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天的上午，我很光荣地迟到了，还好只是去本部办公而已，办公室的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我的狼狈。
      我前脚刚进办公室，方明轩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正奇怪他怎麽不打我手机，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没有开机。
      “严念琛，你搞什麽鬼，手机没开，人又不在办公室，你跑到哪里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方明轩大吼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将听筒拿远一点，另一只手刚好打开了手机。第一天简讯就是安以诚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他问我什麽时候方便去拿东西。整条简讯只有十多个字，完全没有一句废话，倒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严念琛，你有没有在听？”
      方明轩的大嗓门让我不得不回过神来，把听筒拿近一点，我忙是应声：“在听。在听，我早上睡过头了，急著赶回学校就忘了开手机。什麽事这麽急，我手机到现在还没震完，都快二十条简讯了。”
      方明轩冷哼一声，不爽地说道：“你还问我？昨天三更半夜打到我家的人是谁？你快把事情说清楚，我下午中午还要去见客户。”
      我不敢随便敷衍，快速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什麽，末了，我还不忘问方明轩说：“你说，我这人真有什麽烂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烂透了。”
      方明轩哼了一声，语气严肃地说道：“严念琛，你烂不烂自己心里清楚，不是我帮那个小朋友说话，人家对你够好了吧，一门心思就想和你好好地过日子，结果呢，你三更半夜把人家甩了，还是用这种狗屁理由。什麽腻不腻的，你这人就是犯贱，对你好了，你要觉得无聊。不搭理你了，你又要不高兴了，你说，你是不是烂透了？”
      听到方明轩这麽一说，我还真觉得安以诚的话太有道理了，他怎麽不早点发现我的本质。
      “烂就烂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闻言，方明轩立马嘲讽道：“你还拿坏毛病当个性了，严念琛，你倒说说你这辈子怎麽办，和谁都处不长，和谁都要腻，这个世界又没有第二个许铮，难道你还要一个人过下去。”
      我没有办法正面回答方明轩的问题，只能绕圈子转移话题。
      “我还以为你挺高兴我和安以诚分手的。”
      “我有什麽高兴的，你连自己看上的人都能甩，还能和谁处长了，那个小朋友是傻了一点，但也总比许铮和苏城生好。许铮已经死了，咱们不拿他说事，苏城生那家夥阴阳怪气的，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我还宁可你找一个傻乎乎的。”
      听到方明轩的分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麽可笑的。
      “算了，我们也别提这事了，反正都分手了，你现在马後炮也没用。”
      方明轩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严念琛，你少在我面前撞潇洒，你这个人是什麽德行我也算看透了。分手是一时高兴换得轻松自在，分手之後就不见得继续自在下去了，你在他们学院的课还没完吧，他要是表现得无所谓，又对你不理不睬的，你照样得心里不痛快。你这人什麽脾气，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就是犯贱。”
      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犯贱，拐了个弯又绕到其他的事情上去，方明轩赶著和客户出去吃饭，没怎麽搭理我就挂了电话。
      空闲下来之後，我便准备回复安以诚的简讯，他只问了一句什麽时候方便让他来拿东西，我就回答说，就今天晚上好了。他收到简讯之後，立马又回了一条，还是简单明了的句子，只有一个“知道”而已。
      我看著简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真有这麽生气吗，打个电话给我都不愿意。转念又想到昨天的情景，安以诚红著眼眶的样子仍是无法忘记，胸口不由得微微一抽，有些难受，又有些心疼。
      说来也奇怪，分手的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说出口了，我却没有想象中这麽高兴。
      我和安以诚约在七点，他六点半就赶来了，手里拖了一个大箱子，看样是要一次把东西全拿走。
      进门的时候，安以诚板著脸孔不愿意多看我，我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让他直接去卧室拿东西了。他在我这里住了这麽久，还是有不少衣服和生活用品的。他在里面收拾东西，我在客厅等著，谁也没有先开口。
      “都拿好了？”
      我看到安以诚出来了，随口便问道。他点点头，本来已经准备走了，突然又停在我的面前。
      “严老师，你昨天说什麽来著的，你烦透了我什麽都不爱说的样子是吧。”
      我心里一愣，没有立即回答，他嘲讽地笑了，又说道：“反正以後也没什麽机会说话了，你就让我一次把心里话说清楚吧，你说的没错，憋了这麽久是挺累的。”
      我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回答说：“行啊，你说吧。”
      安以诚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他愤怒地瞪向我，指著我的鼻子骂道：“严念琛，你以为我乐意把什麽事情都往肚子里咽，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不错，我的确很笨，也不会看眼色，捉摸不透你的心思，可是，你有没有把话说清楚过？你倒是好啊，一边笑我傻乎乎的，一边又要我自己明白你的想法，你当我是谁啊你肚子里的蛔虫？”
      安以诚嘲讽地笑了，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你以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为什麽整天往你办公室跑？贪图那里冷气强吗？你那时候挺烦我的吧，一看到我不按照你的意思做，就不耐烦了是吧。好啊，我当你喜欢别人让著你、迁就你，可是，我真迁就你了又怎麽样，你倒嫌我没意思了，你怎麽就这麽难伺候啊。”
      我知道安以诚心里藏了不少事情，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麽透彻。我愣在那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却好像是以为我故意给他机会说清楚，僵硬的表情便得更加愤怒了。
      “我是傻啊，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怎麽谈恋爱，我就想让你高兴一点，想和你一直处下去，到头来呢？做什麽事你都不满意。严念琛，我怎麽就喜欢你了，摔进坑里跳也跳不出来。”
      安以诚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我心里咯！一下，很不舒服，又有一点心疼。
      他自嘲地笑了笑，故作潇洒地说道：“算了，反正也分开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自私了，自作孽不可活，我能怪谁呢。”
      说完，安以诚又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吭声，提著行李就准备离开了，他走到玄关处的时候，步伐略有迟疑，犹豫片刻仍是回过了头。
      我是看著他走向大门的，几次想要说什麽，却又没法开口。安以诚已经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说得够明白了，我也没办法辩解或者反驳。自私的人是我，无耻的人是我，我已经没有资格说什麽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著，我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安以诚看著我也不说话，终於，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严老师，抛开感情的事情不说，我的确应该叫你一声老师，不管怎麽样，你在这段时间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单论这个问题的话，我应该感谢你。”
      话刚说完，大概是觉得不甘心，他突然又自己生气起来，狠狠地骂道：“你就算教我再多东西，你也是一个大烂人，我从没见过比你更自私的人。”
      说完，安以诚不再迟疑，快步地离开了。
      安以诚走了之後，我花了几分锺的时间才把他的话消化完毕，回想起安以诚刚刚的样子，我忽然大笑了起来。也说不上是笑什麽，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隔了一会儿，我又觉得没意思了，心思渐渐沈淀下来。我不由自主地回忆刚才的情景，安以诚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我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总觉得这一切都显得荒谬而又不真实，我为安以诚的难受而心疼，为他的愤怒而难受，抛开这一切不谈，我还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安以诚从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没有那麽多的小心翼翼和忍让迁就，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矛盾了？当然，所谓的矛盾都是对我而言的，他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麽。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自私的人是我，无耻的人是我，严念琛真的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