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个拥抱的距离(12)
“别乱动啦！”井上绫抱怨，害她以为自己太用力，被她的惨叫吓了一大跳。
“天太暗了，而且那个人从背后袭击我，我没看到。”再次原谅她说谎吧，她实在是被迫无奈呀。
“我早就叫你认真学空手道了，不然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井上优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响起，转念一想，好像哪里出了点问题，“奇怪，你衣服怎么一点也不湿不脏？”
“那个……”天呐，这要让她怎么找借口，大姐没事观察这么仔细干嘛，又不是演侦探，“呃……我被压在小巷子里的墙上，不是地上……今天雨比较小嘛，没淋湿墙……对对，就是这样。”
“可是……”
“啊！大姐！”井上樱赶紧打断，再被问下去一定会瞒不过去了，“我肚子饿，做宵夜给我吃吧。”
“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大姐做的。”
见大姐终于进了厨房，井上樱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想背后却传来二姐像是知晓一切的声音。
“你不想说实话就算了，但是我可不像大姐那样好糊弄。”
“我没有说谎。”
“还说没有，那眼睛是怎么回事，红得跟兔子一样，别告诉我你突然得了红眼病。”
“……”
果然二姐是她们中最精明的，想要瞒过她很难，但即使是这样，井上樱都知道自己不能讲实话。
“知道刚才谁送我回来的？”
“谁？你那个不可靠的男朋友？”
“二姐！”她是怕大姐听不到啊！一激动，结果又牵动腰上的伤，痛得她咧牙。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别乱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家杀猪呢，叫这么难听。
“刚才可是二姐夫送我回来的。”感觉在腰上按摩的手明显一僵，井上樱得意地吐吐舌头，在井上绫看不到的地方扮鬼脸，“他说担心你还在生气，所以不敢上来看你就走了。”
“那个人关……我什么事啊！”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思念，明明心里那么在乎着。
否认啊？
井上樱吃力地回头瞥了她一眼，也没有点破，听说爱情顺利进展有时需要一点外界推动，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不介意来充当那个推动力。
“二姐，如果真的很喜欢的话，就不要再赌气了。”
今晚听冈田真彦说了京极空的故事，她越来越觉得珍惜眼前的重要性。有时候，一时的莽撞，会使人痛苦一辈子，但是有时候，一时的错失，却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谁都不要做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笨蛋，一辈子的代价太大，所以不要做那样的笨蛋。
02
不知道谁说。
爱情是心理上的魔术，尤其是对心里爱着的人会产生这种现象，那个人住进心中，让人感觉到一种慑人心魄的甜蜜幻想，像神奇的魔术。如果这种魔术消失了，心灵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京极空不知道地狱是不是一片废墟，但他知道在晃子刚死的那段时间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掉入慢慢下沉，沉到似乎永没有底的地狱却没办法阻止。
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因为爱着晃子而痛苦，还是因为自责和后悔所以痛苦。
并不想被噩梦困扰，他也想遗忘过去，人既然已经死了就没必要再纠结，只要放在心里就好。
可是，理智的大脑对沉入地狱的心没办法发出命令，毕竟那是一条人命，是当初自己最爱的人。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债，但有一方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留下的一方总要承担一定的痛苦，在往后漫长的人生里。
临走时带上了备用钥匙的冈田真彦再回来时，就看沙发上的京极空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如果不是真实的知道那是谁，说不定他会误以为只是尊雕像。
冈田真彦从来不是个感性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温柔，骨子里却深埋了比谁都冷的一面，可是此刻看到这样的京极空，他真的感到心疼，比四年前更甚，因为清晰地看见了他再次被撕裂心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所流出的血。
在他身边坐下，他点了根烟，吸一口，很久才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的空间，隐约透着迷蒙的哀伤。
“我说你……”
顿了顿，冈田真彦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又接上第二根，吸几口，再掐灭……他却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说些什么，当打算第四次点燃烟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他诧异地看着抬起头的京极空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刚才，小樱哭的时候，”他的喉咙有些嘶哑，像得了重感冒一样，“很短的时间，我控制了自己，那个笨蛋就跑过来抱住我……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强迫症这种事情，虽然医生有详细的解释，但他仍旧无法很好地理解和控制。
“我说你……似乎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在乎那个女孩得多。”
他很确信这一点，京极空的强迫症最根本原因就是走不去过去的阴影，无法很好的重新爱人，现在他可以为了井上樱勉强控制，虽然那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也是好的开始。
“……也许吧。”微微牵动了下嘴角，似乎在笑。
