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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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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察觉到一只手探过来,撩起留眠衫,往下小心摸索而去。
     “穆炎,你家主子叫你事我于枕席,他没说你非得……”想来以梁长书的礼教,肯定不会直接说承欢,“你已经听我的话,替我暖了被子,就好了。”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不是。”穆炎已经到达目的地,没有如我预期般缩回手,只是停住了撩拨,“……想……”
     ——和山里惯常的一样,省了主谓语,避开了他觉得为难的称呼。
     我愕然,脑袋木化。
     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他自己想要?
     我知道他一直不知廉耻——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教他这世间那些情事上的琐碎顾忌,他于此上所知充足而依旧坦率直接,如同以前的环境下的年轻人。
     我也记得清楚,我刚刚出去前允了他要什么开口说就是……
     这么快就拿来当令牌用了啊。
     而且还是替自己索要的。
     看来我信誉很好那……
     “……不要么?”声音里有些情欲里的低哑,还有些尴尬的失望。
     没错,我的确也想。
     身体的反应自然也瞒不过他。
     “你伤还没好够。”我侧身凑近他,鼻尖蹭着他脸颊,“太剧烈了。”
     话音刚落,鼻尖触及的,和呼吸里传来,他皮肤上的温度,腾地,又窜高了一截。
     “呵……”本意是叫他淡些欲望,结果适得其反。
     ——好吧,我承认我故意逗的他。
     吻了穆炎,往他身上轻游走,探下去。
     先拿温和些的将就吧。
     ……或许,似乎,有些事,不是那么毫无转圜的。
     
     早膳。
     穆炎和我同桌用饭,为免他尴尬,梅蕊桃青再次被驱逐出厅。
     心情很好。
     一部分因为神清气爽,一部分因为旧事有所放开。
     昨晚隐隐有所彻悟,放不下穆炎独自远走是真,可同时,比起敲昏穆炎打包带走,我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总不能一辈子打昏他吧。
     梁长书和我有旧仇不假,但不改变我有足够的筹码成为梁长书同盟的事实。
     同盟,利益同盟,而非手下。平起平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
     出了一口恶气,又因为穆炎那样子……眼下我能够心平气和,就事论事而言。其实从能力资本来说,梁长书作为同盟,会十分强有力。
     虽说我的软肋在他手里,他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抓到手就好。
     嗯……我想想。
     去年宴上所见,梁国并无特别出色的谋臣……第一谋士皇甫公子,这个名头,加上擅水利,绰绰有余了吧?
     为了巩固彼此的友好关系,于他而言,小小一个死士,自然舍得给我。
     我要扮演的角色的,无非一个忠实能干的臣子。
     虽说从未试过,该忌讳的,该注意的,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可以随时参考。
     如果梁国最终无法幸免于乱世……
     ——那我便卖了梁国!
     同时把梁长书控制到手中。
     穆炎除了他主子和我,并无其他在乎。排挤欺凌,我有自保之力,闲言碎语,后世名声,则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以他的思维方式,为了梁长书的性命留在我身边,也不属于屈辱。
     ——原来木头脑袋还是有好处的。
     不管梁长书求生求死,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乖乖活着,以免穆炎殉主。
     只要别让梁长书有机会给穆炎下命令——杀时临——就可以了。
     最方便就是植物人。制造的方式……留心一下。
     对梁长书,还是下得了手的。
     今天开始,或许会很忙了。
     以后,可能半夜有刺客。
     想来,有些怕怕。
     怕怕……
     “粥没了。”穆炎忽然出声。
     ——什么时候他的胃口更好了?
