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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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儿女好办事。七七和严婆在我一声令下后兵分两路,一个去抢马匹车驾,另一个收拾细软。我在雕花桌前看住燃烛浑身发抖。搁在膝盖上的拳头尤自发抖。
      不是怕,是气。
      同样的不可理喻,面对袁真治时是害怕,换了袁真阗便变做气愤。极度的气愤,让人失去理智的气愤。
      “公子,都准备好了。”
      七七兜进来,示意我伏在她背上。耀华殿虽不是深宫但也算内殿,要寻到马车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只能以轻功翻过宫墙再上马车。我点点头,幸好身体向来瘦弱。七七运起内劲,勉强带了我一起跃过高墙。严婆待我俩入了马车后长鞭轻扬,两匹高头骏马抬蹄低嘶,喷了气往城门奔去。
      “无论遇到何事,公子你且管躲好绝不能露面。万事有我呢。”
      七七拿了披风,把我从头自脚裹了个密不透风。又替我整了整之前被我自己发怒而扯乱的长发——我恼袁真阗,但不能牵连柳连衣。七七不愿我露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宫里上下认识静安候的大有人在。即使不认得,只要听见貌美如画之类的评价。亦不难推测出夜闯宫门的是那位不要命的主。
      建安门朱门紧闭。几队禁卫手持长矛来回巡视。七七施展轻功跃出。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下一刻那些士兵们便已争相倒地鼾声四起。而后又飞起一脚踢碎侧门门栓。严婆一甩缰绳,马车快速通过建安门。
      “七七,你使的什么方法?能不动兵刃便解决了他们?”
      我崇拜至及,追着她问。美人面有得色眼波流转,却不经意瞟见我肿得老高的手背。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被袁真阗捏握之处颜色已经自红转淤青。我本已把腕上戴着的祈福红绳往手臂方向挪了挪,放下宽袖。想着夜里光线不足能瞒一时是一时。否则被七七看去,又是一个麻烦。不料那袁真阗赠予的夜明珠映得车内灿如白昼我又兴高彩烈得意忘形地拍手欢呼。衣袖滑下,伤势也一目了然。
      “谁干的?”
      她捧了我的手,咬牙切齿地问。我摇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七七自然不信,但亦无可奈何。只得取了药膏替我涂抹,嘴内左一句杀千刀右一句杀千刀骂个不停。
     
      出了城门,严婆驾着马车直奔出京师通辽地的北直门。我猜想将军府与袁真阗赐给我的静安候府应该皆已有准备,此际也不能贸然返回湘西老家。不如掉转方向跑到北方暂逼。待硬闯宫门的风头稍灭再悄悄潜回杜家山庄。可惜这个如意算盘只敲了半条长街便哐啷一声砸了个粉碎。远远便看见北直门处灯火通明。待驶近了一看,靠,里里外外站满了人,个个长枪短矛。这等架势,分明就是戒严!换了在现代这叫封锁,专为抓重犯而设。
      “请静安候赐见。”
      本来想着要不要换个方向继续逃命。待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我整个人猛地僵了去。双手急忙掀开幕帘跳下马车。但见那袁真阗悠哉游哉地站在城门官与严婆中间,暗红色的官服分外刺眼。
      我的脸一阵白一阵黑,嘴上不说,心里暗自大骂:X的装孙子啊你。
      “凌双桢见过静安候。”
      他上前半步,突然单膝跪下。我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扶。反被他扯过去。温热的嘴唇贴住我耳朵,小声说:“乖,别闹了。”
      “谁闹啊?!”
      他力度不大,却正好能制止我自由活动。我别扭地转过头去与他对视,怒:“难道我回自己候爷府也需您凌侍卫批准不成?”
      “既然是回候爷府,为何乘坐的是李尚书的马车?”
      我随他视线看去,满头黑线。严婆随手牵来的马车蓬顶四角都垂了写着李府的竹牌子。随了夜风哗啦啦地转,连半点耍赖的借口都没有。
      我涨红脸:“你少管!今夜我一定要出城去!”
      两人沉默相持了半刻。他拉起我,大步走向在旁守候的禁军小分队队长。喝道:“开北直门。”
      小队长当场就摆了个呆若木鸡的姿态,待反应过来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按规矩,北直门日落而闭日出方重开。期间除800里加急文书允开小门让使者单身进入外…现在开城门,实在不合规矩…”
      “奉皇上口谕,开北直门。”
      他亮出一块类似金牌的东西。城门前的人立刻刷刷刷地跪了下来磕头。我气急,扯过他手里的御令丢在地上:“假惺惺的,作给谁看啊?!”又拉起刚包扎好的手腕:“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每次扯上你我都没好日子过!你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啊?!”
      敢情您现在耍猴?刚把我爪子扁成猪蹄又塞给我一只苹果。
      我气不打一处,把手里攥的包袱砸在他手上——本来想砸脸的,可惜实在没这个胆子——然后解下系在腰间的暖玉也一并塞进他手内。里面全是他送给我的各式小玩意。还有那件外袍。我偷偷洗干净叠好,想不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物归原主。
      “统统还给你。”
      我瞪他:
      “你的恩惠,我全都不要。”
      他眉头紧皱。这个人当惯了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人人都提心吊胆地侍侯他迎合他。日子久了,便忘记了被拒绝的滋味是何等滋味。
      又过了一会,他终于舒展表情,重新换上我看惯的淡然微笑:“今天是我错了,我道歉。”
      我不答话,不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次行动全凭一股气势,如果这个时候服软,今后的日子便会控制在袁真阗手里。他让我往西我不敢向东,比小狗还要乖。
      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我有我做人的准则:不自由毋宁死。无论我的身份是李盟还是杜凤村,我都坚持这基本的一点。
      即使他是皇帝,即使他现在向我示意,他错了。
      “我不回宫。”
      我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和他继续搏斗。“凌双桢”略加思索,答:“但亦不许离开京城。”。
      ……………………………………
      不愧是上位者。一句话便堵死了我彻底逃跑的可能。
      好吧好吧,抗战历程永远是漫长的。况且狗急跳墙不得不防。既然今日小胜半局获得起码的自由,日后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轰轰烈烈的逃跑计划被他一拦,辽北成了城西。大队人马护送了马车壮观地穿过大街小巷惊扰无数百姓清梦,最后停在一扇朱色大门面前。豪华的宅院内灯火通明,仆人丫鬟黑鸦鸦地跪了满地,来寿哭丧着脸迎上来,张嘴便说:“我的爷,您可吓煞小人了。”
      我阴着脸下车进门随便找了个有放床的房间倒头便躺。但辗转反侧熬到半夜仍全无睡意。
      心乱如麻。
      他一时恼我,一时宠我。脾气发作前毫无预兆,待我的态度随时来个180度大转变。实在叫人心烦。
      怎么能不心烦?
      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如沐春风的微笑。略低的嗓音贴了我耳侧小声说:“朕,便陪你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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