冈田真彦知道京极空也想为自己努力踏出的一步高兴，但那样的笑，多少让他觉得有点无奈，是带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后所泄露出的一点凄凉，看上去在笑，却让人总忍不住心疼。
“井上樱是个很率真又很勇敢的女孩，或许你该对她敞开心扉。”
点点头，他也一直在这样努力着，不过说起来好像永远比做起来容易得多。
伸了伸腰，冈田真彦突然觉得很累，瘫在沙发上后就不想再动一下。“今晚收留我吧。”
“没问题，沙发可以借你睡。”别说做兄弟的小气，从高中开始某人的睡相他可是领教多了，他今天也累，所以没气力招呼这位大神。
“沙发？怎么说我也是客人。”
不喜欢沙发啊？那简单！京极空眼一抬，说：“门在那，请自便。”
于是，冈田大老板怒了！跳起来吼：“京极空，臭小子你别给我狂，有本事下次别跑我家求我收留你！”
接着，京极部长也怒了！跳起来吼回去：“冈田真彦！到底是谁害我被家里扫地出门的！”
旧事被提起，自知理亏的大老板心虚了。
“沙发，就沙发吧。”
最后，部长大人得意了。“饿了，弄点宵夜吃吧，我去洗澡了。”
言下之意，大老板要暂时充当他家的厨师。
03
湿哒哒的下雨天，沉闷的感觉让人的心也突然间变得阴郁起来，站在窗户里向外望，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音美啊，你就别再让妈妈担心了，去相亲吧，一个人在东京，尽快找个男朋友照顾你，爸爸妈妈也好放心。”
半小时前接到妈妈的电话，吉野音美就一直站在窗口，大脑放空的不去想任何事，只是出神地看着雨。
无法向妈妈说出口，她已经无可救药无处可逃了，她快溺死在一个叫樱井拓弥的男人的世界里了。
那份娱乐杂志被放在桌上已经几天，几乎占了整个板块的巨幅照片上女孩模糊的背影和男人的笑容，刺伤着她的眼睛。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是上次相亲的那个男人，似乎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喂……”
电话一接通，对方很有诚意的声音就响起了。
“打扰了，一直想再约吉野小姐，但是你似乎一直都很忙，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机会请你吃饭呢？”
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忽然想起了半小时前妈妈的话，于是硬生生地改变了。
“……好。”
或许她也该试着去接受别人，让自己有所选择，如果有其他人的攀比，说不定她会发现樱井拓弥其实并没什么魅力。
翻着新一集到手的台词，樱井拓弥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
这次的戏他扮演了一个不懂浪漫经常忙于工作而忽略女朋友的警察，终于在一次案子中因为他的失误，女朋友死在了凶手的枪下，他想弥补，他抱着女孩冰冷的尸体却哭不出来。
“有很多事情在你想做或有能力做得完美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像爱一个人，爱上了不一定要拥有，但拥有一个人时一定要好好珍惜。”
剧中他的拍档这么对他说。
这句台词一遍遍的刻进樱井拓弥的心里，吉野音美的脸不断在脑中浮现，让他整一天下来不停的NG，最后导演只好叫他先回去休息，今天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回到乐屋时，看到那个自己想了一天的人正在帮他整理杂乱的桌子。
将自己放松在宽大的沙发上，他问：“为什么向经纪人哥请了假，晚上去干嘛？”
又是这种不像询问地理所当然的口气，吉野音美像是赌气般，头也不抬，平静地开口：“和人约了吃饭。”
“谁？”
四目相投，她不回答，他也不再问第二遍，只是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谁先退让。
终于，吉野音美打破了一片沉默，总是她在退让，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上次相亲的对象。”其实她想问，你会在乎吗？
英俊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不是说了么？别去相亲。”
吉野音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许久，却悲哀的发现从他眼里她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放弃了，她认输了。
“樱井拓弥先生，虽然你是我的老板，但是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人生自由。”将最后一本杂志摆正，封面又是那张让她觉得刺眼的照片，“我已经向经纪人先生请了假，那么，再见。”
拉住从身边经过的人，樱井拓弥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天为了这个人连工作都做不好，而被他这样记挂着的人此刻却要去和别人相亲，怒火就直冲大脑。
“这么想要男人吗？不论谁都可以，只要是男人都可以么！”
他紧绷的脸，讽刺的话，灼伤她的眼睛，接着是心……
啪！
响亮的一声，吉野音美用了很大的力，他那张英俊的脸被打偏在一边，细碎的发丝垂散在脸侧。
似乎还不解恨，她第二次扬起手，却被樱井拓弥拦截在半空。
不知道是手腕上传来的痛杀死了她早就伤痕累累的心，还是没办法打第二巴掌的不甘与委屈刺激了她的泪腺。
终于，她哭了。
记忆中，吉野音美从没有在他面前流过眼泪，樱井拓弥震惊的看着明明流着泪，眼神却冰冷决绝的她。
“我，曾经爱了你十年，到这一刻为止，我还是爱你。但是现在，我决定结束了。”狠狠挣开他的束缚，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告白，“我要辞职。”
就算以后会一直一个人痛苦，即使再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想再委曲求全地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了。十年最宝贵的青春都给了他，那样淋漓尽致的暗恋一场，已经够了，把这十年当做曾经的所有，给青春一段并不完美的记忆，关于天长地久。
她走了，乐屋一瞬间安静下来。
樱井拓弥懊恼地踹倒了一边的椅子。
自从踏入娱乐圈十年，他的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却只有吉野音美始终留在他的身边，隐约间他就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开心的，悲伤的，难过的，孤单的，成功的，失败的，生病的……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第一时间在他身边。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不断的想起她。
