抱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段和难得地狗腿状给他哥端茶递水,“他本来是早上走的,为等你才改成晚上走,一会儿你们好好聊聊,哈哈……”
      段杀受宠若惊:“啊?”
      段和还没来得及再拍马屁,浴室门开了,柏泰然从层层包裹的浴巾之下钻出一个脑袋,看到段杀,“咿~”地一下笑了,紧接着还把光溜溜的手也伸出来讨抱:“段伯伯!”
      柏为屿把她的手拢回去,抱紧了点儿,“干什么?不冷啊?”
      段杀三步两步走过去,忍不住想笑,他犹豫再三,想到自己风尘仆仆、一身寒气,最后还是没有去抱香喷喷地全身冒热气的小丫头。
      段和拉皮条似地讪笑:“来来,楼上有暖气,我抱她上去抹香香穿衣服,你们聊。”
      柏为屿没反对,他被段和的四条金链子给勒索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段和抢过小灯泡柏泰然,蹬蹬蹬跑上楼了。
      柏为屿走到客厅坐下,喝了一口泰然喝剩的果浆,“你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段杀在他身边坐下,心里柔软,连带面上的表情也一起软了,“对不起,让你多等了半天。”
      柏为屿自然不会让他在嘴上讨去便宜,立即狡辩:“我等你?你弟强行拿走我的机票和护照,我是被迫的!”
      段杀一笑,他不在乎原因,只在乎结果,只在乎柏为屿目前是在他面前,让他看得见摸得着。
      柏为屿不知道如何自然而然地提出段和的请求,抖着腿喝完果浆,踌躇着说:“你的样子糟糕透了,怎么,工作很忙吗?”
      段杀窘迫地摸摸布满胡渣的下巴,“我?我还好。”
      “段和说你膝盖受伤了。”
      “啊?哦,一点小伤。”段杀生怕对方再追问,忙转移话题:“你呢?再过半年就回来了吧?”
      柏为屿反问:“回来?回哪来?”
      “回这来。”段杀定定地看着他。
      柏为屿移开目光,有心想呸他一脸,鼻尖却有点儿酸,正要直截了当地说支教结束就回河内,手却被段杀握住了,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神使鬼差地换为一句:“看情况。”
      段杀见对方没有甩开手,心下狂喜难耐,壮着胆子挪近了些,手温温柔柔地用了点劲握得更紧些,缓声恳求道:“回来吧,也带泰然再系统地治疗一段时间。”
      柏为屿还是哪句话:“看情况。”
      这些年柏为屿对段杀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恶声恶气,今天却意外地大发慈悲,不但让他牵手,还和颜悦色与他说话,段杀窃喜地手足无措,竟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话了。
      柏为屿掀起眼皮用余光扫他一眼,抿嘴皱眉。段杀落魄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升级该有的喜庆劲儿,柏为屿记得自己跟他热恋那年,他还是一个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的成熟型男,那穿戴整洁利落,那身材英气勃发,猴小子柏为屿一比对,越发觉得自己又猥琐又跳脱,免不了暗暗自惭形秽。可分手后过了半年,柏为屿回河内大伯家过年,眼瞅着一流浪汉蹲自家门口,还吭哧吭哧地又是道歉又是求爱,柏为屿吓得不轻,一脚踹飞流浪汉,惊悚地奔回家狂照镜子,疑惑自己也就是变黑了点儿而已,没啥天翻地覆的变化,段杀怎么就变成那副德行了?那年段杀在河内一直蹲到正月初三也没再见着柏为屿,后来是柏妈妈可怜他,赏了他口饭吃,好说歹说把他劝走了。再接着,段杀一年比一年潦倒,眼看人还是那个人,魂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当然,在警队同事眼中,这个下调的段大队长雷厉风行,办案英明且狠辣,只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两个人气氛融洽地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段杀趁热打铁:“你在哪过年?”
      “我妈那呗。”
      段杀试探着问:“伯母身体还好吗?”
      “很好。”
      段杀找不到什么有趣的话题说,傻愣愣地问:“你最近过的好吗?”
      柏为屿不置可否,没头没脑地问:“你现在的工作满意吗?”之所以死揪着这个事儿说,不仅是因为答应了段和,他也希望段杀这膝盖受伤的白痴能讨个稍安全的工作。
      段杀说:“挺满意,比坐办公室充实。”
      柏为屿卡壳住了,默默吐槽:我天马流星靠!挨枪子儿躺医院最充实!
