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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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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杨小空所言,杜佑山自己还没有察觉出公司内部的机密外泄情况空前严重,以前有黑势力撑在杜氏后面,职员说话办事都有所忌讳,如今杜佑山的后台垮了,老板只是纸老虎,谁都不怕!
      那根导火索正是本欲收购汝窑观音的原野,他向警方提供了杜佑山这些年以风口做中介倒卖走私的文物去向和证据。人人知道原野是贼喊做贼,但是人家和杜佑山的谈判破裂,一片文物灰都没摸着,并没有构成什么实质性犯罪,警方也拿他无可奈何,便先请杜佑山去喝茶。
      魏南河提早便收到了风声,冒着风头砸钱给杜佑山买了一条偷渡的路子,催他赶紧逃,哪想杜佑山一口拒绝。
      魏南河傻眼了:“不走?你想坐牢吗?”
      白左寒急火攻心,大骂:“你真他妈天真啊,难道你指望进去还能出来?”
      杜佑山嗫嚅:“出去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不行,不行!坐牢总有出来的那一天,我还有儿子呢……”
      白左寒咆哮:“你儿子我找机会给你送出去还不容易?你脑残吧?”
      杜佑山神经质地摩挲着刚剃的短发,自言自语:“还有武甲呢,他肯不肯跟我走呢?还有观音呢,观音不好带出去啊……我们都走了,今后谁给我爸妈和我老婆扫墓啊……”
      方雾原本愁云惨雾的,听到这些话十分不合时宜地笑喷了:“得,你等着让武甲和你儿子探监吧。”
      杜佑山犹犹豫豫的:“我再考虑考虑……”
      白左寒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吐出来:“不用考虑了,直接去死吧!”
      魏南河抹了一把脸,气得竟然笑出声来:“气死我,你们就高兴了!”
      果不其然,杜佑山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盛极一时的杜氏轰然坍塌,杜家从里到外被抄了,地产房产和户头全部冻结,唯独那一尊观音搜不出来,杜佑山理直气壮地叫嚣:“那是老子我花钱买的!我谁都不给!”
      其认罪态度十分恶劣,魏南河与白左寒是见他一次想揍他一次。洪安东此时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不敢像以往一样公开出面斡旋,只是派人暗中配合方雾尽快拍卖掉杜氏的剩余资产,赔清债务后拢回一大笔钱做好打官司的准备。白左寒给杜佑山请了律师,但律师坦言前景不容乐观,杜佑山这回是没可能全身而退了,多准备点钱说不定能少坐几年牢。
      风口在原野报案之前就逃回国躲起来了,同犯抓不回来,人证就是杜氏的高层职员,警方成立专案小组,紧锣密鼓地搜集证据。
      打官司是个耗时持久又烧钱的麻烦事,警察取证的一段时间内,杜佑山羁押在看守所里先尝试了个把月坐牢的滋味儿。随着犯罪证据一点点浮出水面,杜佑山吃牢饭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偷税漏税欺诈之类涉及的金额不会很高,罪也不重,和涉黑的各项罪比起来只是小菜一碟。杜佑山是无论如何必须替彭爷顶黑锅,不顶死的更快,然而警察掌握到的倒卖文物的罪证中,有一半文物是高仿品,但若是揭发出来,倒卖文物罪轻了,欺诈罪又重了,涉嫌上千万的欺诈罪可不是好玩的,杜佑山考虑到自己一旦漏出口风,一不小心还会把魏南河扯进去,故而全自己扛了。
      武甲希望魏南河能出面替他求一封杨会长的求情信,杨小空是圈子里的门面,尤其是杜佑山倒了后,他的威望日益显赫。求情信不能保出杜佑山,但只要杨会长首肯,就能拉动上百位圈内名人联名支援,造成舆论压力,表示杜佑山也做过不少好事,说不定能将功赎罪,少判几年。
      段和好笑地抖了抖武甲拿来的所谓“求情信”,丢给乐正七,“你瞧瞧,这上面写了什么?”
      乐正七挑重点词句念出来,大声吐槽:“回流大批文物?每年赞助考古单位巨款?出资保护修缮文化遗址?捐赠上亿文物?哈哈?义拍捐款和公益捐款累计……这是多少个零来着,个十百千万……”
      “乐正七!”魏南河打断他的话:“没你的事,别掺和。”
      “怎么没他的事?”杨小空无视面前的武甲和魏南河,和善地看向乐正七:“小七,你定,这个字我是签还是不签?”
