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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为什么开专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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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片阿姨又说,“叶老师是作协的,我以为作协就是个倚老卖老的老头子,垂着脑子、缩着脖子、披着毯子、抱个膀子、拥着炉子,或是打着瞌睡,或是等着人来上供祭拜,可惜又还未有灵牌子。”这段文字才是真正的要害,还真让人觉得痛,觉得狼狈不堪。
     
       中国作家难免各种尺寸的绿帽子,所谓高产,所谓畅销,所谓包养的二奶。这些都是原罪,都足以让人生气和愤怒。为此我仍然不申辩,仍然愿打认罚,因为我确实生活在体制内,是占了便宜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鸦片阿姨骂人狠一点,文字并不太坏。愤怒出诗人,这年头,文章骂人往往比捧人好,更像在说心里话。
     
       买了垂丝海棠
     
       在乡间居住,一到春天,最喜洋洋的事是赶庙会。兴冲冲去,灰头土脸回来,照例流一身臭汗。买几棵小树苗,买两根当地的土产青皮甘蔗。味道很淡,不好吃,还咬不动,老婆大人一定会买。
     
       今年买了两棵垂丝海棠,一棵桃树。桃树门前已有两棵,种了不过四年,却已经很粗壮,又高又大,完全是老树模样。每每看着桃花灿烂,就有些激动,就想在空地上再补一棵。去年女主人冒雨在后山挖了棵正开花的小桃树,眼见着栽活了,红花继续开,绿叶也冒了,最后未能挺过夏天的酷热。当地农民说,一定要在树未开花前移栽,花开了,春心荡漾了,树便活不了。
     
       常向别人吹嘘自己的田园生活,吹嘘房子周围的花木,除了两棵桃树,还有一棵果实累累的枇杷,两棵柿子树,两棵枣树,两棵桔子树,一棵山楂,一棵李子,一棵樱桃,一棵梨树,五棵紫薇。都是很便宜的价格买的,都是半大不小,除了桃树,都像没发育的小孩。
     
       院子不大,都栽满了,仍然想见缝插针。一直想种海棠,不知道为什么,当地农民并不看好它,也许嫌长得太慢。农家门前常见的是红白玉兰,是枣树,是柿子树,更多的是桃树梨树。海棠很好看,花期也相对长久,偏偏就是没有人种。
     
       每次去庙会,都会留心有没有海棠。正是植树季节,一路上,可以看见买树苗的当地农民,玩杂耍一样使用各种运输工具。有时候,你会看见一棵树迎面而来,一张脸掩藏在绿叶中,那是载着树苗的摩托车,骑车人本事很大,身后还驮着位时髦女郎。卖树苗的农民来自各地,苏南苏北,江西安徽浙江,最远的居然会是四川。我喜欢跟他们聊天,总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带些海棠过来。
     
       在花木公司曾见过一棵很漂亮的垂丝海棠,开价竟然要几千元。去年上过一当,卖树苗的说是海棠,买回去种了,长出叶子才知道是腊梅,到冬天居然开了几朵黄花。今天在庙会上终于看到了垂丝海棠,小蕾深藏数点红,已是含苞待放。还了价,五十元玩买两棵,心里暗暗得意,总算有海棠了,虽然只是小树苗。
     
       海棠有很多种,最中意的就是垂丝海棠。小时候,很少会想到赏花,花开花落,不往心上去。这几年常在乡间住,与大自然亲近,逐渐成了赏花人。过去祖父在北京写信,常会提到一句,说海棠又开了,可惜你们不能过来赏花。祖父院子里有两棵大海棠,比花木公司见到的那棵大得多,开花时,偌大一个四合院都映红了。
     
       文学没有世家
     
       教育肯定是重要,小时候在学校读书,经常听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家庭教育就有些不同,如今回想,我小时候最大的烦恼,是很少鼓励,很少表扬。父亲这方面出奇吝啬,儿子什么都不对,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唱歌,五音不全,写字,东歪西倒。在公众眼里,他忠厚老实为人低调,却喜欢高调对付儿子,总是打击我的积极性,害得我永远也不知道自信。
     
       父亲坚决反对儿子走自己的道路,不赞成我看小说,不希望我写作。和大文豪苏东坡一样,他希望我平平安安,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出息。
     
       后来我发现不完全是政治原因,意识形态是一方面,天性是另一方面。父亲不自信是天生,他是最小的孩子,我姑姑经常笑着说,你爸太笨了,连个最简单的拍皮球都不会,他吃苹果总是连核一起吃下去,最后只剩下一根细棍。长辈们说起父亲都是荒唐,抓笔的姿势不对,拿筷子也不对,走路歪着肩膀,老是长不大,经常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反正屡犯错误,理所当然。不得不怀疑他是在儿子身上找平衡,父亲小时候一定受到了太多暗示,这不行那不行,结果越来越不自信。现实生活中,他很少说别人不对不行,可是对我,他很少说儿子对儿子行,我差不多是唯一可以让他说不对和不行的人。
     
