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一个选择

     　　
     　　斯蒂法尔安静的坐在书桌前，在她的桌上，通体鲜红的长剑正微微的散发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色光芒。而在她的书房左右，六七个少女不安的站在那里，她们种族，身份都各不相同。此刻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斯蒂法尔最信赖和喜欢的人。不过，此刻她们的脸上也是带着悲伤，不甘，以及一丝丝几乎等同于无的期望。
     　　斯蒂法尔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传来的共鸣声响，让少女都不由的缩了下身体。
     　　最终，她站起身，准备做出决定。
     　　“主人！”
     　　为首身穿着白色军装的精灵少女首先站出来。
     　　“我希望您不要这么做，罗莉卡小姐她……她还能……”
     　　“是啊，罗莉卡小姐还能支持的住。”
     　　“没错，主人，您千万不要这样做……”
     　　有了精灵少女的开头，其他众人也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但是斯蒂法尔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而且沉着。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忍心再看她受这样的苦，这件事，原本就是我的错。现在，也只有用我的手去划上了一句号。”
     　　“可是，您不是说伊明大人和梅亚莉大人可以治好罗莉卡小姐吗？您为什么不再等一等，而且……”
     　　“虽然，我对那两位抱有很大的期望，但是，他们毕竟事务繁重。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就算那两位大人想来，恐怕他们也没有时间……”斯蒂法尔摇了摇头。
     　　“可是，大人，您之前派遣援军去协助阿祖斯城的防卫，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拥有一双羽翼的少女有些疑惑的开口提问道，她正是那天带领部队参加守城之战的翼人卫队长。
     　　“不。”
     　　斯蒂法尔摇头否认。
     　　“无论他们是否会前来，我都会做出这个决定。这是我对魔鬼们的报复和宣战，我不会和那些软弱的贵族一样，只是悲叹自己的不幸。自己的道路，要由自己去开辟，而不是等待别人的施舍和援助。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动手去拿，而不是任凭别人递给我，或者是主动落下来。你们应该很明白，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对于斯蒂法尔的说话，在房间内的少女都是感同身受。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斯蒂法尔看中之后，展开了激烈的攻势才最终得到的。现在想起来，就是因为斯蒂法尔表现出的这种甚至连男人都很难以匹敌的自主和坚定，才吸引了这些少女的眼神和心吧。
     　　“虽然有些对不起梅亚莉大人和伊明大人，但是，看着罗莉卡一天天的受苦，消瘦……我已经忍不住了。”
     　　斯蒂法尔低下了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悲哀。
     　　“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她曾经三次要求我杀了她，她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动手，我只能够看着她受苦，却无法为她承担什么……曾经的她是那么温柔，亲切。但是那个时候，她却似乎变成了我根本不认识的某种野兽一般，让我觉得心痛。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就算斯蒂法尔没有点明，少女们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象罗莉卡那样，饱受魔幻花之苦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而在她之前的那些人，不少都从身心变成了可怕的魔物。她们当中就有不少人曾经与其战斗过。一想起那美丽而善良的罗莉卡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少女们便不由的全部闭上了嘴巴，尴尬的沉默再次占据了房间内的主导地位。
     　　斯蒂法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顺理了披风，在确定自己一切正常之后，这才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血红长剑，走出了房间。
     　　原本豪华，温暖的走廊，此刻却变的阴冷和邪恶。那可怕的东西不但改变着罗莉卡，同时也对这座美丽的城堡展开了侵袭。
     　　众人来到一扇厚重的房门前，即便这厚重的门扉足以隔绝大多数的声音，但是她们还是都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痛苦的喘息声。
     　　“你们在这里等我。”
     　　斯蒂法尔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而众少女们则低着头向后退开。她们带着悲伤，沉重，而又绝望的眼神注视着斯蒂法尔走进房中，关好房门。都是无话可说。但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却已经因为悲伤和愤怒而浑身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这是唯一的办法！”