      段杀自顾自说:“以前我一直碌碌无为,从来没有当警察的自觉,下了基层后有点警察的责任感了……”
      柏为屿猛然打断他:“你换个工作吧。”
      段杀不解:“啊?”
      “回机关去,像以前那样分析分析案件,写写材料,升职快,安全,也清闲……等你有时间了,再去河内,我让你进门坐坐,免得我妈老是可怜你,说我没人性……”柏为屿脸有点热,不知道段杀身上的伤还罢了,知道了就没法不心疼对方。可恶的是,段和逼他来当说客,就是盯准了他心里还挂着段杀,这一招越想越有色诱之嫌。
      不想,段杀敛起了笑,说:“不行。”
      楼上小阁楼里的冷暖双用空调是专门为泰然配备的,这朵温室里的小花到哪儿去都不让人省心,吃太饱会吐,吃不够会头晕,冷了犯哮喘,热了起疹子,故而必须给她保持泰国的温度,一日三餐吃好不消说,还得及时补充小点心。不知道柏为屿手气怎么这么差,捡到一个病秧子,这样的孩子如果是生活在普通的泰国贫民家,八成养不到周岁就会死掉,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真的无比健康,或许也不会被丢掉了。段和给她全身抹上润肤露,穿好衣服,瞥一眼蹲在床头柜前一个人玩得热火朝天的邱正夏,心里感叹:还是我家正夏好,聪明乖巧都是浮云,健康才是宝!咦……正夏在玩什么?
      ——邱正夏正在用透明胶把刚抓来的两只蟑螂的触须粘在一起,然后用根棉签挑起来,架在段和的水杯上,两只倒霉的蟑螂在开水上悬空蹬着腿,邱正夏则捧着下巴观赏得津津有味。
      段和深吸一口气:忍着,忍着!等夏威下班回来,让他赶紧把这糟孩子送走!
      柏为屿毫无预兆地打开门进来,埋头就收拾行李。
      “咦?这么快就谈完了?”段和惊喜交加。
      “嗯。”
      段和完全没有察觉对方口气不善:“时间还早呢,你这么快收拾行李干什么?”
      柏为屿口气冷淡:“小空过来了,陪我去看看曹老,再到工瓷坊吃个饭差不多就可以直接走了。”
      邱正夏撒下他的蟑螂,扑过来拉着泰然:“泰然,你要走了吗?”
      泰然点头:“嗯啊!去魏伯伯那吃饭。”
      邱正夏拉着段和:“和哥哥,我也要去!”
      段和还没有应,柏泰然用围巾的另一头绕到他的脖子上:“那就一起去吧,吃完饭叫七叔送你回来。”
      “耶!”邱正夏摇头摆尾地缠着段和:“和哥哥,好不好咩?”
      “随你随你,快去把外套穿起来。”段和没心思搭理他,随便敷衍了一句,追着柏为屿问:“我哥怎么说?”
      柏为屿叠起泰然的衣服搁进行李包中,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不答应。”
      “啊?”段和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
      “那你去问他呗。”
      段和目瞪口呆了半晌,破门而出,直冲楼下,也不顾杨小空在场,直捅捅地吼道:“哥,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段杀强抑怒火:“我的工作我自己做决定,你为什么让为屿来搅这浑水?”
      “都快五年了,你就不能在为屿面前低一次头吗?我快被你气死了!”段和本以为这一招一石二鸟,一方面能劝服段杀,另一方面能缓和那两个人的关系,哪想段杀根本不买账,反而使矛盾越发激化。
      “别的事我可以低头,唯独这个不行。”段杀刚才没能拉住柏为屿好好解释,便抱着曲线救国的指望对段和说:“你帮我劝劝他,我放不下我的工作,况且明年还有一堆案子等着我……”
      段和根本不给他面子,急赤白脸地吼道:“放不下放不下!你信不信你放下了没人会挽留你!地球没了你照样转,我拜托你别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早两、三年没人会来劝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膝盖上的伤,总有一天会拖累死你的!你还以为自己是五年前警队的武状元?你还以为出任务冲锋陷阵都离不开你是吧?现在比你能干的人多的是!你这个半伤残的人占着大队长的位置还想占多久?”
