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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等待荒冢开花,等待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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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草地的牲畜,它们一面觅食,一面给土地施肥、理发。也以它们的乳汁、皮毛,养育人类,给人们以衣、食、住、行,使游牧的人,不必挖掘土地,掠夺资源……
     
       但眼前的高粱和谷地是陌生的。在乌审旗,这样的耕地已占总面积的三分之一还要多。远远的,当农人戴着黄草帽躬腰走进去,我看到他赤裸的脊背被晒得满是汗水,还有他的那双沾满泥水的赤脚,他被土地牵制的劳作的身影,我感到他没有空闲仰望苍穹,唱出一支豪迈的歌……
     
       据说这场野蛮的开垦早在清朝道光年间就开始了。内蒙古科尔沁草原,从那以后,没有停止过开垦……开垦……沙漠在内蒙古草原上肆虐。兴安岭的东北虎不见了,大青山的野羊不见了,阿拉善的水井和泉水干枯了,祁连山的虎也不见了,黑河水的干涸导致了沙尘暴袭击首都北京。而中亚草原上,在赫鲁晓夫时代,哈萨克斯坦北部的十亿亩肥沃草原被俄罗斯人开垦。整个欧亚大草原从北边和南边被疯狂的人们不断支解分割……农耕和游牧之间延续多个世纪的残酷争战,像一场荒诞的文化误读,一场人类自酿的咎由自取的悲剧。
     
       穿过茫茫的高粱和谷地,我们采风团来到乌审旗工业开发区。那些关于已探明乌审旗天然气储量居中国县级地区之首的事实,以及储量三百多亿吨的优良煤炭、丰富的将用来将煤液化项目的水资源,天然碱、陶土、泥炭、石英沙等等可观的矿产资源储量和开发前景迎面展来,令我来到乌审旗的其他日子顿时失去了记忆!
     
       远处,生产百万吨甲醇用过的水,积成了大面积的水塘。水面上有三三两两的白鸭子在嬉戏。望着水塘,我想起到乌审旗这些天,还没有看到一条河。那些河水从雪山深处婉蜒而来,犹如白色的乳汁。秋季被澄水星照耀,又变得湛蓝和翠绿。冬天清冽的河面漂着冰花,仿佛要把人们送往纯净的童话世界……还有老牧人尼玛驮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高山湖泊,它们在寂静的天空下恣情涟漪着,沉醉在往昔亘古的时光中……
     
       四
     
       悠远的蒙古长调渐渐逼近,在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区和敖包的上空波澜起伏。这天,在抵达乌审旗多日后,我终于看到了草原——当然,确切地说,应该是看到了一派广阔的草地。如今,真正的草原据说要从呼和浩特乘机飞到内蒙北部的锡林郭勒和呼伦贝尔才能看到。
     
       生态旅游区的草色稀疏。微风拂过,草丛里的沙尘飞扬着。这时,身着古代盔甲的蒙古战士驰来,马蹄声和飘扬的察罕苏力德——和平之旗,使我恍若置身于遥远的蒙古帝国。
     
       祭祀苏力德的仪式就要开始了。蔚蓝的天空下,古代战车载着察罕苏力德迎风而来。旗杆的顶端是一个似山字形状的银色金属标,标尖下面是一盘瀑布般的银白色马鬃长穗。史书上也叫苏力德长枪,相传苏力德起源于一种古代兵器,又意为徽或旗。“苏力德”有两种,一种是察罕苏力德,即白徽;另一种是哈日苏力德,即黑纛,纛就是旗的意思。“苏力德”据说最初只是蒙古铁木真乞颜部的旗帜,1206年,历经艰险的铁木真终于统一了蒙古、突厥和通古斯各部,使蒙古广袤的草原上从此结束了无休止的战争局面,恢复了和平。铁木真在鄂嫩河畔号称成吉思汗,他竖起苏力德大旗,确定“察罕苏力德”为国徽,“哈日苏力德”为军旗。从此,察罕苏力德就成了蒙古——突厥人的精神之旗,勇敢、智慧和渴望和平的和平之旗。
     
       按蒙古的萨满传统,祭祀察罕苏力德需要进行血祭,需要宰杀九九八十一只膘肥的绵羊为祭品,而且必须是能传递神灵的神羊,它会把人们的心愿传达给长生天。身穿蒙古袍的祭祀者将庄严地走过九九八十一个台阶;奉献全羊、酥油灯、美酒、哈达、砖茶……九个九九八十一种祭品;九九八十一个人端着奶桶,把鲜奶蘸在用羊毛绑好的木根上,撒向苍天大地。牧民们还要向自己的牛、羊、骆驼、骏马身上浇洒鲜奶,把苏力德的恩赐带给世间万物。这些是蒙古人最圣洁的饮食,最吉祥的物品和最吉祥的数字。
     
       历经了八百多年的沧桑岁月的察罕苏力德,被蒙古人永远祭拜着。苏力德成了乌审草原和蒙古族人民纪念盖世英雄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和祈祷幸福、向往和平的象征。
     
       此刻,装扮成成吉思汗时代的威武的勇士们护卫着察罕苏力德,骑着矫健的骏马驰来,成千上万的牧民在等候苏力德。察罕苏力德银色的马鬃长穗在蔚蓝的天空火红的晚霞中轻轻飘动;天色渐暗,传来蒙古歌手热烈而忧郁的长歌:
     