     　　翼人少女虽然是在厉声喝斥，但是看她的表情，却好像也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我讨厌这种决定！”
     　　但是，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这样逃离。
     　　而此刻，斯蒂法尔也已经转过头来，带着充满温柔的微笑，注视着卧床的少女。
     　　“那孩子，还是这么冲动。”
     　　“……她会好起来的。”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用尽全力回应着斯蒂法尔的笑容，她的身材消瘦，甚至已经是皮包骨头。那原本俏丽动人的脸颊，此刻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脸上无数的伤痕都是少女在疯狂状态下自残的结果。而她那头美丽的长发，此刻也已经变的枯黄发干，整个人犹如已经走到尽头的枯木，再也无法熬过这个冰冷的冬季。
     　　“罗莉卡……”
     　　斯蒂法尔走上前，无视少女身体上散发出的异样恶臭，低下头去，试图亲吻她的嘴唇。但是少女却偏过头去，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行……万一传染给你的话，那就不好了。”
     　　她苦笑着低身说道，接着，将目光移向了斯蒂法尔腰间的血色长剑。
     　　“血之罗兰……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拿出它来……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或许这是个愚蠢的决定。”
     　　斯蒂法尔悲伤的抚摸着罗莉卡的头发。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嗯……我明白。”
     　　罗莉卡点了点头，接着她伸手示意斯蒂法尔坐到自己的身边。
     　　“那么，在最后，能够陪我聊一会吗？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感觉自己都记不住了呢。”
     　　“当然没问题。”
     　　望着眼前的少女，斯蒂法尔强迫自己，露出了和往日一样的温和笑容。
     　　“就从那一天，我把你从婚礼上抢走开始说起吧……”
     　　而就在这时，伊明和梅亚莉，则正在名为“花冠”的城堡外和卫兵交谈。
     　　“斯蒂法尔小姐有要事？可是她说过，只要我来的话，她应该是会……”
     　　“呯！！”
     　　伊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巨响传来，他们惊讶的抬头望去，只见城堡正面那巨大到需要三人合力才能够推动的门扉，此刻却象幼儿的玩具般被重重的推开，拍在了墙壁上。而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却就这样低着头，一路狂奔了过来。她的速度非常之快，从大门到守卫，需要十多分钟的路程，女孩却只是两三步的样子，就已经冲到。而且她显然没有注意前方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这样一头向伊明撞了过去。
     　　面对这如同炮弹般的女孩，伊明也是一愣，不过幸运的是他反应极快，就在少女撞上他的瞬间，重力的屏障便迅速闪现，在减轻了重力的影响之后，伊明很快就制止了少女的暴走行为。
     　　“是谁这么不长眼……”
     　　被伊明一手抓住，本来就非常难过和愤怒的女孩急忙抬起头来，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怒喝，却惊讶的望向了伊明身边的梅亚莉。
     　　“你是梅亚莉？你是梅亚莉？”
     　　女孩急促的询问让两人都是一愣，而梅亚莉则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之后，那女孩却立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快跟我来，斯蒂法尔大人她……罗莉卡姐姐……”
     　　“哎？”
     　　两人听到这里，内心都是一惊。但是此刻，少女已经顾不得什么，她一把拉着梅亚莉就开始向城堡内飞奔。
     　　而伊明和冰鱼则对视了一眼，接着迅速跟了上去。
     　　罗莉卡慢慢睁开眼睛，象是要把眼前的挚爱深印在自己脑海中般的凝视着她，接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已经记住了，这一次，我不会忘记了……”
     　　“我也是，永远不会。”
     　　斯蒂法尔站起身，望着罗莉卡，拔出了腰间的“血之罗兰”。
     　　“安心的去吧，罗莉卡……很快，你就不需要再受任何痛苦了……”
     　　而就在斯蒂法尔举起手中长剑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众人的喧闹声，就在她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厚重的房门，已经被“砰”的撞飞了。
     　　“你们这是……”
     　　斯蒂法尔疑惑的望着门外的众人，在她的记忆中，她们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人物。
     　　“梅亚莉大人？！”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梅亚莉走进房间，冲斯蒂法尔优雅的笑了一笑，接着，她转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女。
     　　（这位，就是我的病人么？）
     　　当梅亚莉的手从罗莉卡那干瘦枯黄的手掌中离开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怎么样？”
     　　翼人少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但是她又很快闭上了嘴巴，似乎在诅咒自己的鲁莽。
