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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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逛了一圈,所到之处犹如恶鬼来临。仆人们争相跪拜浑身瑟瑟发抖。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夜的事情已经在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好事者还不断往里面添油加醋,不但把七七迷昏禁军飞踢砸碎建安门的丰功伟绩推到我头上,还给我冠以玉面鬼候爷的雅号。算上上两次国宴风波,简直是恶评如潮。
      我打了个呵欠,朝旁边专心汇报的来寿挥手:“得了得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们要说就随他们说去,反正我自己心里清楚。”
      来寿又提来那两只被我喂成小猪状的画眉,换个话题:“宫里派人将候爷的东西全部送回来了。”
      “送得好,那种鬼地方,要脱身可不容易。”
      我随手掐了朵藤花揉碎,脑袋里蹦出个有趣的主意:
      “来寿,我们到外间溜溜吧?”
     
      果然,这个主意立刻得到了来寿的大力支持。他自从净身入宫后亦再未踏足民间半步,整整八年困在同一片天下学习侍候皇族贵人,现在得到机会涉足外界倒显得比我还要兴奋。我俩挑最普通平凡的衣服换上,偷偷摸出静安侯府后门。绕了三四条小街小巷。待确认后面没有侯府的人盯梢,才啪地一下打开纸扇,做风度翩翩状往大街走去。
      和那次去迎接大军凯旋归来全城肃严男丁跪迎女性闭门不同,街上商铺林立百姓如云,好一派繁荣安定的景象。我摇着纸扇,沿了青石铺就的大道悠然步行。不时有少女掩面朝我抛来丝巾或香囊。受欢迎程度100%啊!
      笑眯眯地收起第12条丝巾后,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前方一背插稻草的少女缩在墙角,白衣素袍眼中含泪我见犹怜。前面摆了个牌子大书四字“卖身救母”。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正朝她呼呼喝喝,态度恶劣。矮的那个更伸手去扯少女衣衫。少女左右闪避,好不可怜。
      老子平生最厌恶此等欺凌弱小的恶徒!
      我热血沸腾。噔噔地冲上去,朝恶霸的小腿就是一脚。他似是没有料到我会从后偷袭,我这脚竟结结实实地踹中目标。助跑加上全身力量,劲道不轻。饶是高大如他也不由闷哼一声,恶霸恼怒地回头瞪视。看见是我,五官忽地一缓。
      出门前忘了看皇历,麻雀撞在了枪口上。
      是天杀的袁真治。
      来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滚过来搂住袁真治右脚,直喊:“六爷息怒!六爷息怒!”
      他倒聪明,知道不能直喊袁真治身份。不像袁真治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张嘴就说:“静安……”幸好袁真治手上动作快立时掩了去,否则我的罪名怕是又要再加一条。
      我拂拂心口——方才那一对眼,老子险些突发性心肌梗塞——恭敬地鞠手道:“原来是六爷。”
      袁真治一言不发抬手掸了掸印子,俊脸看不出表情。其实老子的鞋是新鞋,即使踩上了也没啥痕迹。只怕衣服内里那块肉现在颜色不太好看。
      “公子救我!”
      小姑娘见我如见救星。淌了眼泪扑入我怀里,微肿的眼睛水汪汪。我吓了一跳,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得赔笑对袁真治说:“六爷何等尊贵,犯得着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吗?就当卖我一个面子……”
      “第三次了。”
      “咦?”
      袁真治冷冷开口,语调是我熟悉的鄙夷:“我曾在徽州、洛阳分别看见这位姑娘卖身救母。算上今天,已是第三次了。”
      我唰地一下满头黑线。不是吧?原来卖身救母这套骗术历史悠长到这个地步啊?
      “小月姑娘,在下于徽州给你的十两纹银,在洛阳赠的五两黄金是否都已耗尽?”
