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了约会
重复对成人来说，是生活的规律，是永远可以承受的轻。但对我，就像没放调味料的菜。每天上课、下课、考试、温习，单调的轨迹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
想必同样厌倦了重复，所以生活在天堂的亚当，才会去偷吃jin果。上帝以为他给了亚当想要的，其实上帝错了，他给的，不过是他自己想要的。
“韩秋，国庆节你准备怎么过呀？”
我问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假期。林肯发布解放奴隶宣言的时候，黑人兄弟们的感受我心有戚戚焉。
“还能做什么？国庆后各科都要考试，当然是复习功课了。”
“难得假期，稍微放松一下。”
我笑嘻嘻地说：“要注重劳逸结合。”
“能睡几个懒觉就谢天谢地了。”
韩秋打了个哈欠，目光又落回到课本上。
“可以出去转转嘛，国庆节外面很热闹的。”
准确地说，我开始诱使他跟我约会。
“现在哪有时间玩啊，大小姐，你也安心复习迎考吧，上次语文测验你全班倒数啊。”
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白了韩秋一眼，胸闷了半天，挖空心思地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他也会感兴趣的话题：“关于你的手相，”
“你又看出了点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半信半疑。
“当然有很多了，难道你不想知道？”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国庆节有空出来吗？到时我再告诉你。”
我终于鼓足了勇气，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男生约会，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地乱跳，声音干涩得像是一块抹布。
“这么神秘啊？”
他笑起来，我点点头，等着他回答，呼吸都要停止了。
“好吧。”
周围的声音在瞬间都听不见了，只有韩秋的回答，清晰地烙在空气里，发出“滋”的一声。我好像虚脱了一般，浑身酥软，又在同时，感到精力弥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欢呼雀跃。
“听说这次国庆，南京路上要举办一个法国美食节，有好多免费品尝的好吃的，还有街头狂欢，F4也会来上海开演唱会呢！”
我兴奋得语无伦次，滔滔不绝地说，嗓门越来越大。恋爱大全我最近看了不少，可谓有了相当丰富的理论知识，什么欲拒还迎，忽冷忽热，保持异性对你的神秘感。可真要付之行动，我又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希望有人编一本恋爱通关攻略，像打网络游戏似的，简单明了，操作方便。
“十月五号，李云迪会在上海大剧院开演奏会。”
林夏露侧过身，瞥了我和韩秋一眼，淡淡地插了一句。
李云迪？那是什么人？
我撇撇嘴，装作不屑一顾的表情。
“真的吗？”
韩秋激动地叫起来。
“是真的，我爸有贵宾席的内部票，好像是第一排的。”
“太棒了。”
韩秋一脸艳羡：“我只有一张李云迪的CD，看来只好在家过过干瘾了。”
“你如果真的想去，我替你问问，想办法跟我爸要张票。”
林夏露微笑着说，我心有不甘地扭过头，为什么？每次的风头都会被林夏露抢去，而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和韩秋聊得投机，而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却一点也插不进去。切，内部票了不起？还不是走后门的不正之风，难怪现在到处都提倡反腐廉洁了。
国庆节的前一天，学校开了一个简单的庆祝会，然后组织大家看了一场电影。不要指望会让我们看什么蜘蛛侠或是指环王，内容千篇一律，革命电影，忆苦思甜。后来每次看到新闻媒体关于此类电影上座率的赞扬声，我就觉得好笑，许多东西，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是要装腔作势，做足粉饰的功夫。老爸说过，这就是成人的世界。
黑漆漆的电影院里，炮火声绵绵，解放战役一次又一次地播放，从小学看到现在，早就没有了悬念。倒是演蒋介石的那个演员，十分地出彩。灰蒙蒙的江面上，他走上军舰，形单影只，仓皇四顾。这种心情当我拿到考试卷子时，常有发生。
座位上，有人打着瞌睡，借故上厕所的同学一个又一个，就像误吃了巴豆。我悄悄地溜出影院，直奔上海大剧院。
在网吧查过资料后，我知道李云迪是第一个在波兰肖邦钢琴大赛拿冠军的中国人，琴弹得好，长得也帅。虽然我对肖邦并不感冒，对古典音乐更是嗤之以鼻，可为了韩秋，我还是带上三百元的压岁钱，兴致冲冲地去买票。
到时给他一个意外，这小子一定会乐坏的。
天色已经不早了，灰色的天空像是镀了一层铅。风很大，冷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骑车到市中心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树枝乱颤，像是无数根鞭子抽打着街道。
大剧院的售票门口，排起了长龙。五颜六色的伞盛开在滂沱雨幕里，一张张雨伞下的脸气定神闲，打量着我这只落汤鸡，嘴角渗出一丝丝优越的微笑。不时有黄牛走过，撩起雨衣的帽子，露出精明的一双眼，气粗地吼一声：“票子要吗？五百一张！”
我浑身湿透，又冷又累，不停地打着哆嗦，前排的女人坏透了，故意把伞往前挪，不让我借光。唉，都是女性，相煎何太急啊。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了我。
“小姐，我要两张票。”
我缩成一团，从衣袋里掏出湿漉漉的钱。
“要几等票？贵宾席一张八百八十八元，一等票五百八十八元，二等票三百八十八元，三等票二百八十八元，普通票一百八十八元。”
售票小姐的脸酷得就像好莱坞动作片里的男主角。
天啊，我只有三百块！
仿佛一柄重锤敲在头上，我呆住了：“请问，有没有更便宜的？”
“没有。”
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后排的人纷纷催促：“快点，快点啊。”
我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真的没有便宜一点的票吗？”
大概是我这副可怜兮兮的惨相打动了对方，她皱了一下眉头，问：“有老人证或者学生证吗？普通票可以半价。”
“我有，我有学生证！”
我几乎大叫着嚷道，慌乱摸遍了口袋，才在书包里找到了学生证。握住两张崭新的音乐会门票，我的手都发抖了，薄薄的两张纸，雪白印花的纸边，淡蓝色的字迹柔和而悦目，我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夹在书本里，韩秋看到时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呢？他会说什么？会很感动吧？我憧憬着，心里兴奋极了。
雨一直在下，骑着车，我迅速冲回了家，一路上连打了十多个喷嚏。结果半夜就发高烧，去医院打点滴。
我坐在油漆掉色的病椅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病房里很静，灯光白惨惨的，很凄清的感觉，吊瓶里的盐水一滴一滴地渗入我的血管，我忽然哭了。
“展展，大孩子了，怎么打个点滴也要流眼泪啊？”
妈妈心疼地看着我，柔声说。
我不说话，一边流泪，一边又笑了。有时候，我们会为一个人做很多，虽然觉得委屈，可内心最深的地方，还是觉得高兴的。
第二天中午，一觉醒来，头件事就是给韩秋打电话。
“韩秋，十月五号下午两点，千万别忘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韩秋，变得很鸡婆。
“知道啦，到时再电话联系吧。”
韩秋挂断了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我痴痴地听了很久，才放下电话。
十月五号，我天天等待着。我幻想着见面时的情形，幻想着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对着镜子，我一遍遍微笑，努力地想笑得甜一些，好看一些，直到我笑得牙齿都痛了。
其实后来我才明白，等待的日子才是最美丽的。就像看魔术表演，戏法揭开前的一刹那，才最值得回味。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