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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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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莱古里,咱们可真的不能让人家当做苦力一样欺侮。”
       “对了,咱们不是可以随便给人欺侮的。”
       “我说,咱们要是发起脾气来,就会拔剑动武。”
       ……
       何行君坐在学校的小礼堂内,看古司画他们排练,百演不衰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老古在里边演山普孙,演得很不错,至少让何行君笑了出来。  
       “可是爱的力量比它要大过许多。啊,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啊,无中生有的一切!啊,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
       听着罗密欧在用诗一般的语言感叹自己为情所苦,何行君刹那间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被触动。对这些看似矛盾重重的话,他有些明白,却又有些糊涂,没等他糊涂明白清楚,手机震动起来。
       走出礼堂,接通电话,听完刘以东讲的话,何行君心跳先是漏了一拍,而后开始变快。手用力抓着前面的栏杆,他清了清喉咙,“嗯,二十分钟后我在大门口等你们。”  
       刘以东很准时。
       上了车,何行君看到除了刘以东,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刘以东向他介绍,一个是市局的秦义,另一个是刑科所的技术人员。
       他不由得心口又一紧。人越多,那就证明情况越严重。何行君心底暗暗叹口气,监狱!
       刚刚在电话里,刘以东说市第二监狱发生了一起在押犯被杀的案件,奉六章也有涉案嫌疑。
       “那边现在什么情形?”何行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刘以东看了看他,“发生在放风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亡,有涉案嫌疑的犯人有300多人,嫌疑最大的一批犯人已经被隔离。”刘以东说完,看了看另一边沉默的秦义,而后拍了拍秦义的肩膀。
       何行君看了看秦义,那个男人脸色凝重,神情似乎还有些不安,似乎对这个案件更为关切。其实这是个训练观察力的好机会,可他却没有一点心思。他想了想,这时候应该问一些细节问题,可又不知道该再问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
       转头,看向车窗外,阳光不时被云朵遮住,偶尔明净、偶尔阴郁的天空,让人不知道这天气会转晴还是会转阴。  
       “行君,这次我们希望你能直接参与讯问。”警车驶入第二监狱大门时,刘以东对何行君说。
       何行君打起精神,深呼吸,而后点点头。
       从上次和奉六章见面到现在,时隔将近两个月。两个月里头,他不时会想起奉六章当时那句话。怎么能有人用这么温柔的方法,却让人觉得这么难受。想到这个,不知道怎么的,他心内就会有些隐隐的疼,似乎有一条线慢慢在心底抽紧,勒住心脏的某一块,轻轻地勒紧。隐隐的疼痛之后,会突如其来地觉得委屈,可又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
       想着很快会见到奉六章,想着甚至要用他教会自己的那些实际手段来审问奉六章,何行君眉头皱得死紧,心底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下车,狱警带着他们去了现场,现场被害人身下大滩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先到的法医还在拍照做笔录,他们站在那儿等法医。何行君看着现场,心底倒慢慢安稳下来,他很自然地想到奉六章教他的那些。
       站在现场,你要能学会从凶手的立场看这个现场。为什么选这里,为什么选这个人,为什么选这个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
       何行君闭上眼,快速地重构现场。案件发生之前,他们都在这放风,而后,其中一个死掉了。他们两个人之间除了共处一个监狱,一定还有别的某种关联,某种可能是短暂却狂暴的联系。正是这种联系,让他选择了杀掉对方。
       突破口,只能是在这个联系上。
       
       对那些人的讯问很耗神,每个人说法都不一致,却似乎谁都没有说谎。何行君知道,这是正常的,不同的人看同样一件事得出的结论很难是一样的。
       而他要做的,一是要明确对这些人的提问方法,二是要根据这些人描述现场情形时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筛选出真实有效的信息。
       讯问进行到第二天下午,当他看到奉六章走进审问室,何行君看着他忽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他的一切实战技巧几乎都是缘于奉六章,这些技巧怎么可能对奉六章有用?如果没有用,要怎么问? 