       父亲生前常说中医可以传代,画画可以传代,唯有写作继承不了。他从未想过要培养儿子当作家,真的没有,绝对没有。可惜离开人世已十八年,他要是活着,听到文二代这个词,一定会痛加指责,一定会讽刺挖苦。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周立波笑侃富二代,说这个二代,其实是马上就要结束完蛋。文二代真能成立,我想大约也是这意思。
     
       文学从来没有世家,一个人能不能成为作家,由社会决定,全靠个人努力。文学是一种反叛,不仅反叛社会,还要反叛家庭。尽管解释了多遍,使劲撇清一再说明,别人还是不太相信,不相信我成为作家与家庭无关。按照流行说法,我既是文二代,也是文三代,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并不是真相,所谓文几代,不管二代三代甚至四代五代,都蒙人,都与真正的文学不沾边。
     
       为什么开专栏
     
       以色列作家奥兹的一部小说很有意思,开头差不多一页半,都是读者提问题,一连串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上穷碧落下黄泉,从宏大主题的拷问,到个人隐私的追寻,应有尽有五花八门。
     
       耐着性子将小说看完,针对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任何回答。奥兹给小说取了个十分宏大的书名,“咏叹生死”,显然是在偷懒,并没有认真讨论生和死。他的意思很直截了当,小说就是说故事,看你说什么故事,怎么说故事。至于那些为什么,不过是药引子,是药片表面的那层糖衣,看了也许就明白,然而更大的可能,是看完小说,你已经忘了为什么。
     
       忍不住要笑,今天是个动不动就为什么的世界,答案根本不重要,有时候大家只是喜欢问,很傻很天真。作为一个写字的作家,只要是个场合,问题或大或小,都可能被源源不断地提出来,为什么沉溺于历史,是不是在逃避现实。为什么转向了现实题材,是不是要向世俗低头。为什么对纯文学不感兴趣了,是不是在考虑市场。为什么不能像鲁迅那样写作,为什么没有文学大师,为什么不敢对社会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你会成为作家,家庭背景有何影响,应该读什么书,应该怎样观察生活。为什么有或者没有婚外恋,如果看到心动的女人,你又会怎么样,为什么不动心,为什么动心。
     
       小说就是小说,没什么太大道理可说。我是个小说家,想写就写了,胡乱编个故事,字数少是短篇,多一些是中篇,再多便是长篇。通常不太考虑为什么,只是因为想写,喜欢写,有非常强烈的虚构欲望。一个人喜欢写小说,想写,能写,而且终于写了,这是非常幸运的事。
     
       现实生活中我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写小说,什么也干不了。一直在暗暗担心,如果不写小说,自己还能干什么。我曾经这样形容,写小说仿佛抽大烟,陶醉沉浸乐不思蜀。真写了,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买卖都不愿意做。不写小说,写些零碎的小文章,跟吸香烟很像,抓支冒着烟的小白棍在手上,聊胜于无。
     
       在古代文化人眼里,小说不仅小,而且旁门左道。豆腐干似的专栏,更不登大雅之堂。有朋友苦口婆心,问为什么不务正业,竟然敢在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向大众献媚。小说家应该矜持,应该神秘,应该清高,应该保持适当距离。一时语塞,我无言以对,不敢说想挣点小稿费,只说有许多个为什么,小说解释不清,一篇千字文都搞定。
     
       想与读者交流,这个总不会太错。
     
       两件最得意的事
     
       进入了独生子女时代,孩子们的要求常常不允许拒绝。朋友儿子上中学,是学校文学社的骨干,心血来潮一定要采访。打电话过来,说别给我搭架子,这个忙不帮,就不是哥们。朋友又说,我才不把你当回事,儿子吃错了药,非要把你当根葱,你就受累说几句吧。
     
       于是这孩子说来就来,戴着眼镜,拿着笔,拿着小本子,还有一个可以录音的小玩意。事先准备好了一堆问题,大的人生小的八卦,应有尽有五花八门,害得我这个当伯伯的认真不是,不认真也不是。很多问题与记者平日问的如出一辙,事后跟朋友汇报,夸他儿子有想法,懂得多,跟真记者一样。朋友也是玩媒体的,当着官,有一大帮手下跑新闻,说别借我儿子骂人,是不是想说记者都像我儿子,都是些没长大的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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