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生之年遇到你(2)
胖子是可以变瘦的，而我，永远都是那个头发上布满卤水味的小贩的女儿。
后来你的局长爸爸再次升迁，你家要搬去北方的城市，你来向我道别，我躲在屋子里装睡，不肯出来见你，老妈挽留你吃晚饭，你笑得很有礼貌，你说：“不了不了，还要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呢。”
我听见关门的声音，在心里数着你的脚步，数到37的时候，我跳下床，偷偷撩起窗帘，正好看到你也回头，看向我的窗口。
你的眼睛红红的，耷拉着肩膀，像一只孤单的小白兔。
那是2004年6月，我们从那一年开始，失去了音信。
我恨那些鹅
那年秋天，我考到了北京的大学。北京的烤鸭比卤鹅有名得多，想念家的时候，我就坐2个小时的车，去吃东沟老鹅。
而每每啃到鹅脖子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想起你那像花朵一样美好的笑脸，你说：“郭美美，等我有钱了，带你去长城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像长城一样长的鹅脖子，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去长城。我站在八达岭上请人帮我拍照，我的波波头已经很长，被风一吹，乱得像鸟窝一样，而鸟窝下面，是我红红的的眼睛，廖佳白，我这样看起来也很像一只孤单的小白兔。
无聊的周末里，我窝在宿舍一遍一遍地看《达子的春天》，达子说：“心跳也不全是因为爱，想念也不说明就是爱，如果因为那个感觉到残酷的孤独，那才是爱。”
廖佳白，请原谅我的迟钝，此刻，觉得孤独，此刻，我爱上你了。
看韩剧有益提高勇气
现在是2008年2月29日，我们阔别重逢。
现在的你高高瘦瘦，笑起来眼睛又大又亮，你依然是某某局长的儿子，而我依然是郭记卤鹅店老板的女儿。更可怕的是，我从以前那个瘦妹变成肥婆，不但脸更肥，我的身体也像被吹起来的气球般，圆滚滚起来。
你知道的，异地求学的日子是多么艰苦，而想起你，心里总是空空的，我只能不停地吃，吃了很多的鹅脖子、鹅翅膀、鹅大腿，等到我终于见到了你，我开始恨那些鹅。
要是换作以前，见到你的出现，我肯定会以我的矜持和骄傲默默地躲开。可见看韩剧也是有益勇气的。剧里的吴达子说：我的年龄33岁，学会了堂堂正正地放下自己的自尊心。
而我也学会放下可笑的自尊或者自卑，郭美美的年龄22岁，还没到退缩的时候，更应该勇往直前。
我走到你身后，重重地拍着你的肩膀。你回头那刻，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嘿，廖佳白，别哭，我想看你那像花朵一样美好的笑容。
穷人也有美丽的萍水相逢
文\/桂圆八宝
除夕夜有敌情
2006年农历腊月三十晚6点30分，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除夕夜，林宝乐一手抓着可乐，一手提着皮箱，腋下夹了厚厚一叠报纸，蓬头垢面，随着大厅里的人流作蠕虫式涌动，接近检票口的时候，她古典而秀丽的杏核眼中闪过一道蓝光，手指微微颤抖，兴奋得几乎昏倒。
在场所有劳苦大众都会知道这张票来得有多不容易，林宝乐大学还没毕业，在一间会计事务所做实习生，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三不管人士，从腊月二十二她就开始紧盯着售票口，但因为队伍太长，每次都空手而归。谁能体会排队4个小时以后窗口一关挂出售空牌子时那一瞬间的心情，林宝乐的感觉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啊。
列车员接过林宝乐手里的票，用白眼仁狠狠翻了她一眼，没过3分钟，林宝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进了警卫室，出来以后她面对着墙，呆呆地站了1个小时零11分钟。
那是除夕夜7点58分，林宝乐拖着行李退到了火车站外，就在刚才她还是这场火热朝天的返乡戏里的主角，只因为手中的假票，她就被残忍地淘汰出局了。