     扭头一瞧,明明还有半罐在那里。
     “……碗里。”他起身伸手到我面前。
     低头一看。
     ……我好像一勺勺舀着空碗喝了半天。
     一肘支到桌上,撑了脑袋看他盛粥。
     他的背影颀长,肩宽腰瘦,臀窄腿长。
     那滋味我熟悉,再销魂不过。
     所谓鸟为食死,人为财亡……乱世纷纷,朝不保夕,大不了我来个人为色亡,又有什么不值得。
     世人多爱枕花柳,独独时临抱匕躺。
     听起来不错。
     到时候就算卖国,也足够以断袖之癖,专情之名被人常常提起了。是毁是誉不做计较,比起能干之士,于大多数人而言,后世必定更记得时临穆炎。
     真是好叹好笑的结果。
     ——嗯……就是偏瘦。让人心疼。
     我知道,我会好好养他的。
     穆炎骤然警觉,又觉得奇怪困惑,略略松懈下来,而后余光扫扫左右。
     在他回头找到算计他的目光之前,我收了不雅的动作,端正坐好,夹了只剥了壳的河虾,放到嘴里,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细嚼慢咽。
     而后,一碗香喷喷的粥自动出现在我面前。
     
     七十二
     梁长书辱我在先,若是相为同盟,那落水之仇,他也不好报。
     以他的性子,倒是的确能忍得容得的。
     嘿嘿……
     有我和梁长书,加上神箭名将寺御君,足够保梁国苟安于虎侧。
     ——小是小了些,从头到尾骨头一硬,山大王也不好啃。
     起码若是不为威胁,会放在最后来啃。
     东平若要平天下,乐观而言,大可两国结盟,而后每每有战事,出些钱财粮草,分一杯羹。
     或者按我的图纸方法大规模重修城防,直接坐山观虎斗。
     五雄十一国之争,往少说,没有一百年,怎么会打得下来。
     一百年后?时临穆炎早已成灰,关我何事。
     若是梁王无能过度,可取而代之。梁长书第一权臣,加以本姓之便,摄政也好,篡位也行。
     寺御君既然能为了高跷之乐支开诸多下人,显然心性并不偏执。当年被梁王迫得射广湖公子,死忠也不可能了。
     人皆传,他们私交素好。想来和同擅弓箭有关。
     去年猎狐那一箭,他眼里笑意下,尚有阴翳。缘故为何,经正旁君后来一提旧事,是人都能隐隐猜测到八九成。
     寺御初见面便待我颇善,也出于此吧。
     如今相交不错。于公而言,我对他箭术五体投地,服他将才出众,也自然有足够事物叫他对我刮目相看。于私而言,他能坦然我和穆炎之间关系,并无鄙夷。我能挠得他痒痒,愈得了他旧痛处。因此,只要彼此珍视善待,往后也不会交恶。
     所以,忠臣之心……大不了我来教唆,忠国甚于忠君,砥柱当以民为责,之类之类。
     如此,梁国三分之二的兵马,便是一家的了。
     篡位又有何难。
     坐在马车里往军营去,一路越想越得意。
     而后忽然落入一双黑黑的眸子里。
     刹那间泄了气。
     ——最大的难题,不是梁长书,不是寺御君,不是梁王梁国,不是东平虎霸天下诸雄……
     而是……
     眼前这个。
     “穆炎。”
     “在。”
     “你昨晚过来那次,梁大人如何吩咐你的,原话还记得吗?”
     “……去,给时应参暖床去。诸事未成,别让他先就折在郁气上了。”穆炎略略犹豫就答了,语气平板,吐字清晰,一个个音之间间隔平均。
     “……”梁长书还真是直白。
     一针见血,切中靶心。
     想来梅蕊桃青她们也没有闲着。
     “穆炎,照旧称呼吧,别‘公子’‘是’‘在’的了。我有三件事问你。”
     “好。”没有什么迟疑,倒是似乎有些放松下来。想必他也习惯了山里那般的了。
     “第一件,你主子只叫你事枕席,可若我要你去做别的,你肯不肯?”
     “肯。”他抬眼看我,立时应声,毫无犹豫。
     不错。
     不管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亏欠了我的缘故,不错。
     “第二件,回头你主子若另有吩咐,我是不肯再放你的。你要走,我也拦不住,所以只能留了你命下来。你给不给我?”
     “……”穆炎惊愕了一瞬,不知如何反应,倒也没有说不给。
     ——他料不到我会要他的命罢……
     活人是肯定留不住的。拿自杀之类的胁迫他也太可笑了,又怎么是我会做的。
     不是说生死由主么,他若肯私自交付我性命,便是一定程度上的违背了。
     且看我对于他而言的份量了。
     “第三件,现在我已并非你主子的禁胬,你想不想要我身子?”
     “……”他反射性眨了下眼,一时茫然局促起来。
     ——脸色有些泛红,虽然因为肤色较黑不易察觉。
     要是肯定要的,不管他有没有察觉,本能么。
     想不想就不好说了。
     本能加感情,不知是否足够萌生自发的选择。
     “你不用现在答,好好想就是。”我松下挺直的背脊,收了一本正经的严肃,靠到背后垫上,“什么时候能答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好。”
     穆炎,这些你禀不禀你家主子我管不了,可我要的不是梁长书吩咐你说的,我要的是你的真话。
     我自有办法验证真假。
     若你真的朽木不可雕,我不是不会放手的。
     我并非情窦初开,热血满腔之人,穆炎。
     我所能给的,并不那么多,那么热。
     你所答的,会决定我该何去何从。
