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次见到叶青也是在酒吧，又是苏城生把我约出来的。我本来是不准备和他碰面，想想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算清楚，也就随口答应了。
      这一次是一间很普通的酒吧，八点多就已经很热闹了，邻桌都是一些年轻人，闹哄哄地玩得不亦乐乎。苏城生还是提前到了，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酒，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盯著我看。
      “不错啊，这次来得挺早的。”
      我屁股还没有坐热，苏城生的怪腔怪调又开始了，怎麽说也是自己答应赴约的，就算再怎麽刺耳也没法一走了之。
      我先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和苏城生讲话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情，累到自己就没意思了。
      “我哪里敢迟到啊，每次让你等就得遭殃，苏城生，你老实说吧，是不是存心报复我？那次吃饭之後，你把我和安以诚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明轩了。去酒吧的那次更离谱，你干脆把许铮的事情跟安以诚说了，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什麽思路，要是不爽我每次都迟到的话，你冲著我来不就行了？”
      我一口气挑明了这笔旧账，当然是用一种比较调侃的语气，也免得把我们的关系弄僵了。
      苏城生笑著和我碰了碰杯子，也不知道是和我套近乎还是来谢罪的。等到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我也知道这家夥压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麽。
      “我在你心里就这麽小气吧啦的？我们住在一起四年，怎麽说也了解得挺透彻的吧，你真觉得我有这麽阴险？”
      我心想，就是因为对苏城生足够了解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算盘，他倒也算不上阴险小人，就是吃饱了撑的看到别人日子好过，自己又不舒坦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随便给自己抹黑。我就是不太明白你的思路，你和安以诚没什麽关系吧，怎麽就突然想到请他吃饭了，还挑了我去相亲的那一天。吃饭也就吃饭吧，刚好又跟他提起了许铮的事情，你说巧不巧？”
      苏城生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拿了烟灰缸之後才问我要不要，我也没跟他客气，大家统一战线更好说话。
      他眯缝著眼睛看向我，吞云吐雾得看不清楚眼里的意味，他笑著说道：“是挺巧的，我那天去了他们院里办事情，看到安以诚的时候刚好想起在酒吧的事情，你不是和小朋友处得不太愉快吗？我们好歹是老朋友，帮你从中调解一下总是应该的吧。我也不是故意提许铮的事情，不过，你也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太像了，我看到他就想到许铮，忍不住就想指点他学学许铮，没想到反而让他介意了。”
      说完，苏城生拿起了酒杯，作势想要敬我。
      “这次事情是我嘴大了，我知道你这个人不记仇的，喝了这杯咱们就算了。”
      好一个高帽子，话都被他说完了，我难道还能斤斤计较？
      “行啊，这次就算了。不过，苏城生，你的嘴巴可得关牢一点，不然的话，我下次就得躲著你了。”
      我开玩笑地说道，苏城生也连声说好，酒才刚刚下肚，他又说道：“对了，害你和小朋友分手是我不好，今天也不光是给你赔罪了。上次的叶青你还记得吗？就是医大的学生，拿了你名片的那个。我看你对他有点意思，正好也把他约来了，你可以考虑跟他发展发展，那次回去之後我也和他碰过面，他对你印象挺好的。”
      说到这里，苏城生突然笑了，看向我的目光有那麽一点别有意味。
      “你肯定觉得奇怪，我怎麽忽然转性了，竟然张罗著给你介绍新货色？老实跟你招了吧，是叶青跟我打听了你的事情，我也刚好顺水推舟卖给他一个人情，也算向你赔罪了。”
      苏城生的反复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也没什麽好觉得奇怪的。
      我笑了笑，顺著他的话接下去。
      “好啊，如果事情成了的话，我第一个请你吃饭。”
      苏城生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忽然又说道：“严念琛，你说奇不奇怪，明明是我先认识叶青的，怎麽人家就看中你了呢？只不过聊了几个锺头，也没见你说出什麽建设性的话啊。”
      我知道苏城生会自问自答，笑了笑也没多说什麽。果然，他见我不说话，自己分析道：“现在的人就喜欢犯贱，温柔的好男人没有市场，也就你这种油嘴滑舌的吃香了。”
      “什麽叫油嘴滑舌，我这叫能说会道。”
      我刚要准备反驳，叶青就来了，他仍旧是穿著白衬衫和牛仔裤，斯文干净的样子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们来了很久吧，说到哪里了？”
      苏城生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见叶青坐在了旁边，转头对他说：“没什麽，他刚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叶青很抱歉地笑了笑，开始说起自己的实习情况。三个人聊得还算愉快，尤其是叶青这个人脾气很温和，态度礼貌又不生疏，偶尔的害羞也让人觉得有趣。
      我看得出叶青对我有点意思，只是，今天再次碰面我倒是对他没什麽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刚好和安以诚之间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将兴趣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当时还想著如果身边没有安以诚就好了，我就有机会另外找乐子，没想到机会真的出现了，我反而觉得无所谓了。这就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我对安以诚的厌倦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关系。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方明轩说得不错，真要这麽耗下去有谁可以和我长久？我是不是需要有一些改变，开始试著克制自己的随性所欲。