      怀里的小姑娘估计早忘记了这头肥羊的长相,骗了两回尤不收手。今个看见他衣着华丽又再扑上来卖身。反被袁真治将骗局戳破。
      得,转了一圈,我倒成了傻瓜。
      拦了巡城的官兵亮出王爷的身份,老小两个女骗子立刻被扭送到衙门审问去了。来寿还是搂住袁真治的腿,哭丧着脸求情:“六爷…我家公子…”
      “起来吧。我不追究便是。”
      他扯开唇瓣,听上去心情不错。
     
      袁真治拉上我,走进据说是城内最鼎盛消费最昂贵的意真居。要了个上好的包间点了满桌子的菜。幸好他没有要酒,只叫了壶普洱自斟自饮。我讪讪地拢了手脚坐在花椅上象只被蛇盯住的青蛙般乖巧,不时偷看荷包里是否带了足够的钱结帐。
      “不吃东西?”
      袁真治夹了筷鱼肉搁我碗里,语气还是可以冻死人的冰冰冷,但眼睛却微微解了冻。我被他的反常吓得不敢多看,跳起来埋头苦吃。他不时给我夹菜,叮嘱慢点慢点。
      靠,他脑壳是不是被老子踹坏掉了?!
      迅速地干掉两碗米饭加若干菜,灌下三杯茶。我捻起一块蜜瓜扔进嘴里,挺了圆鼓鼓的嘴巴和肚子向袁真治鞠躬:“酒饱饭足,王爷告辞。”
      “慢着。”
      他伸手拉住我,居然有点着急:
      “凤村,你为何躲着我?”
      哐簜一声,我下巴掉下来了,傻了。
      火星人侵占地球都没这句来得劲爆。
      我下意识地伸手撕他脸皮,滑溜溜的一层,不像是冒牌货。
      “王爷莫拿我开玩笑。”
      脑子转了几圈,我缩回手,笑。他眉毛一竖,问:“你恼我?”
      敢情您这句是用肺说出来的!你自己也不想想你做过的种种种种。自我在六王爷府睁开眼睛起,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每次见到我都摆出恨不得将我踩在地上碾成泥巴的表情不说,光是水心亭那次强奸未遂和中殿里出言侮辱就够我讨厌你一辈子了。
      “你识相的话以后就别跟着本王。这次你命大,但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
      “乖。你从前可是最乖的,怎么现在家猫变野猫了?嗯?”
      “依我看,你倒和这个男妓似孪生兄弟般。”
      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他不是全部忘记了吧?
      我呆呆地不说话,他急切地继续说:“是,我承认,我从前很过分…每次你粘过来赖着跟住我都会对你又打又骂。但是…看着你为我挡剑…倒在我面前时,我…我心如刀割…”顿了顿,又说:“本想着待你醒过来后一定要对你好。但看见你和柳连衣有说有笑…虽然明知你记不起从前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
      袁真治,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看我的男人,居然是因为吃柳师哥的醋?
      啧啧。
      我有点同情地瞟了他一眼,叹气。换了是从前那人,现在怕要高兴得晕过去。可惜啊,那个任你打骂都甩不开的傻瓜杜凤村已经死了。我不但不傻,还不好同性恋这一口。
      “六王爷,过去的事情就这样算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和气生财万事大吉…”
      下一刻我指天划地喋喋不休的话语全被他吞了下去。四片嘴唇粘在一块。热乎乎软绵绵。他的舌头舔着我的牙齿,细细致致反反复复地描了,度来甜香的蜜瓜味。
      两秒,不,也许三秒。我后撤半步,右手攥拳朝了他的肚子狠狠地揍了一拳。杜凤村再弱也是个成年男人,我又捏准了小腹的脆弱部分下手。效果可想而知。袁真治当即踉跄几步,扶住圆桌狼狈地捂着肚子。眼睛内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望着袁真治,咬牙切齿地指了他说:“你再对老子耍流氓,老子就阉了你这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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