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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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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一起点头,都说明白,没人愿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哥,你听,那什么声音?”王磊忽然竖着耳朵,眉头皱起来道。
     
       其实他不说,我也听到了。那声音若有若无,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谁在唱歌。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当你试图去听清楚些时,它又会一下变得缥缈起来,让你根本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月光下,那声音好像变得清晰了些。我忽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刚才为我们开门的小姑娘,这时正坐在外面的月光地里,对着那个五连罐的魂瓶,喃喃说着些什么。听不清她说什么,但看她的神态,就好像那魂瓶里,藏着一个什么人似的。刚才听起来若有若无的声音,显然就是她发出的。
     
       “小姑娘咋这么古怪?”我疑惑地说。
     
       那哥俩赶快站到窗边,这时候,那黑脸汉子也出现在月光地里。他默默站在那小姑娘的身后,好半天,才上前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蓦地用力甩了下肩头,好像对黑脸汉子一肚子不满。
     
       黑脸汉子沉默了一会儿,居然不再打扰小姑娘,转身走回房子里。
     
       “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门忽然开了,黑脸人站在门边,一脸忧虑地盯着我们看,“你们几个赶快睡吧,离天亮没多长时间了,天一亮,你们还得赶那么远的山路。”
     
       “那小姑娘是谁,你闺女吧,她好像在生你的气。”王磊讪笑着说。
     
       “她是我闺女,村里人都管她叫小菊。三年前,他妈上山采药,摔死了,小菊受了刺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除了那个魂瓶。”黑脸人说。
     
       “这就是你不愿意把魂瓶卖给我们的原因?”我问。
     
       黑脸人点头:“小菊整天对着那魂瓶神魂颠倒,所以,我外出时总习惯带上魂瓶,那样,小菊看起来就跟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只要对着魂瓶,她就不断地跟她妈妈说话,好像她的妈妈就在那魂瓶里,只有她能看得见。”
     
       黑脸人的话说得阴森森的,听得我身上有点发毛,那边那哥俩也好不到哪去。黑脸汉子住了嘴,犹豫了一下,显然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那哥俩靠墙倚坐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我虽然也很累,但却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来找烟抽,无意中站到窗边,看到外面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那个魂瓶孤伶伶地立在月光地里。
     
       我心思一动,有点紧张。回头看看那哥俩,一个正在流哈拉子,一个嘴巴不停地动,不知道梦到吃啥好东西了。
     
       我悄悄打开门,悄悄地出门,走到外面月光里,蹲下身,将那个魂瓶取在手里。
     
       我心跳加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魂瓶拿在手里,凭我的经验,我确定它一定是个古物,只是暂时,我还不能确定它的年代。对着月光,我反复仔细地查看魂瓶的每一个角落,没留神,忽然有两道影子,慢慢飘了过来。
     
       我蓦然警觉,飞快地转身。刹那间,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了,更丢人的是,我手中的魂瓶,居然也拿捏不住,掉到了地上。
     
       我的身后,站着两个女人,个子矮的正是黑脸人的女儿小菊,那个对着魂瓶说话的小姑娘。而她的边上,却是一个中年女人,头发也挺长,胡乱披在脑袋周围,身上穿一件红色的袍子,袍子好像还是湿的,还在往下滴水——不对,我看到滴下的水珠居然是殷红的颜色。
     
       穿红袍的女人搀着小姑娘的手,俩人很亲密的样子。他们站在我后面,全都面无表情,好像我是个什么奇怪的动物一般。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小姑娘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我一听,头更大了。
     
       没错,我听到小姑娘吐出的两个字是“妈妈”。
     
       她边上的女人立刻揽紧了她,我看到,小女孩身上白色的裙子立刻沾上了好些红色的痕迹——这时候,我一点都不怀疑,那女人身上沾满血迹。
     
       我的脑袋里嗡嗡响,有那么片刻的工夫,我以为我马上就要休克了——谁受过这么大的刺激,半夜里看到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而且,她还是那小姑娘的妈妈,而据黑脸人说,小姑娘的妈妈早在三个月前,就从山上摔下来死了。此后,小姑娘只跟魂瓶说话,因为,她认定了,她的妈妈就在魂瓶里。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因为我并不能确定黑脸人有没有跟我们说谎。但是,我却相信那该是我这一生中,面对的最诡异的画面——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至少那个女人,让我觉得非常恐惧。
     
       她那身血衣,我相信一定要浸泡在血液里才能达到那种殷红的效果。
     
       那些血从哪里来?
     