她看到那个罪魁祸首从另一间大厅里走出来，低着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沮丧。林宝乐没有心情去同情这家伙，卷了报纸，以徒手炸碉堡的姿态扑上去：“周还山，拿你的命来！”
他立刻蹲下去，一副抱头等死的傻样倒让她心软了，同样抱着头蹲了下去。
焰火已经开始大放特放，积攒了364天的郁闷，在北京的上空中复仇似的绽放开来。普天同庆的狂欢夜，林宝乐和周还山用对方的手臂取暖，能往哪里去，他们惘然环顾四周，看似繁华热闹的气氛里，其实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凉。
世界其实是甜的
林宝乐和周还山还是同一间会计事务所的实习生。
腊月二十七那天，是周还山主动找到林宝乐要给她带张票，已经受够了火车站神经质和言而无信的林宝乐立刻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这一去就是一天零一个早晨，林宝乐翘首期盼，望眼欲穿。
事实上，周还山在腊月二十八的早上就已经彻底绝望了。他不吃不喝不睡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售空两个字，摇晃着走出售票大厅的时候，周围票贩子幽灵般飘荡着，向他露出了微笑。
能怎么样呢？
手举着正义的大旗扑上去讨还公道？周还山又不是万能的奥特曼。
最后他用两倍的价钱换来一个还乡的希望，在检票口验收成果的这一刻，却被彻底地打败了。
林宝乐无语望苍天：“人要是背啊，喝水也能硌着牙，我说你也忒能耐了，怎么就能买着假票呢。春天里花开万千朵，咱们就爱吃人的猪笼草是不是？”
周还山还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苦呢，但绝对不会是林宝乐，在她面前，苦的也是甜的，辣的也是甜的，甜的也是甜的，世界都是甜的。
半夜里的男女非奸即盗
朝阳公园上方的大屏幕上，主持人正在抽筋似的活蹦乱跳。林宝乐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紧抓电话，听老娘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边痛骂她，真亲切啊，林宝乐怀疑自己有自虐倾向，眼泪哗啦啦掉下来：“春节晚会怎么这么难看！这帮人脑子进水了。”
她买了5瓶啤酒，跟周还山对半分，最后她喝了4瓶，眯着眼跟周还山抢夺最后1瓶的所有权，他劝她：“别喝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都怪你。”
是啊，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意味着承担所有的责任、哀伤和错误。周还山抢赢了，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在林宝乐痴呆的目光下嘿嘿一笑，对着瓶子发狠似的说：“让你喝，看你还喝什么！”
大概是两个人动静太大了，巡逻车上的灯光向他们扫射过来，小警察从车窗里探出头，一年里最非同寻常的大年夜，这一男一女看起来非奸即盗呢。
周还山反射性地把林宝乐的头压到自己怀里：“女朋友，闹脾气呢。”
林宝乐挣扎着，呜呜出几个不成声的语调：“谁是你女朋友？”
小警察哼了一声：“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街上逛游什么？”
周还山心里一股火气腾地冒上来，回家，谁不想回家，你告诉我拿什么回？他站起半个身，突然怀里的双手加了把劲，把他死死按了下去。周还山反应过来，好一阵飘飘然，所有的委屈都驾鹤西游了。
巡逻车呜哇走远。
穷人的爱情能有什么呢
初一当天车站上的人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林宝乐和周还山坐上南辕北辙的火车，各自回家去了。初二早上林宝乐脚刚踏进家门，就被爹娘姨姥团团围住，把吃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她怀里塞，盯着她圆润的小脸蛋还啧啧作响：“看把这孩子熬的……”