留着短发看起来十分青春，初次见面的音美；某一天突然戴起厚重的黑框眼镜的音美；开始留了长发总是简单地扎起，从来不穿裙子的音美；即使他再乱发脾气都不会不理他的音美；总是话很少却让他十分安心的音美……
早前偶尔夸她一句就会脸红的音美，生气的话就会沉默不语的音美，有时候会呆呆地傻笑的音美，开车时认真的音美……
总之当他发现时，吉野音美这个长相十分普通的女孩已经牢牢的刻进了他心里。这是自从那段爱情交易后，唯一让他动心的人。
于是想爱又怕再次被骗的心开始了无止境的试探。
他开始不停地和不同的女人交往，对她态度也突然冷淡下来，甚至故意对井上樱展开热烈地追求，目的就是想要逼她说出真心话，可是吉野音美却比他想象中要固执得多。
分明是喜欢他的，却装得并不在乎，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和不同的女人来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任他怎么逼迫都没用，时间久了，耐性被磨光了，只剩下无名的火气和挫折感，而那个人却跑去和别的男人相亲了。
樱井拓弥于是乱了方寸，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错了，吉野音美根本不喜欢他，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曾经那种“他一定会赢”的自负没了，越来越糟的心似乎有座火山，只要一听到她要和别的男人相亲心里就不是滋味，莫名地火大，所以每次都不自觉以带刺的口吻讥弄。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他终于逼她说出了真心话，却也把她逼离了身边。
她说爱了他十年，为什么是十年，他们认识只有五年不是吗？
樱井拓弥觉得很多事情他必须弄清楚，这样糊里糊涂地失去，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直接手机联系，约地方见面好好谈谈。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不停，专线铃声，吉野音美知道是谁打来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她就不允许自己再动摇了，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狠狠心，直接关机。
终于解脱了，可是，心为什么像没办法呼吸一样地痛。
摘下了厚重的眼镜，将一直高高扎起的黑发放下，为了掩饰憔悴的脸上的泪痕，吉野音美特地回家化了个简单的生活妆，然后套上一条紫色的连衣裙。
她答应过自己，刚才那是最后一次为了那个男人哭，从这一刻起，她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爱他了。
打的到达约定的西餐厅时，戴着一副眼镜，一脸书生气的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沢村俊，大她四岁的外科医生，是个十分温柔又客气的男人。
“对不起，我好像迟到了。”见他盯着自己看却没有反应，吉野音美有些别扭的去推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她早已将它摘下放在了家里。“我这样穿很奇怪吗？”
“啊，抱歉，”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沢村俊歉意地笑着，“吉野小姐这样打扮很漂亮，一时有些看呆而已。”说着，起身帮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谢谢。”
他是个不吝啬赞美人的男人，吉野音美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已经察觉到了，虽然不习惯，但是听着感觉不错，毕竟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听到赞美。
“打了几次电话约吉野小姐都被拒绝，我以为已经没有机会了。”
“真的很抱歉，前几天工作一直很忙。”
因为那个男人似乎故意刁难她般，自从听说她要去相亲后，就开始不停地找她麻烦，安排各种工作拖时间。
“不过以后不会了，”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说，“我打算辞职了，明天就会递辞职报告。”
“谁准你辞职了！”
熟悉的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吉野音美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说，谁准你辞职了？”
好像并不是真的想从她身上听到任何答案，樱井拓弥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拉起。
“你干什么，放手！”
吉野音美想他是不是疯了，刚刚才上了绯闻头条，正是狗仔追踪的热门，现在他又突然出现在西餐厅，不顾在场所有人怪异的目光将她拉离座位。
“你疯了，快点放手听到没有？”真的被拍到的话，公司不会再放任他胡闹下去而不管。
显然，一向自我惯了的樱井拓弥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对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沢村俊抛出一句冰冷的话。
“不要动我的人。”然后完全不理会吉野音美的挣扎，将人拉走。
每次都是这样，永远不理会别人的感受，任性、自私、霸道，总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吉野音美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差劲的人。
“为什么总是不听别人说话，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自由！”
实在忍无可忍，她一把抓起正好经过身边的服务生托盘上的红酒，在樱井拓弥转过头来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泼向愠怒的脸。
有些已经认出了这个拥有英俊外貌的男人就是当红idol后的客人，纷纷倒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