       我已经没有胆子去想这些问题了,人在惊惧时总会有些下意识的反应,我在面对小姑娘和一个穿着血衣的女人时,做了件差不多十个人有九个会这样做的事——我转身撒腿就跑,沿着贯穿整个村庄的小路狂奔而去。
     
       最后的记忆,是我摔了一跤,脑袋被震得剧痛,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
     
       白晃晃的阳光落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用手挡在脑门上,慢慢坐了起来。脑袋裂开似的痛,昨晚的记忆也一点点浮出水面。我忽然身子惊悸了一下——昨晚那个小姑娘在月光里跟魂瓶低语,然后,她死去的妈妈穿着一身血衣,带着她走到我的面前。现在回想,昨晚那一幕竟是那么不真实,我几乎要怀疑,那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
     
       但是,如果那不是真的,我为什么会躺在麦田里?
     
       我记得我是撒腿狂奔,逃离那对母女,在奔跑中,慌不择路,摔倒后晕了过去。如果没有那对母女,我跑什么?
     
       村庄就在麦田的尽头,我只要去到村庄里,到黑脸人家中找到那个小姑娘,就能验证一切。还有,我想到了昨晚在黑脸人家中过夜的王磊和谭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开始在村庄里转悠,四处搜寻值钱的玩意儿?
     
       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到村庄里去。
     
       我活动着腿脚,慢慢向前走。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胳膊腿都僵了,走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这时候,我已经站在了村口。
     
       村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忽然有个很奇怪的感觉——这村庄现在空无一人,除了我。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白花花的太阳,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昨天晚上,我还在村里见过黑脸人和他的女儿,当然还有已经死去的女人,这村庄怎么会没有人呢?像是为了驱散自己的不安,我开始大步迈进村庄。
     
       村庄里安静得有些异样,一路上,我不但没有碰到一个人,而且,像昨夜一样,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我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些山里人此刻,正躲在门缝后面偷窥我这个外乡人,但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是让我整个人都变得烦躁起来。
     
       顺着进村的小道,终于来到了昨晚呆过的黑脸人的家,我一眼就看到那个五连罐魂瓶,就歪倒在门前不远的地方,好像昨夜我丢下它后,一直就没人动过它。
     
       我赶紧奔过去,先把魂瓶捡起来——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我才会来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我已经开始后悔,如果可能,我愿意现在就离开这里,当然回去时最好能带上这个陶罐。
     
       我去敲门,门一推,居然就开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到里面。
     
       每个房间我都找了一遍,没有人。昨晚我跟王磊谭川呆过的房间,也毫无异常,那哥俩也不在,并且一点东西都没留下,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被黑脸人给送走了。
     
       出了黑脸人的家,我心情沉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村庄里的人都哪里去了?
     
       我快步走到另一幢房子前,伸手推门,门果然应声而开。我毫不客气地进去,四处逡巡,居然也是一个人没有。我有急又怒,飞奔而出,再去邻近的另一幢房子。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瘫倒在村子中央的一个麦场上。
     
       村庄不大,大约几十户人家,我差不多每户人家都进去查看了一遍,每幢房子都空无一人。也就是说,现在我呆的这个村庄,除了我,里面根本没有第二个活人。
     
       这个念头让我吓了一跳,难道村里人全都已经死了?
     
       王磊和谭川呢?他们昨晚又经历了些什么诡异的事,现在是否平安?
     
