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电话

     
      高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被午后的阳光晃的又闭了起来。眯着眼睛好久才适应过来现在的亮度，只感觉暖暖的不想动弹。
      他现在是趴在床上的，左手被扎了吊瓶，被厚厚的被子包裹起来，慵懒的呆在阳光下。旁边传来走路的声音，还没有转头便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温柔的声音响起，是崔涛前辈。
      高兴微微的转过头，却隔着阳光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崔涛的脸映照在太阳的光辉下，亮亮的让人有些恍惚。“崔大哥？”弱弱的问出了声音，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沙哑。
      “恩，”感觉到崔涛坐在了自己的床边，“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很疼吗？”
      听到了这句话他才想起来自己受伤了，突然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有点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都是因为要救我，高兴，真的谢谢你。”崔涛的声音很柔和，让人能够听出他的真诚。
      “你说什么呢，崔大哥？”高兴一下子想要起来面对崔涛，却被伤口的疼痛弄得又趴了回去。“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那么扑过去了呢。不过，幸好崔大哥没事！”说到这里，他又开心了起来。
      “别乱动。”崔涛看着他受伤了还这样折腾，有些担心。“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待呢，”声音有些低落，“高兴，下次不要做傻事了。”
      高兴听了这话有些着急，“崔大哥就像是我的哥哥呢！要是没有崔大哥的照顾，我还不知道戏怎么演呢！再说了，我身体好，过两天就痊愈了呢，崔大哥不用内疚啊。”
      感觉到背后崔涛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可以通过脑袋上的温暖感受到崔涛对自己的关心。“高兴是好孩子呢。”崔涛轻声说。
      “什么嘛，崔大哥，我可不是小孩子了。”高兴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预备党员了，这样被叫做小孩子，虽然是自己敬爱的崔大哥，还是有些气恼。
      “呵呵。”崔涛被他逗笑了，“就你这么大，还不是小孩子，都可以当我儿子了！”他今年已经40岁了，年纪足够做高兴的长辈。
      高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崔涛的容貌让自己忘记了这一点，听到对方提及年龄，他才沮丧的垂下了头。“可是，就算是年轻，我也想保护崔大哥啊！”闷闷地声音从高兴的脑袋压着的枕头里飘出来，让人有些难过。
      室内一下子静了，过了半晌，才听到背后崔涛轻轻地一声：“恩。”
      “崔大哥，你怎么了？”高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他看不见崔涛的脸，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崔大哥好像有些难过，却不晓得为什么。
      崔涛仿佛已经陷入了回忆中，沉默的看着高兴被阳光照得金黄的脑袋，目光晃得有些迷茫，却又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没什么，只是，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呢。”他这样说，声音很低沉，却没有颤抖。
      “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一定也和我一样喜欢崔大哥吧！”高兴很好奇，不由得有了精神，背后的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但是马上又想到了什么，神情立刻低落了下来：“崔大哥有这么多人喜欢，真幸福呢。”
      “呵呵，怎么这么想知道？”崔涛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是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已经好久没见面了。”说着他站起身来，“高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给你买了粥，快吃一点儿吧。”
      听到食物，高兴便将刚刚的谈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很享受的吃着崔涛喂的粥，突然感到自己其实也很幸福。却没有发现，喂他喝粥的崔涛虽然笑着，却有种让人难过的温柔。
      吃过了饭，护士赶过来为高兴换药，纱布打开的瞬间，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高兴，崔涛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他为高兴擦着汗，观察着红彤彤的后背，可以想象那种疼痛。
      这个孩子，替自己挡掉了爆炸喷射的灼烧呢。
      “崔大哥，真的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啊。刚刚护士不是都说了，这种伤看起来严重，其实并不要紧，过两天我就好了。”看到皱眉的崔涛，高兴信誓旦旦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很不开心。”崔涛望着高兴笃定的眼神说，“以后绝对不要再做这种傻事情，知道吗？”
      看着对面的小孩儿又撅起了嘴，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崔涛又心疼又生气：“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受受伤没什么，你还这么年轻，要是因为不注意而受了什么难以挽回的打伤，岂不是会把自己的事业耽误了？”
      听了这话，高兴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向崔涛的眼睛，直到将崔涛看的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发话：“可是，崔大哥，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听到了这句话，崔涛一下子没有话了。是啊，他只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的扑过来挡在自己的身后，只是想保护自己。崔涛的心瞬间变得无比的柔软，“高兴，你是个好孩子。”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崔大哥，告诉你过了，我不是孩子！”听了这话，高兴又不开心的反驳道。可是这一次崔涛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收拾起东西来。
      “崔大哥，你是不是还有拍摄任务啊？怎么有时间在这里照顾我，快点回剧组吧。”高兴突然想起这件事，马上说。
      “哦，我一会儿就走，今天上午的戏已经拍完了，晚上还有一场，待会儿车子来接我，会有剧务小刘来照顾你的。”崔涛也平复了情绪，回答道。
      “那你能帮我跟导演说说，再过两天我也回去，行吗？”高兴有些哀求道，他听说自己要在病床上呆一个星期，有些受不了。
      “我是不会说的。”崔涛瞬间变得威严了起来，“你好好养伤，在伤好之前不准随意走动，知道了吗？”
      高兴哀怨的看着刚刚还很和蔼可亲的前辈，知道下床无望，任命的说：“知道了……”然后将自己的头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崔涛做了无声的抗议。
      看到小孩儿又恢复了平常的脾气，崔涛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他拿起自己的东西，“高兴，我要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记住，听小刘的话。”
      高兴没有回头，好像还是在闹别扭。