       察罕苏力德是永远的苏力德,
     
       是蒙古人心中的和平希望之旗……
     
       蒙古人民的祭祀文化,对我而言,是熟悉和亲切的。因为在吐蕃特高山草原上,广大的牧人,每一年也以相同的情感,在朝圣的路上。尤其是藏历一月初八,老牧人尼玛一家年年如此,按照藏族人的习俗感恩和祈福:他们从畜群里选出毛色全黑,后蹄生着白毛或面部纯白,额头上长着形状像太阳般的一撮黑毛的祥瑞牦牛;又选出肩部长有一撮黑毛,相传能带来上万只羊儿的绵羊和腰部长有一撮黑毛,能带来上千头绵羊以及臀部长有一撮黑毛,能带来上百头绵羊的若干拥有福缘的吉利的羊儿,然后用活牦牛身上取来的白色的尾毛,染成红色,与经幡上取来的五色彩条缝在一起,系在牦牛和羊儿的双耳;又用从冈底斯山下得来的红色佛石,在它们的背上画好献给佛的马鞍,在家人的祝福和祈祷中,这些被永远放生的牛羊,就成为了牧羊人满怀感激,供奉给佛的第一份新春的礼物,并祈祷佛恩降临世间万物。
     
       来到乌审旗的第一天,在蒙古萨满敖包祭祀仪轨中,我就看到了同样的恭敬心。那是在居全旗十三呼热胡之首的高正呼热胡敖包。相传高正呼热胡敖包受拜近八百载,主祭世代相传,高十三米多,底径四十米,顶部由石头堆砌,上面绽放的红柳枝仿佛向着苍天敞开的心扉。白发苍苍的玛拉沁夫先生和蒙古籍台湾省著名诗人席慕蓉、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吉日嘎拉图、《中国民族报》内蒙记者站站长阿勒得尔图等和其他蒙古同胞们一起跪拜在敖包前,开始了虔诚的祈祷。一路上豪情满怀的玛拉沁夫老先生神情突然变得神色肃穆。而祭祀天、地、祖先的颂祷声和袅袅香柏,像点燃了一场回归之火,熊熊燃烧……席慕蓉大姐的眸子里盈满了热泪,她说一年又一年,她每一年都要回到内蒙,为了缅怀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她的话语,让我再一次想到也许永远不能回归故里的,远在西藏的尼玛老人。
     
       我站在远处,悄悄地双手合十,我在代我的老牧人尼玛祈祷!虽然信仰有别,我感到我们和蒙古同胞的心已在感恩和恭敬的煅炼中水乳交融。而在察罕苏力德祭祀宫,在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区中央古老的榆树前,我都许下了同样的心愿,系在了蓝色的哈达上,挂在了通天的树梢。当风吹过,我相信我虔诚的祈祷将犹如风语,传递到草原的深处,那里有老牧人尼玛的牧场,有天上的星星、太阳和月亮……
     
       五
     
       乌审旗一行要结束了。
     
       翻开深色的小书《乌审旗文史资料》,我的手有些颤抖。我这个柔弱的藏家女子,果真去到了如此沧桑的土地了吗?
     
       一起来的各位作家都已离去了,剩下我还在等待回返的航班。我漫步在呼和浩特喧闹的街上,曾发生在乌审旗的一场场劫难和刀光剑影像沙漠,仿佛还在我的身后追逐。远眺前面那些繁华的灯火,恍若海市蜃楼。
     
       我该回去了。回到拉萨,和表妹央拉一起,在盛夏最后的日子里,去到尼玛老人的高山牧场——我多么思念那里的天空啊!
     
       我在呼和浩特的街市上流连着,想给有着蒙古人血统的尼玛老人,带一些这里的特产。在我的寻觅中,乳制品、皮货、酒类、羊绒衫,等等,以草原和成吉思汗名誉的商品果然在四处叫卖。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牧人亲手做成的。好在我在乌审旗一户牧人家做客时,牧人老阿妈送给我一小袋炒米。那是他们自家炒出来的,一粒粒嫩黄香脆。我想,当尼玛老人远出游牧时,他可以把家乡的炒米装在糌粑口袋里,在中午时分,坐在河畔的草滩上,像他的祖辈那样,拌在酸奶里吃;也给近旁咩叫的羊儿尝尝,让羊儿和自己一起,回味遥远的内蒙那最后的草原上,最甘美的记忆……
     
       啊?别了?鄂尔多斯
     
       当我回眸遥望你
     
       看到你像马背上的闪电
     
       把荒漠变成了膨湃的海
     
       我相信
     
       你脱离古老的弓
     
       射来的漫长的箭
     
       是为了爱?向我而来
     
       而当秋雨潇潇
     
       淹没我们的痕迹
     
       每一株草尖上
     
       昨夜的露水光芒四射
     
       像你的柔情
     
       弥漫了所有的草原
     
       啊?别了?鄂尔多斯
     
       我就要回到拉萨
     
       要把深夜的秘密
     
       播种在流泻的太阳里
     
       像等待荒冢盛开鲜花
     
       等待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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