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圣诞礼物
期中考试，我有幸脱离了最后十名，就连语文，也破天荒地考了七十分，从而避免了家长会后接受*洗礼的厄运。
韩秋提议要庆祝一下，放了学，我们一起去街边吃羊肉串。小贩扑打着破蒲扇，红黑色的烟火倏地升腾起来，羊肉“滋滋”冒着油。
“再过两个礼拜就是圣诞节了。”
我嚼着羊肉串，把烤得最好的一串递给他。
“狄更斯曾经写过一系列的圣诞故事。”
韩秋随口说。
很多时候，我对韩秋所说的东西并不了解，就像我从来没听说过狄更斯的名字一样。可每次他说完，我都会牢牢地记住，然后回到家，在电脑里查询。我当然没有放弃追求韩秋，虽说我在很多事情上只有三分钟的热度，可这次不同。我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像我这么可爱的美眉，又是近水楼台，最终赢得韩秋的心打败那个暗中的情敌，也不是不可能嘛。
想到这里，我仿佛看见我和韩秋拉着手，幸福依偎的大结局。
“展展，你傻笑什么啊？”
韩秋敲了敲我的头，打破了我肥皂泡般的美妙幻想。
“圣诞节最想得到什么礼物？”
我问韩秋。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希望见到她，哈哈，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假装没有听见，低头恶狠狠地嚼着羊肉串，不知是什么滋味。“咯嚓”一声，串羊肉的竹竿子在我牙齿的疯狂蹂躏下，惨遭折断的命运。
“你呢，想得到什么礼物？”
韩秋反问我。
“希望得到期末考试的试卷。”
我挤挤眼睛，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街道上，许多商店门口摆出绿色的圣诞树。树枝上挂满了雪白的袜子，鼓鼓囊囊。风一吹，金色的铃铛就清脆地响，像是一个个发亮的希望。
“看过爱情故事这部美国影片吗？”
韩秋忽然问我。
“闻所未闻。”
我学着他说话时常用的口气回答。
“这是一个老片子，朴实，但非常感人。”
韩秋在一棵郁郁的圣诞树前停下脚步，静静地说：“在圣诞节的夜晚，深爱的妻子詹妮快死了，奥利弗只能守在她的病床前，流着泪。他希望能满足詹妮的愿望，带她去巴黎，去过圣诞节。可詹妮对他说，对不起，奥利弗，我不能陪你了，我只能在天堂里过了。”
“节日，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礼物。”
韩秋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韩秋，我在心里说，只要能和你一起过圣诞节，无论在哪里，我都愿意。
提前一个星期，我就挑选好了圣诞卡。
那是两个矮矮胖胖的雪人，脸上插着红色的胡萝卜长鼻，它们立在墨绿色的圣诞树下，靠在一起，紧紧的，带着笑容，背后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贺卡的正面，写着千篇一律的圣诞节祝福语。
“韩秋，圣诞节快乐。”
我这么写着，又觉得不满意，挖空心思想了半天，加上一句：“知道你最喜欢白色，所以看到雪人的时候，就会想到你。”
然后，我给雷子打了个电话，让他陪我一起去挑圣诞节礼物。
“想买什么尽管买，今天我请客。”
站在商场的柜台前，雷子拍拍口袋，豪气地说。
我询问地看着他，雷子得意地说：“我打奇迹游戏卖了几个法宝和盔甲，赚了三百多大洋。”
“你可真厉害。”
他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瞎混，不值一提。展展，你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
“冰——激——凌。”
我拉长了声音说，雷子嘿嘿笑了笑。初三那年的圣诞节，我正巧生病在家，雷子晚上来看我，我对他说好想吃冰激凌，他扭头就走，半个小时后，捧回十多只品种各异的冰激凌。那一晚，我吃得肚子疼。
“这是你的圣诞礼物，提前给你了。”
我从书包里摸出一盒三五牌香烟，递给他：“自己人就不包装了。”
逛了半天，我看中了一副毛茸茸的手套。韩秋说过，每年冬天他的手会生冻疮，送手套他应该会喜欢吧。
“我来付钱吧。”
雷子抢着掏出钱。
“不，这个礼物我要用自己的钱。”
我执拗地推开他的手，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套，忽然问：“给你老爸买的？”
我摇摇头，让营业员用银白色的丝光纸包装好，结上彩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
“雷子，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我突然问他。
雷子的脸一下子变得像块大红布：“怎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
