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内心的冲突-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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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典型特色是他的依附性的一部分,这就是,他无意识地倾向于以别人对他的看法来评价自己。他的自我评价随着旁人的褒贬不同而时高时底,随着别人的喜恶变化而上下波动。这样,别人的任何拒斥对他都是灾难性打击。如果有人没有回报他的邀请,在意识领域内他可能是以通情达理的明智态度来看待的,但在他的内心世界里自有其特殊的逻辑方式,而这种逻辑会把他的自我评价降低为零。换言之,任何评价、拒斥或背弃对他都是可怕的危险。他会失魂落魄地以最大努力来挽回那个他因此而害怕的人对他的看法。他一边脸挨了耳光后又把另一边脸凑上去,这并非由于某种神秘的“受虐狂”驱力所迫,而是他根据内心发出的指令所能作的唯一努力。
      所有这一切形成了他的一套特殊的价值观。自然,根据他全面的成熟程度,这些价值观念的明确和坚实程度也大小不同。它们涉及到善、同情、爱、慷慨、无私、谦卑;而自私、野心、粗心、放荡、权势等是他深恶痛绝的,虽然这些属性同时也为他暗暗地赞赏,因为他们代表“力量”。
      以上所列的属性,就是神经症的亲近人所包含的因素。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只用一个术语来描述这些特征是很欠妥的,因为这些属性中暗示着一整套思维、感觉、行为的方式,就是说,暗示着一种生活形态。
     
      如果我们不知道对相反趋势的压抑在何种程度上增强着居首位的趋势,我们就不能充分理解病人是怎样死守他的这些态度和信念的。
      我们在分析屈从型时发现病人实际上把自己的攻击性倾向压抑着。患者表面上虽然对人非常关切,可我们发现他对别人实际上缺少兴趣。他更多的是藐视、无意识地强取或利用他人,控制和支配他人,凶狠地想胜过他人,要成功地报复他人。
      “自我抹煞”和“与人为善”只会招致被践踏、被捉弄的处境,而依附他人也只会使自己更加脆弱;结果,病人反而感到被忽视、被拒斥、被轻蔑,尤其是他对大量温情和高度赞扬的期待落了空的时候更是如此。
      当我说所有这些感情、驱力、态度都受“压抑”,意思是:病人不仅意识不到这些压抑的存在,还强烈地希望永远也不意识到它们。他甚至忧心忡忡地提防着,怕的是这些压抑的迹象会在自己或他人面前暴露出来。
      患者把内心的某些东西压抑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已经理解到的是:敌意能危及患者去爱别人和被人爱的需求。不仅如此,在他看来,任何攻击性行为或自我肯定都显得自私。他自己就会首先谴责这种行为,从而认为别人也在对之进行谴责,因为他的自我评价完全有赖于别人的赞同。
      凡带有肯定、报复、勇猛等性质的感情和冲动都被压抑下去,这还产生另一种作用。那正是患者诸多试图中的一种,其目的在于消灭冲突,制造一种统一、和谐与完整的感觉。突出一种倾向而把其他倾向窒息掉,正是一种无意识的尝试,企图对人格进行组织。它是患者的一种主要的解决冲突的办法。
      于是,我们发现患者严厉压制自己的所有攻击性冲动,有两个目的:他的整个生活方式不能受到威胁,他的人为的统一不能被破坏。攻击性倾向越具有破坏性,越是需要严格地加以清除。患者只是退守,不敢要求,从不拒绝别人之所求,总是表示喜欢别人,永远屈居次要,躲在后台,等等。换言之,屈从、讨好等倾向更加增强,它们变得更带强迫性,更加盲目。
      自然,所有这些无意识的试图并不能阻止被压抑的冲动发生作用。但它们的阻止方式却适合于神经症结构。被压抑的敌意积累到一定时候就可能以不同的猛烈程度爆发出来,表现为不时的恼怒和情绪的恶化。这些爆发尽管有违于患者对温良恭俭让的要求,他本人却以为这完全是自然的。从患者的角度而言,他并没有错。由于他不知道他对别人的要求都是过分的,以自己为中心的,他自然随时觉得别人待他不公,简直不能忍受。最后,假如被压抑的敌意聚集了足以引起无名怒火的力量,就可能导致多种机体功能失调,比如头痛或胃溃疡。
      所以,“屈从型”的多数属性都有双重动机。当患者自我贬低时,他的隐秘的目的是避免摩擦,求得一团和气;但这也可能是压抑自我的一种手段。当他让人占据上风时,既是在屈从忍让,也可能是在逃避心中升起的想要利用他人以肥自己的愿望。要克服神经症屈从倾向,就要对冲突的两面进行深入、恰当的分析。我们必须在揭示之后继续研究冲突,才能达到患者人格的最终整合。
     
      我们还需要注意爱情和性欲在屈从型中所起的作用。在患者眼中,爱情似乎是唯一值得奋斗的东西,是生活的目的。没有爱情的生活显得乏味、空洞、无趣。爱情成为被追逐的幻影,别的一切都不重要。无论是人还是自然,是工作、是娱乐还是一种兴趣爱好,如果没有爱情关系为它们增添色彩和风味,它们便毫无意义。在我们文明的条件下,这种痴迷更多见于女性。这一事实使人们产生一种看法,即以为它是女性特有的一种渴求。实际上,这种痴迷与性别无关,而是一种神经症表现,因为它是一种有悖常理的强迫性内驱力。
      如果我们懂得屈从型的结构,就能够明白为什么患者把爱看得如此重要,为什么他会有那些“疯狂的办法”。考虑到他的矛盾的、强迫性倾向,我们必须说,实际上那是唯一能使他所有病态需求得到满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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