     　　（我想，我有必要先向各位解释一下我的能力。）
     　　面对这群少女，梅亚莉的戒心似乎也不是很重，而且，既然斯蒂法尔保证她们都信的过，那么梅亚莉也不妨一试。
     　　（我的“构造协调”的能力，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个人的身体和精神，恢复到最顶峰的状态。所以，那些不属于身体之外的因素，也会因此而消失，这就是我治好魔幻花的根本。我的能力并不是魔法，局限性很强，我希望各位能够先理解这一点。）
     　　“您的意思是……”
     　　精灵少女有些犹豫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梅亚莉的话里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详的气息。
     　　（可是，罗莉卡小姐的情况有些危险，她已经接近了后期症状，那些魔鬼的部分，已经不再是疾病，而是成为了身体器官的一部分。）
     　　梅亚莉再次解释道，而众人的表情，却是越发低沉。
     　　（也就是说，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了“构造协调”的话，不但能够让罗莉卡小姐的身体恢复原状，甚至还会让她体内的魔鬼部分也恢复原状。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也不知道。）
     　　“那么，您的意思是……没有办法吗？”
     　　斯蒂法尔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开口问道，但是她的心，此刻却已经几乎要沉入谷底。
     　　不过很快，从她耳边传来的伊明的声音却让她为之一惊。
     　　“不，还是有办法的。”
     　　“有办法？”
     　　众少女们都急忙将目光望向了在场的唯一一个男人。
     　　“没错，就象我们以前经常做的那样……不过，有点危险。”
     　　“伊明大人，是什么办法？”
     　　又一个人急忙开口，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很简单。”
     　　伊明伸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罗莉卡。
     　　“切开她的身体，将魔鬼部分的病变组织一并切除之后，再让梅亚莉用构造协调重新复原这位小姐的身体就行了。不过，这很危险，而且，也很容易丧命。”
     　　“您是说……切开身体？”
     　　面对伊明的提议，众人都是面色发白。
     　　“这，这不会死吗？”
     　　“只要不切断主要血管的话，就不会有事。但是，我们需要很快的速度，和最短的时间。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伊明沉声说道。
     　　“我想，你们刚才也听梅亚莉解释过她的能力了。一旦对这位小姐开始手术……就是解剖开她的身体的意思。一旦对这位小姐开始手术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我们不能够及时处理掉那些魔鬼组织，那么，你们只能够面临两个选择。让这位小姐流尽鲜血死去，或者是让梅亚莉用她的能力将这位小姐和她体内的魔鬼一起恢复。”
     　　不管哪一个选择，都是绝路。
     　　当然，伊明提出这个建议，也并非全无把握。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们没有办法去医院就医，而一般的医院，也不会轻易收下受了枪伤，甚至身体内有炮弹残片之类的病人。而在那个时候，为了救治这些同伴的生命，伊明他们就是选择了这样的做法。万幸的是，至少那个时代有吗啡来镇痛，也有不少可以私人购买到的，用来辅助的医疗道具。但是在这里，却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手术刀和手术台，至于无影灯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用去想。
     　　但是，就算是伊明他们，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果身体内有活的弹片该如何清理的情况。
     　　机会是一半一半。
     　　而且，看这位罗莉卡小姐的样子，她也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这要是放在原本的世界，恐怕就是进重症病房监护室的程度。但是在这里，没有氧气瓶，也没有药品，更没有止痛针。也就是说，如果真的要切开她的身体，那么，罗莉卡就必须自己去忍受这种痛苦。更何况，还要从她的体内切除一些已经和她自己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伊明解释到这里，众人基本都已经明白了。有几个少女已经面色苍白，不由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附近，显然，在她们的想象里都已经感觉到痛了。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医生，而且也不允许他们有那个时间去消毒，压制血管，找出病灶，然后处理。
     　　他们要做的事情，简单明了的只有以下三个步骤。
     　　切开罗莉卡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切掉魔鬼的组织部分，然后让梅亚莉将她复原。
     　　特别是第二步，一旦有任何魔鬼的组织成分遗留，那么在梅亚莉的能力刺激之下，罗莉卡，只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转化为一个魔鬼。
     　　在异样的沉默中，斯蒂法尔终于开口说道。
     　　“就这么做吧，让我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