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深的遗忘不是彼此不见，而是再见时一切如旧(2)
“聂……聂小姐是吗？您没事吧？姜小姐让我来找您，婚宴快开始了，您赶紧入席吧。”我失望又绝望地打量着他，我是有多狼狈，饶是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我的不对劲。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扶着墙壁站起来，新买的裙子上有了些微褶皱，倒是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我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宴会厅，姜念念和江东城已经站在了台上，她忙里偷闲地瞄了我一眼，眼神足以将我大卸八块，我脑补了一下她如此眼神的用意，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要给她拍照的。
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也没有专业的道具，只能掏出手机混在人群里挑她最美的姿态拍几张。我一直没有刻意想过她结婚的场面，可是这一刻还是如期到来。我悄悄地搜索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想着能避开一些。
聂晟和李岚坐在靠后的位置，他俩正在低头耳语，似乎没有看到我，我迅速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礼堂里回荡的是喜庆的音乐，一对新人在台上接受各种礼节。我再次瞥了一眼聂晟，偷偷捏了把汗，幸好没有跟他同桌。
昔日的大学同窗似乎只有李岚来了，所以我这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我只觉得时间有些难挨，便摸出手机随便看了看微博。旁边位置上的人起来又坐下，我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梅花清香。
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聂晟清俊的侧脸闯进了我的视线。欢乐嘈杂的气氛中，我却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惊魂未定，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是不是看花了眼？我使劲眨了眨眼，再睁开，还是那张脸。
他……
怎么会忽然坐到这里来？
“黄先生碰到了熟人，和我换了位置。”聂晟看我一眼，解释一般地说道。
他一直这么聪明，我想什么总是不能逃过他的眼睛。我在他面前局促不安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多吃点儿，你太瘦了。”聂晟自顾自地给我布菜，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他像一个很好的情人，也像一个合格的哥哥一样，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除了那一次，在我孤立无援远走他乡的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放弃了我。
台上婚礼的仪式已经结束，姜念念夫妇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
她还没到我面前，已经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想她和我一样，是没有想到聂晟会和我碰面，但是，人不是她请的吗？
“西屿……聂晟……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东城的婚礼，谢谢，先干为敬。”姜念念一把拉住我的手，仰头就要喝下手中的酒。
“少喝点儿，都是自己人，干吗这么客气？”我拉住她，我知道她心里愧疚，也许她只是觉得我和聂晟不会碰面。
“聂律师和西屿认识？”江东城显得有些意外，在看到聂晟点头后又有些兴奋地说，“那婚宴结束后就有劳聂律师照顾一下西屿吧，要不西屿在无锡多玩几天？”
“不用不用，我今天就要回去的，手头工作太多。”我赶忙推辞，一来知道姜念念要去度蜜月，二来是不想再跟聂晟牵扯太多。
“念念，你一会儿是留在无锡还是回上海？”她如今已经是上海媳妇，为什么会在无锡举行婚礼我还没来得及问。
“东城负责无锡的公司，我们暂时不回上海了。”她挽上江东城的手臂，一对新人光彩照人。
是谁说过，女人这辈子会做一天的公主，真是一点儿没错，今天的姜念念真是让人羡慕。
“这样啊……那结束后我就不来找你了。”我拉起她的手，她用力握了握，似乎是在宽慰我。
“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回去不安全，聂律师送一下吧。”江东城还在坚持。
“不……”
“江总放心吧，我来安排。”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晟打断，我只好讪讪地闭嘴。
从聂晟对江东城的称呼来看，他俩应该是上下级的关系吧，难怪他今晚会来参加婚礼，这真是注定的狭路相逢。
我看了他一眼，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我也只好三缄其口。喜宴很热闹，周围一片嘈杂声，可是只有我和他彼此沉默着，我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牛肉羹味道不错，你喝了没有？”
聂晟看着我，眼神温和，我嘴角抽了抽：“还没。”
他转过桌上的转盘，拿起我面前的碗打算帮我盛，我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来。”
我放下汤勺，就开始低头喝汤，情不自禁地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他正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临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江东城就是江盛集团的少爷，如今上海的一霸，姜念念果然是一不小心跨入了豪门。
而聂晟，也确实不是姜念念请来的，他如今的身份是上海某高级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同时兼任江盛集团的法律顾问，也是如今上海有名的单身贵族。他来参加婚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我和他的相遇多少有点儿不合情理了。
我在江东城的一再坚持下，坐上了聂晟的车，李岚身为江盛集团总裁的秘书，于公于私都有留下来帮忙的义务，即使她很不愿意我和聂晟独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觉得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从没如此热闹过，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聂晟见面，他却偏偏带着李岚出现在了我面前，这不是老天在开玩笑又是什么？
我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我不开口，他亦沉默着。一路上我尽量不去想我和他的过往，心里却始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深情相拥发誓相爱到老的画面。
十年前，姜念念曾信誓旦旦地宣布非聂晟不嫁，她甚至在自己的手臂上文了一个小小的“聂”字，曾经她要我当她和聂晟婚礼的主持人，曾经她为了能见聂晟一面从这个城市的一边跑去了另一边。可如今，我看到她笑着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做着天长地久的美梦。
聂晟开了一辆奔驰GLK，车内豪华宽敞，有淡淡的香气，而我却越来越觉得局促不安。他开车很慢，一路都很小心，他的性格一直如此，这么多年，似乎一直没变。
电台里一直放着这首《Because of you》：
I’ve learned the hard way
To never let it get that far
Because of you
I never stray too far from the sidewalk
Because of you
I learned play on the safe side so I don’t get
hurt
Because of you
I find it hard to trust not only me ，but everyone
around me
Because of you
I am afraid
我拿起手机给姜念念发了条短信：“今天一定累坏了，早点休息，做个好梦。”过了很久，她回我：“我害怕睡着了，梦里全是他。”
恰好是红灯，他停在那里等着。
我转过脸去看窗外，忽然认出这个路口。如果向右拐就是中山路，再走两百米，会看到一个卖臭豆腐的老店，味道极佳。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来市中心都会跟朋友去尝一尝，直到现在，一提起无锡，我都会想起我们来过最多次的小店，吃过最多次的臭豆腐，那味道和青春的味道一起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终于到了车站，我说：“我到了，你别下车了。”
他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打开车门，绕过车头，来到右侧替我开了车门，手扶着车顶，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我有些不自然地道谢，晚上的风吹来，我紧了紧外衣，对他说：“我进去了。”
“你手机号码多少？”
我一愣：“还是原来的。”
他看着我，语调轻柔：“我的也是。”
我“嗯”了一声，走进了大厅深处才敢回头望一眼，远远地看到他还没走，就在璀璨的路灯下，斜靠着车身，低头含着一支烟，却始终没有点着。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他抬头向里看，我只得匆匆地转过身去，只怕再多一秒，眼泪会流下来。
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毫无睡意地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直播欧冠联赛，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比赛，更遑论是足球。但是十年前，我却因为有求于人强迫着自己看了好几天，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聂晟说的话，他说：“足球是一个男人的热血，你这等小女子当然不会明白。”
十年，不长不短的时间，却早已让我们面目全非，如今，我多希望时光能倒退到十年前，我们都还是十五岁，聂晟、我、姜念念，甚至是李岚，我们还是天真的模样，不用经历人世的沧桑，勇敢爱，勇敢恨，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