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生创业潮-校园电子商务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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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业者档案:唐阳,1977年生于天津,1994年就读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1996年休学一学期,1998年攻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企业管理双学位专业,于2000年12月毕业。1999年10月创办校园电子商务“流星小站”网站,2000年6月与三位合伙人注册成立北京商易立方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公司致力于解决电子商务物流领域的瓶颈问题,研制开发了电子商务储物箱——ADM(Automatic Delivering Machine)系统,该产品为消费类电子商务企业提供自动化的配送手段。
        按唐阳的话来说,他的创业是从一次次的莫名其妙开始的。最让他开心的是,有一次他在ChinaRen上面看到一个“个人主页”,那个人说,他到清华来参观旅游,去了大礼堂,去了荷塘,去了水木清华,还去了流星小站……唐阳啊的一声大笑:“唉呦,我们这还成了清华的一个景点!”流星小站是网站的名称,它在清华园的主干道快进入学生宿舍区的一个大十字路口旁边有一个小店,原来想作为网站购物的配送中心,现在成了卖小礼品的店铺,有人善意地嘲笑唐阳是一个杂伙店的老板。
        在Internet刚刚进入清华学生宿舍的时候,唐阳做起了在网上向清华学生租赁盗版VCD的生意。刚开始网站没有芳名,唐阳就向清华人文学院一位老师请教,那位老师说:“你这租赁盗版VCD长不了,学校要整盗版的话你就得关门,就叫流星小站吧。”听起来似是开玩笑,但现在“流星小站”并没有象流星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我光顾过这家漂亮的礼品店,店面挂着写有“流星小站”四个字的牌子,这家店铺看似普通,但它背后却隐藏着鲜为人知富有戏剧色彩的故事。这家店的主人唐阳已不再仅仅做这个了,他还做起了高科技公司。
        2000年11月5日早上10点钟,我按约好的地点在清华南门对面的蓝润大厦跟唐阳见面,他先带我去看看“商易立方”公司的主打产品“电子商务储物箱”,一个如同银行自动取款机那样的大家伙,唐阳说光做这个样机就花了二十多万元人民币,而公司成立注册资金只有40万元,现在他忙着跑融资。我俩在一家别人公司的会议室坐下来,我先问唐阳是怎么做“流星小站”的。
        那是去年暑假,我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当时在学校里太无聊了,每天晚上实在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然后就去租片看。我们楼下有几个同学开了个租片的服务,这个服务很纯朴,那些片放在两个箱里,你要租就去挑。我总觉得这应该给顾客提供完善的服务,可我进去之后感觉受了一种虐待,人家不理我,片的目录也随便扔在那里,他就说你到箱子里去挑吧,然后那几个人在打游戏。
        当时Internet刚进我们26号楼,我身上刚好有一笔钱,是在四通公司做兼职挣的,不多,只有几千块钱。我买了一台服务器,很便宜的,极便宜,超出你想象,两千块钱不到,人家淘汰下来的,方正多媒体的存货。然后,我跟出租片子的同学说,用延期付款的方式把他们的片子全部买下来,一共有几千块钱,几个月后付清。我想尝试一下网上买卖货物,我没有看到谁搞过,那时候暑假好像刚有8848,刚有易趣,都是刚出来,大家都莫名其妙。
        大概是清华这种环境比较适宜吧,这帮人在网上都泡久了,但没有人提供服务,都是娱乐呀,交流呀……暑假之前那一学期我在清华经管学院学了一门课叫《管理信息系统》,那课特别好,用的教材是美国的,教这门课的是一位经管学院的名老师,讲得特别好,非常引人入胜吧。里面讲的是“.com公司”怎么做,怎么应用Internet来服务企业……上完这课以后比较冲动吧。当时我就想,要不在学校里搞一搞。我莫名其妙地发现在主机上装了个Linux之后就可以发布网页了,别人就可以在网上看你的东西了,觉得太快了,当时我不能适应这种变化。我说,那行,咱们就开始吧。
        当时在电子系有很好的科研环境和闲散机会人员,我就找了几个人,说咱们成立一个电子系的俱乐部吧。他们都说行呀,于是就成立了一个26号楼Linux俱乐部。我们这个组织十几个人,每人掏几百块钱,换了个很不错的服务器之后把VCD租赁系统弄到这上面去,效果更好了。而且有了这个俱乐部作后盾,技术支持这一块非常不错,它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做。
        把人家的租片生意收购了,片子将近一千部,租一张片是一块钱到两块钱,收入还不错,最后付收购的钱就没掏自己的钱。租的人挺多的,那就把门市取消了,我们不接待上门来租片,要租就到网上去订,以致有的人来了又租不到片子就破口大骂,说我不上网!