       我忽然跳起来,撒腿就往村口跑。这个村庄实在太诡异了,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而且,现在还是上午,如果顺利的话,我现在就动身,应该能在天黑前到达那个小县城。
     
       离开这里,这个诡异的村庄就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在奔跑时,还紧紧抱着那个魂瓶。有了它,我这一趟就算不虚此行。
     
       离开村庄,需要穿越一大片麦田,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道。但我离麦田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在我前头,麦田边缘的地方,伫立着一个人——头上戴着宽大的面具,面具做得比较抽象,但还是能让人看出是一只羊的模样来;身上穿着白色的宽袍,两条胳膊平伸,双脚离地还有一尺有余。
     
       没有人能凌空站着,除非是个稻草人。没错,挡在麦田前面的其实是个稻草人,昨天晚上来时,我们依稀在麦田中央还见过它。只是不知道现在,它怎么会出现在路中央。
     
       我四处看看,麦田一望无垠,远处好像还有两个稻草人。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慢慢绕过稻草人,正要向前方的田间小道撒腿奔去,忽然,我身后有些响动,好像是稻草窸窣的声音。
     
       我慢慢回头,只看到稻草人的背影。
     
       我有些奇怪,忽然间,看到稻草人脚下的木杆,在不停地往下流着些红色的液体。我悚然一惊,身子有些僵硬,凝神定睛看去,没错,稻草人真的在流血。
     
       稻草人被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固定住,此刻,那些血液顺着最底下的木柱,缓缓流到了地上,地上已经被洇湿了好大一摊,因为土地的颜色比较暗,所以刚才一上来,我居然没有发现。
     
       我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都有些轻颤。
     
       我可以就此离开,不管流血的稻草人,但是,我却在惊恐之余,保留了最后一点好奇——稻草人肯定不会自己流血,所以,这个稻草人后面,一定藏着一个真的人。他会是谁?他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是谁让他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我哆嗦着,慢慢走近“稻草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他头上的面罩摘掉。
     
       我看到了一个光头——王磊!
     
       王磊还活着,却已经没法动弹了,他的眼睛无力地张开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但他虚弱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最初的惊愕过后,立刻意识到所有的担心都已经成为现实。如果不看到王磊,那么一切诡异的现象,背后隐藏着什么,都还只是我的猜测。现在,它们真实到了有了具体的形状——这个藏在大山里的村庄,其实充满杀机。
     
       我慢慢解开缚住王磊的绳子,他躺在地上后,我解开他身上的宽袍,发现他的四肢各有一处刀伤,鲜血就是从那些伤口缓缓流出来。
     
       王磊说不出来话,但眼睛里却饱含着泪水,隐隐还有种恐惧和期待。我知道他害怕我丢下他不管,期待着我能带他一块儿离开这个村庄。
     
       但现在,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而且,我甚至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把王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丢下王磊,独自离开,否则,带上一个连动都不能动的人,我非但救不了他,还会让他连累了我。
     
       我脑子里飞快地做着抉择,最后,我还是叹息一声,慢慢把王磊背起来,缓缓往回走。王磊昨夜跟谭川在一起,我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昨晚经历了些什么,但王磊变成现在的模样,谭川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伤害王磊和谭川的人,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一切,那么,他肯定不会让我全身而退。此刻,说不定他就躲在暗处偷窥我,如果我向前进入麦地,不知道那儿会有什么样的风险在等着我。
     
       当然,我也不会束手待擒的,在我心里,也藏着一个秘密,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让人知道。所以,我决定重回那个诡异的村庄,查明一切,看有没有希望,救出此刻下落不明的谭川。
     
       但就在这时,我的后脑勺上忽然遭到重重一击,刹那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我扑通摔倒在地,背后的王磊也摔到了一边。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本来不能动的王磊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面孔因为模糊,而变得异常狰狞。
     
       “哥,对不起,他们说,如果我把你打倒,他们就会放了我。”他说。
     
       我心里叹息了一声,知道什么都完了。
     
       我再度晕了过去。
     
       五
     
       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一下子出来很多人,我的手脚被绳子捆了起来,吊在一根横木上,两边有人抬着,晃晃悠悠就动身了。
     
       没晃几下,我就醒了,我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只看到后面抬杠子的人,穿着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个牛头的面罩。而我此刻,四脚被捆在了杠子上,真跟头待宰的肥猪似的。
     
       我不敢动弹,假装未醒,一动不动。就这样走了大概20多分钟。
     
       停下,我被重重地摔到地上,我眯着眼,看清了四周全是麦田,还有很多条腿,有的赤脚,有的打着绑腿,不用往上看,就知道肯定是村民。我说村庄里怎么会一个人没有,原来村民全都聚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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