      段杀被弟弟这一顿难听刺耳的训斥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也不想反驳,闷声说:“你够了,我现在的工作和以前不一样,不可能说走就走,我有我的原则……”
      “你有原则个屁!”段和气得头脑发晕,口无遮拦地骂:“当年是哪个当警察的人被怂恿去盗墓?你的原则只是因人而异!为屿劝了没用,你是不是要让我请武甲来劝你?”
      伤人一语,利如刀割!柏为屿站在楼梯口,冷然看着段杀。
      柏泰然也被爸爸的脸色吓到了,笨拙地用手指挑起他的嘴角试图摆出一个笑脸:“爸爸,你怎么了?”
      段杀登时慌了手脚,他几步走到柏为屿面前,满头大汗地辩白:“为屿,你听我说,我,我……”无奈他这些年工作时惜字如金,难得空闲也没有说话对象,口舌越发木讷,加之一着急,语言功能只差没退化了。柏为屿气定神闲地听他说,他倒是“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邱正夏见大人们在吵架,察言观色地跑到局外人杨小空身边,杨小空牵着他打开门,催道:“为屿,走吧。”
      柏为屿绕开段杀往门外走,顺手将泰然交给杨小空,弯腰穿鞋:“段和,正夏我先带走了,你等夏威下班,也一起过来吃饭吧。”
      段和喊出那句话后已后悔得想咬断自己舌头,既愧又愤,没应。
      柏为屿穿好鞋,乘他人没留意,眨掉眼中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泪水,这才直起腰,一脸轻松地拍拍段杀的肩,“走了,你自己保重。”
      段杀徒劳地拉着对方,柏为屿挣开,他又扳住对方的肩膀,两个人像在演一出哑剧,一个人急着走,另一个怎么也舍不得。想走的那个人咬紧牙关,强装满不在乎,实则一想起往事就止不住满心愤恨,巴不得眼不见为净,怕再一开腔泪水就会无法控制;而舍不得分离的那个人有很多话想讲,却不知道讲什么更合适,怕又说错话恶化他俩的关系,他唯一挂念着的人,半年才见上一面,下一次见面或许又要半年。
      他们之间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与悔,无法将对方的一切全格式化,也无法说分手就分得彻彻底底,形同陌路。他们无法拥抱,无法接吻,更无法恢复情侣关系,就这么不死不活地相互牵扯,无可奈何。
      最后,柏为屿奋力挣开,想在临走前给段杀一拳,终究是忍下了。
      段杀靠在窗边看着对方上了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无表情。心里的那一处痛,挠不到揉不到,痛得太深太持久,从未缓解,他已然麻木了。
      段和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他看着段杀的后背,心疼的很,实在没法再说狠话,示弱道:“哥,对不起。”
      段杀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段和陪着笑:“你看你那黑眼圈,呵呵,吃个饭,休息休息吧。”
      段杀深叹了口气,只摇了摇头。当年他在机关里混了个文职的小干部,骨子里依然是个有型有款的富家公子爷,穿着一身警服还不知道警察是什么玩意儿,如今他的意识天翻地覆地发生了改变,他很爱自己的三队,虽然那是基层公认的敢死队,历来队长和队员都想方设法往外调,却从没人主动申请调进来,最后留下的,是十来个嫉恶如仇、又二又倔的家伙,或多或少都负过伤——他的弟兄们都看着他、服从他的命令、需要他的鼓舞,他怎么能为了个人问题影响工作?
      “哥,你别生气……这就走了?”段和惴惴地问,“没必要这么赶吧?”
      段杀没有和弟弟生气,他知道段和是关心他,他受伤时弟弟哭得比谁都伤心,忙里忙外照顾他。可惜他装不出笑脸,那份欢喜和期待落空后,他蓬勃着的精气神全散了,疲倦和劳累一起涌上来,觉得说话都费力气,故而什么也没解释,拍门走了。上级派他们警队到邻市支援侦破特大持枪抢劫案,埋伏犯罪团伙快半个月了,他趁换班休息的时间赶回来,只为见柏为屿一面,接下来,又要马不停蹄赶回去。
      他还是抹一把脸,强打精神,日子该怎么过继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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