        唐阳乐呵呵地笑了,自我解嘲说:“一开始比较幼稚了。”我想,一个新事物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天真和可笑,怪不得唐阳老把“莫名其妙”挂在嘴边。
        当时在清华BBS上做了些宣传,反应还不错,大家突然觉得:哇拷,还能怎么搞?!接下来就很烦了,已经到了11月份,租的人很多,经常要更换新片,每天晚上要跑到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这些片该送的送该收回来的收回来,其实为挣点钱这事挺莫名其妙的。我们这种近乎变态的执着要把这种服务做得更好,而且近乎变态要把这种电子商务做好,后来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成本实在是太高了,但对我们打这个品牌是有用的。
        后来把新的产品线扩大了,有玩具呀,生活用品呀……很快就加上了,但细想一来还是挺莫名其妙的。刚开始是VCD租赁系统,后来正经八百地变成了一个服务项目比较全的电子商务网站,虽然很幼稚,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后来中央电视台来人采访了,影响挺大的。我们最火爆的时候是去年12月份,我想这也是清华的同学比较给面子吧。
        中央台记者采访之前就有清华的报刊来采访过,当时很惊险,因为我们当时纯属是一个地下的黑市,完全就是自发产生的有经济规模的一个单位吧,位置竟然在我宿舍,这明显违反了清华的规章制度。后来中央台记者跑过来了,让我比较吃惊。一开始我不知道“新闻调查”这个节目(中央台)是如此历害,当时从出租车下来像小女孩似的记者,我说,这怎么回事?挺好玩的,她(记者)比较活泼开朗,比较聪明,最后才知道她是中央台大牌的栏目主持人。
        一共来了三次,最后一次拍的比较全,在一个周六晚上9点中央一台就播了。那一期节目叫“互联网与我”,播完以后,电视观众都非常重视我们的发展。我问唐阳,刚开始做这个网站是抱着什么心态呢?有没有想只是玩一玩?
        有!有玩票的心态。可以说是从兴趣和莫名其妙开始的。到了1999年12月,就有很多资金问题的制约,因为当时要展开新服务的话,不投钱进去是展不开的。当时我哥在美国华尔街一家投资银行工作,他一开始觉得:妈的这弟弟搞了这个!访问我的网站后觉得:还行,是个东西。他有一些钱,给我们投了一两万(人民币),很少,刚够我们折腾折腾,这笔钱一直花到今年3月份。
        到3月份就比较有意思了,我觉得几方面的问题都要考虑:这个东西要发展需要商业操作,比如资金的引入;另外,要从我的宿舍搬出去,我觉得人都得讲道德吧,不能没事就骚扰同宿舍的同学,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商量着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当时我骑着自行车在清华走,我看到清华十食堂那边有一溜小店,大概是1999年末盖的。刚开始没怎么想,后来一琢磨:我们在这做一个门脸好不好?