     挑开车帘往外看,秋色正浓,只有最后几亩晚熟了些的稻田还在收割打粒,田野一下子空旷寂寞起来。
     拔了根头发,摊掌伸出车窗。
     这一路顺风,车外风也就不大。发丝垂下一头,绕了指尖,时时微动,却不曾随风而去。
     “吁——”车夫勒缰驭马,车子停了下来。
     视野里刚刚扎驻起来的军营整齐肃然。
     “应参大人,到了。”
     “好。”我答了一声。
     车子停下,原先不曾察觉的顺风变得大了起来。指间一阵微凉吹过,手上乌丝已经不见了。
     穆炎先行下了车。
     没有往地上或是风中去找它,我放下帘子,起身钻出车厢,扶了把穆炎的肩,直接跳落地面。
     
     七十三
     寺御君治的军,不仅营地驻扎整齐,连新砍来用来造水车的竹材都一色长、一色粗细,码放得漂漂亮亮。
     避嫌之故,我未问细细问他军中兵卒几何。寺御君的意思,此处的河边有山洪年头冲下来的泥石滩,低洼浑浊。河中清水难以够到,水流又湍急,加上水深不浅,为防军号晨起兵卒拥挤不堪,用水不便,加上难以饮马,所以要沿河竖起水车,抽河中水上来。要造一排五座,还是竹材能够造成的里头,比较大号的。
     一听我说水势湍急可以用木材下桩加固,点点头,他身边亲兵一溜烟跑走,不会会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等到我在他帐中喝完他好大一杯茶,一起出去河滩边时,那里已经多了一大剁不知哪里运来的木柴。
     寺御君拨了五十人忙活这个。说是,十人负责一座。
     一人管理火堆,两人按需剖竹截竹,在河滩边忙成五组。
     剩下那三十五人,二十几人用好几根的绳子栓腰连成人桥,绳一头都系在岸边大树大石上,下到水里。另一些抗了木料下去,借人桥稳住身,而后找准预定的位子,竖起木桩。
     另有武功高强的几个,从岸边借了力跃去,跳到上头,表演蜻蜓点水。
     想来寺御君以往行军时候逢水搭桥也是他们惯了的。他们自然有领头的喊号子,配合默契,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有条不紊,根本不用寺御君指挥。
     真看得我无话可说。
     木桩深到一定程度,一人踩就踩不动了,于是两人、三人,五人同时合力点。
     要那一根柱子截面上,同时落脚发力……
     “皇甫公子?”寺御君坐在亲兵搬出来的小几旁,简单的靠背椅上,喝茶看戏,兼和我聊天,见我忽然起身,奇怪道。
     “没事没事,我去看看那些树多少年头了。”
     走到木剁旁边,拎拎袍子下摆,伸脚在底下一根的横截面上踩了个印子。
     而后弯腰瞅瞅,估计一番能同时落几只脚。
     ——明明三个脚印已是极限。
     侧抬头看看溪水上飞来飞去的五只蜻蜓……
     “着力即可发力,无需踩实。”穆炎跟在身边,出声解释,而后蹲身,伸手遮了我印的后半个脚印,示意,“如此——”手上移,遮了前半个,“或如此,就都够了。”
     “他们动作太快,我看不清……”竟然只要巴掌大一块,“原来这样啊。”
     当初穆炎竖篱笆的时候,在上头一跳一跳的,就他一个,也就没有这回事了。
     不过那些人能够互不相撞,也足够精彩了。
     于是一路走回去,无视寺御君眼里故意露出的笑吟吟的嘲弄,坐下,端起杯子。
     他武功好,自然听到我和穆炎两个在一边说的什么,想必觉得我笨极了,兼报昨天一句“好雅兴”之仇。
     秋日大晴天的太阳还是晒的,晒得我脸上有些热。
     看看立在身后的穆炎,站得理所当然。
     ——他伤还没好全。
     “不用凳子吗?”我转头问。
     这话其实只是一个由头。
     我是客,越俎代庖下令不好。寺御君坐了椅子,他们肯定不会平起平坐,凳子已是极限。
     寺御君闻言挑挑眉毛探究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不用不用,多谢应参大人挂心,我们都是大粗人,哪里用得那么小心。”一个大嗓门冒出来,语气颇以粗人为豪。
     瞅瞅答话的,是立在寺御君身后的两个不认识的跑腿小卒里头的一个,浓眉大眼。这两人身姿挺拔之外,还十分悠闲。比起急行军,觉得轻松也难怪了。
     问题是……
     左右看看。
     成冉上哪里去了,若是他,肯定不会这么答。
     “你们两个去端些凉茶水来,这活一时半会干不完,顺便捎几根凳子备用。”寺御君抿了口茶,发话。
     于是一大桶烧开过的水有了,舀水喝的勺子粗碗有了。
     长凳子也有了。
     回头一瞧,穆炎还在那里干站着。
     “你——坐!”恼火。
     还是寺御君善解人意。
     
     “大人,东西买到了。”
     “好。坐,坐。”寺御君接过成冉手中两个盒子,指指一旁凳子,而后把盒子放在几上。
     上面一个是点心盒子。
     “皇甫公子说这家点心不错,寺御尝来果真地道,今日差人买了一点。”
     “寺御君有心了。”几子太小,点心盒子又回到成冉手中,开了盖子供人拿取。
     眼看寺御揭开另一个木质坚硬精美的盒子,没有瞒我之意,于是问,“这是什么?”
     “公子见笑了,镀城产玉,顺便给屋里人买了些零杂东西。”寺御君语气颇为随便,没有半分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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