好像她在北京过的日子压根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几天过去尘埃落定，乖宝也看腻了，长辈们终于问起了一早想问的大问题：“有对象没？”
虽然林宝乐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肥厚的鸡翅狠噎了一把，欲死欲仙的刹那间她想了3个月前的那场盛宴。那是事务所5周年大庆，林宝乐的酒量一向不错，被派为主力，喝着喝着她快撑不住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替她挡下了所有的任务。
那天晚上他背着她从团结湖走到地安门，一路上念念叨叨，她比谁听得都清楚，无非是抱怨她太沉了，但沉也是这么可爱的，连肉肉的小腿子都珠圆玉润。她气得在他肩膀上狠咬了几口，他疼得大叫，回过头来望的时候，却发现她紧闭着眼，口水把他的衬衫都快洗干净了。
北京的深秋是多么适合减肥和坠入情网啊，周还山一样不差地把两项事业做得很齐全。
第二天他来找她，她却抓抓头，所有的事情都忘光了。
是啊，她喝得太多了，神智不清，就算清醒，那也是酒后乱性，大脑清醒的时候谁不会想一想，穷人的爱情有什么呢？无非是冬日里广场上的浪漫，十里路也得用蛮力背着往前走，以及，以及回家时打死也不敢买飞机票。
但是林宝乐也想起了周还山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他对她的任性无可奈何：“忘了啊……”她也记得他搂住她的有力的手臂，执意把她压向他怀里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留情的强硬啊。
林宝乐咬了咬牙，对着那些大眼瞪着小眼的热切目光说：“有！”
等待一朵花开的时间
回到公司以后周还山对林宝乐疏远了很多，虽然反复无常是女孩子的天性，但也并不代表男孩子的内心就能进化到铜墙铁壁的程度吧。他从饭费里省下一些钱，几次鼓起勇气，事到临头却又退缩，终于到不把事情作个了断就要发疯的地步。他找到林宝乐，把钱交给她：“那什么……害你损失了车票钱，我赔给你。”
林宝乐看了他很多眼，从上往下，从头到脚。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钱。
周还山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他一直在想，如果她不肯要的话，该怎么收场。是不是会魂牵梦绕，直到死去也有借口心碎呢？幸好她收下了，周还山脚步轻快地直奔食堂，结束了结束了吧，他吃下8个馒头4份菜，在大伙怨恨的瞪视中讷讷停工。
晚饭他并不比午饭吃得少，却依然肆无忌惮地瘦下去。男孩子连流眼泪的借口都找不到，化成脂肪从体内流失是个好办法，但这种奇迹，周还山自己都是要瞠目结舌的。
挺到周末他还是忍不住站到了宿舍楼下，看林宝乐拐出胡同，和小贩们轻车熟路地讨价还价。他要离开的时候，林宝乐叫住了他：“那什么……”
“什么？”
林宝乐从宿舍里拿出一件灰色夹克，习惯地套在了他身上。钱是来之于周，用之于周，所以她低着头替他整了整衣襟：“你可别得意啊！”
但周还山还是得意了。可能是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也可能是听到了谁的召唤吧，路边花儿出乎意料地冲破了花苞，开始蠢蠢欲动了。
穷人的爱情能有什么呢？无非是一张票，几瓶酒，一件夹克，当然，还有，等待一朵花开的宽容和耐心。
美好药店里的Durex小姐
文\/龙信
A
天涯论坛里总是藏着那么多的晒客。
晒工资、晒福利、晒家装、晒自己家的男人。有次实在没东西可晒，有个小丫头就提议晒一晒有关自己职业的故事。我能有什么故事呢，不过是在居民小区开了一家小药店，每天卖卖康必得、阿司匹林。但我还是跟了帖，写上：每个药店门前的体重磅起码都要让你重5斤，目的是让你关注减肥药。通常避孕药和安全套会放在显眼的位置，如果那些中学生来买，也会卖。
这样没有创意的职业，基本没人关注，不过有个网友查了我的IP地址，加我QQ，说，我就住你附近的小区，什么时候来看你。