        刚开始跟了3号店谈,觉得不好;接着跟1号店谈,人家就租给我了。当时我没有钱去付这个房租,一年要三万块钱一次性付。怎么办呢?没有钱。当时就在“水木清华BBS”上贴个条,发行一种我们又是违法的东西,叫小门脸债券。很多人问我:你这东西能干吗?我说我没办法,我现在需要钱。我们的债券一共三万块,目的很纯朴,就是要把这门脸租下来。其实同学当中闲钱比较多,存在银行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只是为了放心而已。当时我通过这种发行债券的方法聚积了将近三万块钱。
        我无比惊讶地问:“清华学生真的买你的债券呀?”唐阳点了点头,表情十分平静。
        于是把这个店拿下来了,而且现在我们也把钱还上了。当时把小门脸拿下来之后挺高兴的,毕竟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据点了,我们把它叫做配送中心。发展到现在,流星小站的收入有一半以上来自小店的门市销售(意思是网下收入)。当时我们头脑里有一个很顽固的概念,可能是思维定势吧,我们是搞电子商务的就觉得一切都得在网上搞。其实后来一想,不管是电子商务还是一切都得在网上搞。其实后来一想,不管是电子商务还是什么都是做生意的,只不过想通过Internet赚钱赚得更多,服务得更好而已。“配送”是电子商务里的一个概念,更准切地讲,在电子商务里是存货和分散的概念,而我们那么好的一个地方(配送中心)最后成了一个店铺,这是一开始都没想到的。
      接下来唐阳谈到了跟一家公司的合作,这家公司就是我和唐阳在访谈的地方。这家公司原先计划给“流星小站”注入50万元,占51%的股份,让“流星小站”作为该公司的一个支系,最后资金到位只有10万元,而且还是分四次给的。因为2000年4月份纳斯达克股市暴跌,这家互联网公司的后续资金没有到位,自己过不了日子,也就无法给“流星小站”融资了。这家公司变得很萧条,唐阳说以后一定想办法把这10万元还给这家困难重重、甚至面临倒闭的公司。
        实际上这十万块钱相当于我借他们公司的,只是他们现在没有着急向我要,而且这已经成了我一个应该检讨的地方,无论它这50万是到还是不到,这10万到了我应该给他一个说法,到底是占我们10%还是15%,当时我以为他们后面的钱会到呢,跟他们签的是借款的条。我真的不太懂这个行业要怎么搞,我们比较傻。
        但是怎么说呢?这十万块钱确实帮了我很多忙,我们鼎盛时期也是在那一阵,有超过二十个人。
        我问,这二十个人是不是指员工?唐阳解释说:“是指参与我们这个事的人,不敢叫员工,因为一直都没有成立这家公司。”其实,在这个时候,流星小站是能成立公司的,因为当时还有一笔融金,人家马上可以给它60万元,只占25%的股份,但唐阳选择了跟这家互联网公司合作,为的是想利用这家公司的资源。对于这个选择,唐阳想起来有点后悔。
        后来成立了商易立方公司,我自己出去融资40万,那台样机开发就花了24万。我们一共四个股东,我是发起人,找了个叫孟华东的同学,他以前是清华校学生会的主席,他是清华电子工程系的博士生,我的好朋友。还有一个同学是清华经管学院的博士生,然后我们三个组成一个团队,到外头找钱。我认识一个同学是电子系的学长,在一家外企当经理,很有钱,是他投的资。这个公司鼎盛时期也是超过二十个人……现在整个B2C电子商务不景气,所以这两个生意都受到影响,这是没办法的事。
        还是接着说流星小站吧,当时不是十万块钱来了吗,之后就热热闹闹办了很多事,你看我们的店面还像个样子,也是拿这些钱做了装修。我们还花了很多钱在系统的开发上,后来发现这笔钱白花了,因为我们开发得很不好,就是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个理想主义的东西。当时我们还做了一个在我们看来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们提出了一个叫C2B2C的模式,这个东西我至今认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主意,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是个好主意,也不是我们能实施出来的,所以这个实验在我们这里失败了。
        我们面临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客户的需要,实际上这是所有online做商务的一个莫名其妙。顾客究竟需要什么呢?唉呀,这太奇妙了!