      乐正七把信丢还给武甲,毫不犹豫:“不签。”
      杨小空这一方面是没指望了,武甲找遍杜氏原先的各方合作伙伴,愿意帮杜佑山的人了了无几,不是推来推去就是回避不见。魏南河一筹莫展,方雾出钱跑腿,他拉关系出面求人,来来去去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到了即将开庭依然束手无策。
      入秋的时候,开庭了,一审判决很快下来,巨额罚金自不必说,还有十二年八个月有期徒刑。杜家两只小贱崽子终于心疼爸爸了,抱着杜佑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号哭,旁边的人揪也揪不开,尤其是杜卯,谁和他抢爸爸他咬谁,在法庭里闹得不可开交。
      白左寒截住意欲离席的杨小空,问:“你满意了?”
      杨小空不置可否。
      白左寒逼视着他:“偷我的钱,害我最好的朋友!这就是你和我在一起时干的好事!”
      杨小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不答腔。
      白左寒阴测测的道:“我告诉你,杨小空,我白左寒是混账,但欠你什么也还清了!滚吧。”
      “您不欠我,我欠您还不行?”杨小空嗤笑一声,绕开他走了。
      十二年大抵算是人生的五分之一,从灯红酒绿中生生扯出来丢入高墙之内,杜佑山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家破人亡的年少时期,一无所有,只不过这一回他还失去了自由。
      律师在方雾的授意下上诉要求重判,虽然各方对重判是否会减刑没有太大把握,但好歹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武甲去看守所见了杜佑山一面,见他憔悴得不成人样,不由心急如焚。杜佑山对自己的处境已有所觉悟,他隔着铁栏杆拉过武甲的手,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等我出来就快五十啦,儿子都该讨老婆了。”
      武甲的口气犹如在哄杜卯:“等着二审吧,别沮丧,不哭了。”
      “我没哭。”杜佑山抹一把红通通的眼睛,声音七拐八扭地说:“我这辈子总这么大起大落,又什么都没有了……”
      武甲拍拍他的脸,“怎么会呢,你还有儿子。”
      不提儿子倒罢,一提儿子杜佑山更伤心了,本来没哭,这下眼泪止不住哗啦啦的掉。他突然很后悔以前没好好对待两个小崽子,现在想对他们好一点都没机会,孩子转眼由小少爷变成与小孤儿无异的可怜虫,重蹈他的覆辙,其中辛酸艰难他最明白不过。
      武甲真是拿他没办法,劝道:“不是说不哭吗?别担心啊,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的。”
      杜佑山用力点点头,感慨自己好歹还捞了个武甲,真是上辈子积德,他把武甲的手捂在心口上,怯怯地问:“你以前说,如果我坐牢的话,你会等我……”
      武甲不回答他,转移话题,“我问你个事,那个东西在哪?”
      “哪个?”杜佑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武甲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观音。
      杜佑山了然,口语道,“我伪造了一个身份藏进银行保险柜……”
      武甲断然道:“哪一家?把它交给我。”
      “为什么?”杜佑山不解:“那很安全,我交了二十年的租金。”
      武甲截断他的话,柔声说:“交给我更安全,你不信我?”
      “这话说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杜佑山想也不想,在武甲手上写下银行地址和密码,然后捏了捏他的掌心,严肃无比:“无论如何,务必帮我保存好。”
      武甲满口应承了,心里却打另一番算盘。
      杜佑山不顾看守员在场,低头吻了吻武甲的手背,可怜巴巴地追问:“你会不会等我?”
      “不等。”
      杜佑山搓着眼睛哭道:“我们说好的呀……”
      “闭嘴,不许哭。”
      杜佑山用两只手捂着脸哭。
      “受不了,”武甲扭开头:“你哭吧,我走了。”
      杜佑山腾出手来拉他:“你敢跟别人好,我出去绝对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武甲愤慨地提高嗓门:“你都坐牢了还有脸威胁我?你当你谁啊?”