那天我穿了一件劣质羽绒服，穿着穿着那些鸭毛就能钻出头，手一拔，一整根鸭毛就拔了出来，我正在全力以赴拔鸭毛玩，有个小青年在我面前小声问，你是林美好？
他很年轻，带着小兴奋。但我从小就讨厌别人叫我的名字。
我说，你要买什么？
我是你的网友。他话还没说完，我就说，哦，知道了。
他说，买一盒白加黑。他买了我的药，所以我多看了他一眼。他那么年轻，眼睛还没有浑浊，一定刚参加工作不久。但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在我眼里，他身体结实、头发浓密、呼吸顺畅、声音轻快，他没有感冒，一定只是来看看我。原谅我，有小小的职业病。
我还是和他开玩笑，说，白天服白片不瞌睡，晚上服黑片睡得香。
B
我从护士学校毕业后，还是一看到血就全身紧张。爸爸说，要不就开个药店吧，反正也不会亏本。取名字的时候，他说就叫美好药店。美好药店，一点也不美好，健康的男人都不会光顾这里，或者健康的男人来这里只是为了买安全套。我轻轻松松地就挨了三年，没有恋爱，没有男人，孤单得像个病人，每天守着一堆药过日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我火鸡一样的姿势让白加黑觉得很性感，总之他真的喜欢上了我。圣诞节，白加黑，也就是苏浩送我一瓶香水，30毫升装，味道是姜兰的。他轻轻地在我面前喷了一下，立刻屏蔽掉了那些药品糟糕的气味。
我那么喜欢却依然摇头拒绝。我说，我的嗅觉基本失灵，闻药的味道闻惯了，香水在我看来就是一瓶酒精。
那你身上为什么有香水的味道？
那是给别人闻的。
其实提起这个我就想哭，那个送我香水的男人已经好久不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和浪子扯不断关系，或者都会嫉妒一个陌生女人的幸福。比如程昱来买安全套，我认识了他。偶尔他会买浮点和螺纹的，说明他懂情趣；一次买一盒，一盒12个，说明性功能好；每次只买一个牌子，说明专一忠诚。基本上，安全套就可以把男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每次他来买安全套，都来去匆匆，我们从来都不说话。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小店员，隔壁卖台湾热狗的都比我好看一些。直到那次，他气势汹汹地跑进来，把一盒没有用完的安全套砸到柜台上，想大声又只能压抑着说，你们的安全套质量有问题，我女朋友怀孕了。
我拿起来看看，很不以为然，万一是你女朋友把安全套扎破了口呢。
是的，每一个安全套都有个小眼。我把大头针扎进去，刚好合适，我说，这么一个小眼就可以泄露至少几千个精子，只要一个你就能中奖。恭喜你。
C
程昱和女朋友分手后，找了个理由请我吃饭。其实谁都懂，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送我一瓶香水，挺贵的牌子，味道也对得起那个价格，可是我一喷上就像头发涂多了摩丝，气息就是那么地小市民。他懂我的心意，说，没事，多处处就好了。
女人喜欢行动上的浪子，承诺上的呆子。他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能让我醉倒。其实后来我知道他做保险，可他却最没有安全感，怕死，给自己买了很多保险。这个男人已经不指望有什么新意了，交往直奔结婚，却也是我想要的。基本上这个谨慎的男人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们立刻同居，白天我守着这小药店，晚上就守着这个男人。
第一次在他家过夜，他说你能不能带一些东西过来。我笑了，我当然知道了，我摸出杜蕾斯，一盒三个装，够折腾一夜的。外面画了牛仔裤的质感，写着自然舒适。我说，是你喜欢的款。
不过，他可能真的急了，居然把杜蕾斯说成杜拉斯，他说，我要的不是杜拉斯，是毓婷，是速效避孕药。
女作家杜拉斯，对不起。
我哦一声后就没有表示什么了。
是的，我还是愿意。作为护士，我太知道这些糟糕的避孕药吃多了会让自己渐渐像个胖子，记忆衰退，荷尔蒙失调。但相比这段还算有点看头的爱情，这点牺牲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