        唐阳拿出笔和纸边划边解释“C2B2C”模式,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C指的是用户,唐阳引用毛主席的话说:“希望从人民中来,又从人民中去的一个过程。”左边的用户把信息卖给网站:一是告诉网站他需要什么,二是他看到别人需要某种东西而网站还没有,于是告诉网站从哪里可以进这种货。这两种信息对网站来说是不知道的,但是极其需要,因此网站愿意花钱来获得这两种信息,但必须在提供的信息产生利润后才能按比例付给信息费,实现正反馈效应。唐阳认为这是个开天辟地的想法。
        我们在网站上进行了尝试,在做的过程中发现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事情。我们要收集信息,每一个产品被提出被联储被提供方案到上架到最后,全程记录下来,再把所挣的钱提一部分给提供信息的人,这很复杂,这是个系统工程,而且我们缺乏这个过程的支持软件,于是我们都自己做这个东西,最后发现是不应该的,痛苦也是可想而知的。
        你想当时我们同时做几样事情:我们做任何电子商务都有的B2C的服务平台,除这之外,我们还做很多电子商务没有的清华门市,在这之上我们构架一个高级的C2B2C的新模式,这三者要有机地整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既提供店面销售又有网上销售平台接受用户需求信息的这类东西。如果这套机制能够运行的话,将产生比较大的力量,它能够自我生长。可是我们缺少一个很好的软件支持,并且缺乏一个有经验有精力的团队,我们这团队里头有热情的人很多,有经验的人很少。
        我们认为C2B2C是一个极具创新的大胆尝试,而且我们把信息作为Internet上可供交易的一个东西,至少我当时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先例。其实这是一个很蛊惑人心的好主意,得到好多人的赞同,正是在这种好主意的驱动下,人数一下哗啦上升到十几位二十位。当时只知道一些电子商务的名词,究竟要怎么搞一塌糊涂,完全不懂,而且又配合我们这么新的C2B2C的模式,这些不合格的人又怎么能把它做好呢?
        我问,这些人在付出劳动的过程中有没有获得报酬?唐阳立马应了声:No!然后补充说:“付——几乎只是这个过程中必要的开支,手机费,吃饭,没有工资。”我想,创业之初大家基本上都不是冲着钱聚到一起的。
        当时我把FanSo的常务副总裁童之磊请到我们电子系五楼的活动室,我指着我们开发出来的东西跟童之磊说:“你看这个值多少钱?”童之磊回答说:“值两千万。”我说:“得,你就给我一百万吧。”真的,在今年4月份之前,商业模式很值钱,而这个模式很新,很有力量。
        对于我们团队来说,一直觉得钱是帮助我们做事的资源,谁都希望有钱方便一些,但是我们这些人还是属于那种很有热情的创业者,跟唯利是图的不一样,我们圈子里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叫伪创业者。我们是没有钱也干,只要这事我觉得来劲。
        唐阳又一次笑了,他仿佛就是那种人,即使失败了,但只要失败得无怨无悔,自己也是能笑得出来的。很多清华学生都非常关心流星小站,仿佛把它看成了一个创业形象,既然是形象,那我们都希望它壮大起来,而不是倒下去。我问唐阳目前的流星小站怎么样了,他这样说:
        现在处于一个我管它叫冬眠期,因为前一段的事件被证明失败了,C2B2C模式的大胆实践在我们这种热情的疯狂实施之后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而且我们耗费了很多资源,一共耗费了超过八万块钱。当时已经张罗开了,各个部门都带了起来。你想C2B2C哪有这么简单呀?比如说给我们提供需求信息和供应信息的人,他们以前可能就是做一些小B2C的,我们管他叫小B,然后小B如何跟我这个B产生各种关系,为此我们编出了一些软件,想了很多工作流程,给大家订了很多头衔,什么产品经理呀,用户需求经理呀,乱七八槽的,统统莫名其妙的,结果发现不来劲,不产生收入和利润。
        这套模式我们不实施了,我们现在主要做的是清华店配合网上的销售,获得一些利润,然后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外头给别人做一些网站的建设工作挣些钱养活着自己。
      我问,流星小站的前景如何呢?有没有长远的打算?