      杜佑山没话可应,唯有没出息地哭个没完。
      “你自私透了,从没为我想过,先是骗我等周烈,接着逼我等你,我真的很不愿意。”武甲说完这句话,眼神有些涣散,“十二年太长了,希望二审能少判几年。”
      杜佑山知道这番心酸之言的话中深意是肯定的,禁不住喜极而泣,“对不起……”
      武甲无奈道:“别哭了,看到你哭就烦,废物一个!”
      杜佑山悲不自胜,落泪不能自制。
      武甲心里不会好过到哪去,不过理智坚忍,只是微微泛红了眼圈,没让一颗眼泪掉出来,杜佑山这混蛋折腾了他半辈子,他们之间以怨恨和感激交织的爱情是彼此的全部,恐怕今生都挣不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牢笼。
      杨小空留校任课后风评一度褒贬不一,不过他如今已经学会待人接物宠辱不惊,故而什么负面评价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他接任课程初始,已退休的曹老担心他撑不起场面,回来协助他执教一段时期,他便仗着导师的面子向系里打报告,说雕塑系教室过多,他经过调查,发现雕塑系学生人均占有空间五平方米,储藏室多达五间,更有甚者,某些教授的个人办公室竟然有五十多平米,简直是浪费空间!然而,学院留给漆画专业的教室采光不好且不说,还特别狭小,学生人均占有空间只有一点七平方米,做一米以上的大创作不得不搬到走廊上去,阴干房密封性不够,用的是最原始的便携式暖气机,也不能容纳大张创作。
      曹老嘲讽道:“傻小子,你就别去自讨没趣了。学校盖起新校区才给间漆画室,纯粹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还想要更大的?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杨小空笑而不言。可不是,纯艺的几个专业里属雕塑系最有钱有势,且不说教授,普通讲师开的都是宝马,你这个冷门专业的愣头青留校名额还是从雕塑系挖去的,没有给你取消这门课就不错了,竟然敢跳到昔日的各个老师头上去蹦跶?别以为你顶个古玩界两会会长的头衔就得瑟起来了,艺术界不卖你的帐!
      果然,第一次打报告没人理,杨小空第二次又打报告,字句诚恳陈述了自己的理由和恩师的长久期盼,这门课虽然是选修课,却几乎是学院每个纯艺学生都要上的课程,重在了解传统国粹和提高艺术修养,既然存在就理应办得更好,同时委婉地责问院领导处理如此失衡是不是过于偏心了?
      可惜,还是没人理。
      杨小空在学院走廊遇到白左寒,礼貌地强扯起嘴角:“白教授,您好。”
      白左寒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夹着本教案,绕过来戏谑地看着他:“亏你还能从始到终地使用尊称敬语,值得表扬啊。”
      杨小空不卑不亢:“谁让您是长辈呢?虽然我不屑理你,但还是有基本教养的,不过出了这个校门,你就连渣都不是。”
      白左寒冷冷地调侃:“说的好,既然你得学会为人师表,首先得给学生们带好头么,你看到我们雕塑系主任不是先站定后鞠躬,再打招呼的吗?他很快就要退休了,今后我是主任,你也得记得这么打招呼哦。”
      杨小空一阵窝火,“白左寒,我看到你就恶心,你还是辞职吧。”
      白左寒发笑:“我从来不因私人问题影响工作,你让我辞职我就辞职?小绵羊,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你当你是上帝啊?”
      杨小空垂下眼帘,避免被对方扑捉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过多情绪。
      白左寒掸掸他肩上的粉笔灰,做出爱护晚辈的姿态,嘴里却冷嘲热讽:“想从雕塑系挖教学空间?你以为会有人给吗?这个学院有一半教学楼是雕塑系捐资的,光我白左寒就陆陆续续捐过三百多万,后来为你跑关系又拨出五百多万,你出过一毛钱吗?凭什么要分给你?还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有我,你这个专业早就取消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稀罕我给你安排的工作,辞职自个儿出去闯……”
      杨小空不吭声,小部分原因是口才不如白左寒,大部分原因是无以辩驳。
      白左寒点起一支烟,轻笑:“没那个本事,就给我老实安分地教你的选修课,别不自量力。另外,让你的魏大师兄教教你刚进社会该怎么做人,我跟你不熟,教导后辈这种事就爱莫能助了。”
      “你说的对,我没那个本事辞职,但我要教学空间,就能要来,我要你辞职,你就得辞!”杨小空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板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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