我笑嘻嘻地瞧着他，雷子这么高大威猛的男生，一旦害起羞来，样子可爱得很。
“那你，你呢？”
雷子结结巴巴地说，眼神似乎有些慌乱。
我叹了口气，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我，我，”
他踯躅了许久，忽然咬咬牙，说：“既然喜欢上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好继续喜欢呗。”
是啊，只好继续喜欢呗。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走出商场大门。
圣诞节的前夜，下起了雪。第二天出门，四周一片银白，粗糙的石库门顶上堆积着薄薄的雪，露出青黑色的瓦。几只麻雀蜷缩着翅膀，在上面蹦来跳去，让我忽然觉得有一种沧桑的美。
到了学校，教室里还没有其他同学，我是刻意第一个早到的。像做贼一样，我慌乱地把手套和贺卡塞进韩秋的抽屉，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韩秋走到座位时，我的手竟然不争气地发起抖来。
“啊！”
背后传来的声音，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我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听到他这一句惊喜的声音。
“糟了，展展，我可没有替你买礼物啊。”
韩秋尴尬地说。
“没关系。”
我摆摆手，不在乎地笑，可是心里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上课时，林夏露还没有来，班主任顾老头说，她今天生病请假，问有没有同学愿意把今天的作业和笔记带给她。没有人出声，都低着头，仿佛有人逼着他们去伊拉克解救人质一样。孔子说金人三缄其口，大概就是如此。
“我去吧。”
韩秋举起手，自告奋勇地说。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逞什么英雄？美色当前吧。
“展展，陪我一起去好吗？”
下课后，韩秋对我说。
我哼了一声，心情立刻转怒为喜。
林夏露的家在虹桥的高尚住宅区，看到我，她显得很意外，可还是礼貌地对我道谢。离开时，我觉得很爽，小人施惠，多半指的是我这个德行。
“林夏露其实人不错。”
韩秋冲我眨眨眼：“你不必对她有敌意。”
“你怎么知道我对她？”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马路上人很多，一棵棵圣诞树闪烁着灿烂的灯光，反射在白皑皑的积雪上，透着色彩。
“你喜欢谁讨厌谁，都摆在脸上，傻子都能看出来。”
韩秋摇摇头，跑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我的心猛然一跳，偷偷地瞧韩秋，没觉出异样，才放下心来，说：“那是我爱憎分明，敢爱敢恨！”
“谢谢你的礼物。”
他停下脚步，诚挚地看着我的眼睛。
“那你送我什么呀。”
我噘着嘴，酸溜溜地说。
他吐吐舌头，四周瞧了瞧，忽然双目放光，大声叫起来：“有了！”
蹲在街角，韩秋双手捧起大把的雪，堆在一起。
“你想做什么？”
他笑着不会打，手掌在雪堆上拍拍捏捏。圆圆的肚子，圆圆的头，慢慢地，一个可爱的雪人，神奇地从韩秋的双手里蹦出来。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韩秋指着雪人，从书包里掏出铅笔盒，把铅笔插在雪人的脸上。
“这是鼻子。”
他指着铅笔说，又拿了一块橡皮，拗成两半，嵌在鼻子两旁。
“这是眼睛。”
他又指了指橡皮。
“展展，真对不起。”
韩秋低声说：“我只能送你这个了。也许明天，它就化了。”
我静静地站着，看着简陋的雪人，不说话。灰黑色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我们的肩上。
“Itisforever。”
我轻轻地说，小时候，看过一个《小王子》的故事，故事里，一只狐狸喜欢上了小王子，要和他做朋友。狐狸说，麦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是每次见到麦田，我就会想起你金黄色的头发，我就会想起你。最后，小王子离开了狐狸，小王子说，我走了，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狐狸回答，不，至少我还拥有麦田的颜色。
是的，雪人会融化，可是我会记得，这雪一样白的颜色。这洁白的，从夜空里瑟瑟飘落的，闪着微光的雪花。
“我很喜欢。”
我蹲下，轻轻地抱住雪人：“谢谢你，我的圣诞节礼物。”
www.lzuowen.com＼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