        当时有资金进来的时候,我们有各种各样激动人心的规划,比如说我们有一个规划,在北京所有的大学校园里建立我们的分站。我一直把清华的小门脸叫做流星小站清华店,而没有叫做流星小站,我们希望最后能拓展到全国各大高校。我们作为校园电子商务的先驱影响很大,几乎所有的有条件做校园电子商务都在他们本地的校园内讨论能不能做一个象流星小站这样的生意,于是我就想到用我们校园电子商务的品牌优势去结合这些想做的人。
        清华店每个月的销售额有二十多万,一年就两百多万,利润不高,我们成本很高。假如在北京有十个分店,那一年的销售额也是几千万了,觉得挺来劲。
        为什么这些生意很快就能上手呢?因为门槛比较低。实际上你要是想做的话,一样也能做起来。做这个方向是属于流通领域的,倒买倒卖,我们觉得这块还是算了吧。当然这事如果能做起来的话也不错,但是很多学校经过实地考查后建不起来,比如说北大,北大就比较排斥我们这个品牌。而且你想在每一个大学建立分站都要找到合适的代理人,当地的部门经理,这种人要足够热情,认同你这个事业,而且要有能力能把这个摊撮起来,这是一个非程序化的事。是一个创造性的事,这种人太难找了。
        之后我们又想了各种各样的方向,比如说把我们这套模式构建出来解决方案给每一个社区,什么什么小区,为它们提供服务软件,这样我们就可以成立一个高科技公司,好像也觉得挺来劲的,后来发现这个市场根本不存在。
        我问,流星小站从成立到现在是否赢利了?唐阳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赢利了。”我又问,是不是觉得很自豪?
        我很自豪!至少我觉得比某些生意来说只花钱不挣钱要强得多。
        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寻找能赢利的新方向,想依靠我们在清华这个局域网做服务的经验,给实际的小区提供服务。现在有一个潮流,在所有的新兴小区内建局域网,直接把网接入到桌面,跟清华一样。我们就想卖给小区服务系统,这个尝试最后也失败了,这失败的理由莫名其妙,第一我们没有成立公司,第二没有经验,我们不知道要把这套软件卖给谁。他们一般都去找那些成熟的大公司,都很贵,实际上在这个市场上几乎没有我们的位置。我们钻不进去。
        所以,对于创业公司来说,我觉得真的挺难的,有时候看到比较好的方向,或者发现这事本来做不得,或者发现可以做到但可能不是由你来做,就是这样子。我们正处于在寻找一个新的方向的状态,团队转型也是挺痛苦的。
        唐阳一而再地说自己对流星小站特别有感情,还是希望把它做成了,而不是停滞不前。他在2000年12月份就要毕业,将取得清华经管学院的双学士学位,我问他将来的个人打算是什么。
        我毕业以后特想成立一家真正做高科技的公司,做软件也好,做服务也好,我希望它有技术含量,它有技术壁垒,我希望这个东西是我们积累起来的,最好不要上手这么快。我现在害怕上手很快,真的,是这样,而且,我希望找到真正想创业而且不但有热情又有实力的合伙人。
        唐阳认为目前很多学生创业的公司都不成,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在诋毁他们。我说,你做为创业的实践者,是怎么看待这些同龄人创业的?
        我觉得有两点,一个是技术含量太低,没有做成科技创业,而是热情创业,这不成,这没有竞争优势,可能会花光投资人的钱,纯粹是花光投资人的钱来获得自己的经验;另外一点有些人的创业目的不纯,当然为了钱没什么不好,但我觉得太看重钱就有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我这人可能比较唯美一些,我觉得创业就应该有那种,就是我闭上眼睛能看到未来要发生的一个事,需要有人做,那就是我们,得有这种概念,而不是说我闭上眼睛就有一筐钱。
        我说,现在有一个潮流就是靠知识来创业,于是出现了知识英难或知本家这些概念。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业?我个人认为,创业者是一类特殊的人,这类人跟知识英雄这个概念存在交替,但并不是同一类人。创业者是一个单独的人,这类人比较唯美,有艺术家追求完美的触觉。他觉得一种东西应该有而现在又没有,那就会疯狂地去实现。
        我举个例子,象美国有一个处理全美垃圾的大企业,那些创业者一开始有工作,从某一天开始就觉得美国的垃圾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他每天早晨四点起床,工作到八点,猛开着一辆自己贷款买来的卡车,在他所在的地区进行垃圾收集、处理工作,之后他的整个企业遍布全美。你说他刚开始创业有什么知识呢?其实我觉得他所拥有的只是一种唯美主义的冲动,他觉得社会需要这种服务而现在这种服务还没有。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获得一些知识,但我觉得这和知识英雄不是同一个概念。