      “别让我担心。”这句话突然很低沉，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高兴忍不住“嗯”了一声，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转回头，却只看见门关上的瞬间，崔涛离去的背影。
      有一种人，平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只要是出现了一些特殊的状况，他就会一直说个不停，把所有以前同你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说出来，俗称“翻小肠”。
      刘东就是这样一个人。
      自从听说了高兴受伤，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了。当他看到高兴小朋友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床上享受着剧务的削苹果服务时，胸中的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现在的状态是：高兴愁眉苦脸的趴在床上，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枕头里；而刘东大经纪人茶壶状站在他的脑袋边，口沫纷飞，正数落着高兴从开始到现在的不是，其声若钟，其势若宏，简直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功。
      对于高兴意外受伤，刘东很是担心，他看着高兴慢慢的成长，小挫折可以接受，但是大坎坷实在不想让他过早的经历。才离开自己没几天居然带了一身伤，简直是孰不可忍。出门前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久可以出现这么大的事！看着乌龟状的高兴洗耳恭听的样子，刘东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怒气。
      刚刚下飞机就赶来这里，又说了这么久，自己也真的有些累了。刘东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交待剧务小刘不用再呆在这里了，他可以照顾好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听到慢慢没有了声音，高兴才偷偷将头抬了起来，瞄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刘东爸爸，有些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拽了拽刘东的袖子，眼神中充满了道歉的涵义。
      刘东看见这种眼泪汪汪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高兴，其实我也不是怪你，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想发生的，但是下次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让我担心了，知道吗？”
      小孩儿连忙点头，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刘东的气怎么也生不下去了。他无奈的看着这个不知道他已经吃定了自己的高兴，有些头疼。心中好气又好笑，手中却没有停止的继续着刚刚剧务的工作——削苹果。
      欢快的吃着刘东爸爸的爱心苹果，高兴小朋友觉得很幸福。刘东虽然罗嗦了点，但是该对自己好的时候从来不会吝啬的，况且薛总告诉他要什么都听刘东的，既然是他吩咐下来的，那一定没错。
      而就这样心满意足的高兴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忘记了通知一个重要的人物。
      每天都同高兴通短信的楚声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收到高兴的信息了。第一天的时候他告诉自己，高兴现在很忙，可能已经睡了。第二天的时候有些赌气，你很忙，我还很忙呢。而第三天还没有收到信息，他有些坐立不安了。晚上躺在床上，将手机放在枕头边，每当要睡着的时候却突然惊醒，感觉是不是高兴来了信息，可是当他拿起手机，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的时候，沮丧的感觉漫步了整个身体，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几乎失眠了一晚上的楚声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重重的黑眼圈，突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怎么这么像刚刚谈恋爱的感觉？他对于自己这种感受有点恼火，心里想着或许应该换一个形容词，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
      他心中也很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在这么忙的时候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你回信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我的鸽子，简直是岂有此理！这种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感觉上的错位，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可怜，却撂不下脸面去主动联系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做了就是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很想念他，多没有面子啊。
      可是等到第四天还没有信息的时候，他有些坐不住了。头脑已经渐渐清晰的楚声很敏感的猜测是不是拍摄除了问题，或者是上山没有信号。放下自己没有什么道理的面子问题，他第一次主动给高兴打了电话。
      关机的自动回复。这让他有些不安，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毅然决然的打通了薛运齐的电话。
      老薛接起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他完全想不到楚声会联系自己。“喂，楚二公子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简直是神迹嘛！”
      楚声有些着急：“别跟我废话，我想知道高兴现在在哪儿？”
      “你不知道吗？”薛运齐故作惊讶，“他没告诉你啊，现在高兴受伤了，在医院呆着呢。”
      听到了这个消息，楚声连薛运齐对自己的调侃都忘记了，他忽然感到有些担心，也有些难过，还有不知所措。高兴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伤到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自己！而自己居然会傻到每天等着对方跟自己联系，傻到打电话去询问那个自己从来不想待见的人！
      楚声很伤心，但是他更加担心。他不知道高兴为什么关机，可是却想要立刻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又再次拨打了薛运齐的手机。
      “楚公子，又怎么了？今天可真是奇怪啊，你居然三番两次找我，难道是要和好？”薛运齐有些坏心眼，得意的说着。
      “废话少说，把他经纪人的电话告诉我。”楚声没有好气的说。
      “呵呵，谁的经纪人啊？”薛运齐有心逗他。
      “快点，高兴的！”楚声难得没有骂人。
      觉得已经差不多火候的薛运齐见好就收，快速的说出了刘东的电话号码，刚刚报完便听到对方挂机的声音。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薛运齐不禁神游天外，难道演员的记忆力都那么好，自己只说了一遍电话号码，他都不用向我再确认一下？只是这个问题没有人给他答案了。
      看着手机上自己已经按下的号码，楚声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联系一个不认识的人，这种事情让他有些抹不开颜面，但是他又确切的想要知道高兴此刻的状况。踟蹰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定的按了拨通键，当对方真正接听了的时候，楚声的心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