       他认真打量着奉六章,看了许久。
       奉六章看着他,也不做声,似乎任由他如何都会接受的样子。
       他的问题终于清晰,就在要问出之前,他看到奉六章微微笑了笑,表情平静、声音柔缓地开口,“不用问了,你想到的都是真的。”
       何行君忽然间就愣住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奉六章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是和我有关系;不,人不是我杀的。”奉六章坐在他对面,淡淡地说了两句话。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古司画一拍桌子,噌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行君。
       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的老古,何行君不由失笑。如果他当时也能这样对着奉六章拍桌子、瞪眼睛的话……
       何行君认真地想了想,有点难以想像,虽然他很想这么做。而且,即便他真的会拍桌子瞪眼,奉六章看着大概只会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说手疼了吧。
       何行君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点发烫。揉了揉脸,走去窗口,把窗户完全打开,清风掠过,脸上渐渐没那么烫了。
       前后三天在监狱里的讯问,他做的还不差,刘以东说做的很好,对他们侦破帮了大忙。虽然吴亭声很直接地承认人是他杀的,虽然死的那个人是当时监狱暴动时一个领着一帮人拿着钢管破坏了不少地方的人,刘以东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让何行君闷到几乎能胸口碎大石的,是奉六章那句话。
       不是因为被奉六章一眼看透所带来的挫败感,不是不挫败,只是他在奉六章面前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挫败。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奉六章那两句话,让他刹那间似乎就被扔下悬崖。扔下去之后,却发觉悬崖之下又没有实地,他就那么轻轻地飘着。而隐隐地,心底有一丝失望。失望之后,觉得痛,觉得舍不得,觉得无所适从。
       除了无所适从,他还觉得委屈,觉得这也太欺负人了,虽然他一时说不清自己哪里被欺负了。  
       看向窗外,六月的阳光明亮干净,校园里成排成排的凤凰树正在开花。枝叶如细羽一般的凤凰树,枝头是一簇一簇红油油的花朵,炙烈的颜色应时应景地渲染着天空。
       如果什么都能应时应景,清晰明了,该多好。随之,他摇摇头笑自己的天真。
       他站在窗户边发呆,看到楼下一个男生脚下踩着足球,手拢成喇叭开始朝上喊,“大操场,足球,网虫队对毕业党,欢迎观战!”
       后面的古司画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是网虫队的后卫。”
       何行君转身,看着古司画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宿舍,于是脱口而出,“我也去!”
       古司画看了看他,神情有些古怪地嗯了一声,然后先跑了出去。  
       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冷热适宜的六月。
       操场上,老古身形灵活地左右奔突,过人,传球,配合,飞扬而沸腾的青春,让旁边观战的人也都激动起来。
       何行君发觉,老古这个平日里一脸土匪样的家伙,在进球的时候,居然会笑得有些耀眼。再仔细看看,似乎因为某一个人。
       很快,何行君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老古一伙土匪在速度和配合之下,已然2:1领先,眼看胜利在望。
       这个操场上足球比赛最经典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
       为了锁定胜局,老古他们队里有一个人竭力去弥补本队后腰的空缺,可与此同时老古却伸手朝此人的后腰扑了过去,因为老古看到他球裤的系带已经松了。老古这么着急,是因为他知道那上面的猴皮筋早就老化零落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马上就要水落石出,雄鸡一唱天下白了。
       老古伸手要力挽狂澜于即倒,可他们二人的速度差,却让他的双手只来得及摸到人家裤子的两边,双手一抓,没有抓住对方的小蛮腰,倒让真相立刻大白于天下……
       两人一前一后倒在草地上,老古两手还抓着对方的裤子,只是已经褪到了膝盖。正热闹的足球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所有人瞬间静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这露出的真相上。半晌,不知道谁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老大,你竟然穿T字裤。”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清晰平稳,“还是红色的。” 
       现场一片静默,而后有人开始憋不住笑。
       何行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渐渐地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个被暴露了真相的男孩子倒还镇静,起身穿好裤子,俊秀的面庞凑到老古耳边,轻声笑着慢慢说,“今天晚上,我要吃古老肉!!!”
       老古发誓,他那个时候听到了谁后牙槽磨牙的声音。看着那个笑得比这午后阳光都灿烂的男孩子,老古忽然间打了个寒颤。何行君左看看右看看,忍着笑走过去揽住古司画的肩膀,“老古,你可真敢……”
       老古只看着那个男孩子,面红耳赤地闷声道,“吃就吃,怕你啊!”   
       所有人哄堂大笑,那个男孩子也在笑,看着老古笑得煞是开心。
       何行君看着看着,发觉老古这个土匪眼神有些不对劲。何行君停下笑,看着古司画半信半疑地问,“老古,你……不是吧!”
       这个平日里总没正形的老古收回视线,转头看着何行君,看了半天,缓慢而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是。”
       何行君一时愣住,他很诧异,但这诧异抵不上他心底的其他感觉。
       何行君后来说,那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做蝴蝶效应。  
       就是老古那么一句话,他眼前闪现出许多奇异的画面:奉六章出狱,看到他时对他笑了笑,他也对奉六章笑了笑。他记得自己有什么话要告诉奉六章,于是回头,可奉六章已经不见了,两个人就此擦肩而过。
       他开始不断地寻找。
       不断不断地寻找,却总也找不到。
       他到了某一个地方,奉六章要么没来过,要么就刚刚离开,而奉六章却在不断地给他寄明信片,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当地的邮戳。他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找,一辈子过去了,他也不曾找到奉六章。
       终于,他老得再也走不动去寻找了,于是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孤单到老,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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