        我觉得强调知识创业这一块只适合一个领域,就说结合新技术,或者前瞻性的非服务性的地方,比如软件业呀。在其它领域,我觉得可能更需要的是……这种冲动吧,能够发现某些市场需求。
        创业是一个需要积累的过程,那么对于我们这些直接出来创业的人来说,怎么能营建我们的竞争优势呢?是要靠我们获得知识,尤其是在大学里获得一些知识。可能学生创业更倾向于做知识英雄,但是发现现在很多学生没有什么知识就去创业了,比如我,就比较莫名其妙,但是我认为我还拥有一些非知识英雄的素质,以后我还能做一些另类的事情。
        唐阳满脸豪迈的神情,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不管怎样,希望你能早日成功。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希望吧。”不管是“流星小站”,还是“商易立方”,这两家生意目前都很困难。唐阳说,“商易立方”的员工因为发不出工资都把他们辞掉了,这两家生意都跟B2C有关,他相信B2C这个商业模式肯定行得通,因为没有人认为在网上卖东西不行,现在还没达到目的,可能是高估了它的价值,也有可能低估了它的价值。最近我在报纸上看到,上海的易趣又融了一笔资金,有两千万美元。唐阳说有跟易趣合作的意向,但还没有谈。我忽然觉得,像唐阳这样创业,不管最后能否成为百万富翁,但生活真的很精彩。
        人物印象:
        唐阳剃一头板寸,穿着一件李宁牌运动服上衣,从见面到访谈结束,我发现他左手的衣袖一直没有穿进去,显得很特别。他看起来很精干,说话慢条斯理。不知为什么,他对我放在桌上的采访机格外注意,当第一盒磁带录了一面自动反带发出一点响声时,他提醒我说:“到点了。”我心里忍俊不禁,连忙解释说这是自动反带,这盒磁带还可以录半个小时。差不多再过二十分钟后,它问我是不是录完了,好像在提醒我该换磁带了。我想:他大概是希望我能把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录进去,而不是他光说这边采访机的磁带却不知不觉地停了。
        他的眉头时不时地皱起来,我想他现在过得很不爽。“流星小站”和“商易立方”的辉煌期过去了,但他为过去所拥有的辉煌深感自豪。
        这是星期天的早上,偌大的会议室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唐阳说给“流星小站”投钱的这家公司很不景气,我确实感受到了萧条的气息,正因为如此,我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从早上10点半一直聊到12点,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唐阳说请我吃饭,我不敢接受,因为他的创业正处在艰难时期,我怎能让他破费呢?他说请我吃水饺,问我能吃几两。天啊,我最怕吃水饺了,别的都能吃,就怕吃水饺。最后,我在一家小饭馆请他吃饭,点了三个便宜的家常菜,一共只花二十多块钱。待我买单后,我料不到的是,他竟然把剩下的菜打包拿回公司去,说晚上可以吃一顿。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我蓦地想到“艰苦朴素”这四个字。唐阳跟我说,他现在经济比较紧张,别的都可以节俭,但必须保证把每个月的手机费都缴了。竟然连手机费能不能缴得起也要担心,我不用多问也知道他目前处境有多困难。
        在吃饭的闲聊中,唐阳跟我说:“你的生活有很多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意味着信息量。你的职业充满了信息量,我很羡慕你充满信息量的生活。”我一听这话便笑了,觉得唐阳对创业太投入了,不管什么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信息”。
        采访过后的某一天,我特地去清华校园内的“流星小站”光顾了一下。生意很好,顾客盈门。收款台那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我故意问她:“这里的老板是不是唐阳?”小姑娘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回答说:“是啊。”这个店只有五平米左右,非常小,但布置得很精致,有卖书、玩具和电话卡等等,货贺上还垒着一摞一摞的VCD,都是非常好看的片。让我无比惊喜的是,我看到了我曾经在好几个城市都没找着的最想看的法国电影《最后一班地铁》的碟子,于是租下来(租金两元)拿回去看。当我看到影碟盒子后面的内容介绍有两个错别字时,心想:果然是盗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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