      我正想得出神，苏城生拍了拍我的肩膀，饶有兴致地指著不远处的一群人，笑嘻嘻地说道：“都是你学生吧，玩得挺疯的。”
      我顺著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坐在中央的安以诚。难怪苏城生特地指给我看，摆明了就是想看我的反应。
      “嗯，安以诚他们班上的，大概是班级活动吧。”
      苏城生意味深长地看向我，笑著说道：“班级活动办到酒吧了？四男四女人数刚好，他们是在联谊吧？”
      苏城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这时，安以诚他们正在玩国王游戏，年轻人搂搂抱抱已经不算什麽了，更限制级地都快玩出来了。
      我也说不上是什麽滋味，就是看著觉得不痛快，甚至可以称得上冒火。上次生日的时候，安以诚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坐在外面，不就是因为不爽同伴把女生带来吗？现在倒是和女孩子玩得痛快，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和女生在一起算是什麽情况？简直就是自打巴掌。
      “严老师，那边是你学生？”
      叶青听到了我和方明轩的对话，顺口便问道。
      我正心里冒火，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倒是苏城生跟他解释了几句，叶青尴尬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麽。
      他们那群人玩得最疯的时候，安以诚也刚好看到了我，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苏城生和叶青，表情微微一僵，很快又转头和对面的女生热络地闲聊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麽，就是看到他玩得这麽高兴，心里跟著不痛快了。连带著本来的兴致也消磨地差不多了，只是看到苏城生对著我笑，又不能把这种烦躁的心情表现出来，佯作无事地继续和叶青搭话，说什麽也不能让苏城生看笑话。
      出来玩还要辛苦演戏，我理所当然地把这笔帐算在了安以诚的头上。离开的时候他们玩得正疯，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和其他人拼酒。
      我恶狠狠地想著，今天让你喝得痛快，明天别被我逮到旷课，我一节算你三次。
      第二天，我并没有逮到这个机会，安以诚按时过来上课了，虽然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至少人是到了。我看得出他昨晚喝得挺多的，本来酒量就不好，又要硬著头皮在女生面前装样子，活该他宿醉难受。可能是我看他可怜吧，难得没有阻止他上课趴在桌上，他也挺争气的，撑著眼皮就是不睡觉。
      中午的时候，我又在食堂碰到安以诚，这一次他是一个人，端著盘子晕乎乎地找位子。我心想，是该和他算账了，端著托盘坐在了他的对面。
      安以诚看到我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眨著眼睛看向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严老师有事吗？”
      他的语气很生疏，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我看了他一眼，嬉笑著说道：“没事不能坐在这里吗？你平时不是挺爱在我面前晃的，怎麽我就不能在你面前晃了？”
      可能是宿醉的关系，他的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竟然没有否认我的话，反而是忿忿不平地说道：“我怎麽就不能在你面前晃了，我乐意，你管得著吗？”
      难得他能说出一句老实话，我当然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故意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
      “安以诚，其实你挺想看到我的吧。”
      他突然激动起来，低吼道：“放屁，食堂就这麽点大，我瞎逛逛也能碰到你，又不是我愿意的。”
      我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地反驳说：“是吗？你刚刚可不是这麽说的，你怎麽说来著的，哦，你喜欢在我面前晃，乐意在我面前晃，我是管不著。”
      安以诚脸上一红，拿起托盘就想另找位子。
      “走什麽啊，让人看到还以为你跟老师有矛盾呢，安以诚，对著我你就吃不下饭了？平时不是挺能装的。”
      安以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坐下来一个劲地闷头吃饭，根本不准备搭理我。
      我看到他别扭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有趣急了，昨天晚上的火气也跟著烟消云散。
      两个人面对面地吃饭，我看著他，他却不看我，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拼命地往嘴里扒饭，我却比他先吃完，顺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拿了一个小药盒给他，正是我课间的时候回车上拿的。
      安以诚愣愣地看著我，诧异的表情有趣极了。
      “解酒的药，回去多喝酸奶和茶。”
      “谁稀罕啊。”
      他嘴上虽然这麽说，但还是把药盒收起来了，我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故意教训说：“没有酒量就不要多喝，耍什麽帅啊，你不是对女孩子没兴趣吗？现在知道喝醉有多难受了吧。”
      “谁说我对女孩子没兴趣了，我……”
      安以诚下意识地反驳，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耳根微微一红，害羞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我顿时感到心情大好，也不准备继续逗他，端著托盘就离开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远远地就瞧见他还坐在原处，傻乎乎地拿著药盒发呆。我心里觉得特别高兴，也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这麽有趣，分开之後反而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感到满足，是我日子过得太无聊了，还是说，真正犯贱的人是我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