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羽

     
      拍广告其实也是一件技术活，至少高兴是这么认为。
      真正参与了广告的拍摄才知道，广告这个东西，从创意的诞生开始到形成文案、审议、拍板，直到最后的拍摄和剪辑是一项极其严密而审慎的工程。而自己原来认为最重要的拍摄其实只是广告形成过程中的倒数第二个内容而已。
      知道了这些的高兴一下子便对广告创意人员肃然起敬，认为人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幕后工作者，任劳任怨的为人民服务，最后广告里居然连个脸都不给露。但是他没有想过，人家也是拿工资的。
      有了这种觉悟，在拍摄过程中被导演骂的时候，他总是很诚恳的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努力做到导演的要求。没想到这却得到了整个剧组的一致好评。
      广告拍的很快，高兴和最后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主角牵了牵小手、一起听了听歌、跑了跑步就结束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晃啊晃啊的，但是既然导演认为OK，也就没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高兴过的很宅。是的，宅这个词是他最近刚刚学会的，形容整天呆在家里的人。因为楚声接拍了第一个电影剧本，随着剧组东奔西走，与高兴已经十多天没有见面了。
      高兴在家掰着手指头数着和楚声分开的日子，突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正跑到床上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高兴高兴！！！你要红了，你知道吗，你要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高兴有点儿惊愕，对面明明传来的是陈志豪的声音，但是为什么要喊得这么大声，耳朵都快震裂了。而且，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撂下电话，简直是不可理解。
      没有当做一回事，高兴关上灯，继续睡觉去了。
      恍惚中有人开门，接着刚刚入睡的高兴便被陈志豪一下子从床上拽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被晃了又晃。他勉强睁开眼睛，平复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心有余悸的问道：“陈志豪！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陈志豪只是将他带到了电脑前，打开娱乐网站，上面一个最新的帖子，一张高兴在广告中的截图。
      上面的高兴穿着清新的日系校服，坐在台阶上倚着墙听歌，眼睛微睁，一副陶醉的模样，阳光照下来却被树叶形成了一道斑驳的影像，好像又给他披了一件美丽的外衣。整个画面唯美极了，里面的高兴青涩的帅气让明朗的气息扑面而来。
      发这张截图的楼主留下的文字是：广告新人，清新的小帅哥，他是谁？
      下面已经有了上千条的跟帖，大都流露的意思是想知道这个广告的主角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还有什么其他的照片和作品。
      高兴完全不明白陈志豪为什么那么高兴，他有些不理解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志豪。
      接到高兴奇怪的眼神，陈志豪在掩饰不住喜悦的同时深深的为高兴的无知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个网站是国内最权威的娱乐网站，几乎所有的当红艺人在里面都有自己的官方网页链接和博客留言。也就是说，关于你的帖子如果像这样有这么多人关注的话，那么一定的是，你要红了。”
      “是吗？”高兴十分平静，但是又马上兴奋了起来，“那是不是说，我可以拍战争片了？”
      望着对面小朋友期待的眼神，陈志豪没有忍心说实话，在支吾了很久以后，勉强冒出一句：“或许，可能，大概……吧！”
      即使得到的是这样一个消息，高兴小朋友也兴奋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深刻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咏叹之不足。他忽然想起来要再通知一个人，连忙拿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慢腾腾的给楚声发了一条短信息，心里还着急着，这个短信功能真的很讨厌，不知道人家刚学拼音嘛！
      “高兴。”陈志豪好像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偏着头盯着他看，高兴等待着对方自己说出来。
      “那个，你看，你也要红了，我做你的经纪人怎么样？”吞吞吐吐的终于说出来了，陈志豪有些脸红，他觉得此刻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经纪人？”高兴有些奇怪。“可是，你不是要演戏吗？”
      “我觉得已经在北京奋斗了这么久，也没有演出一个像样的角色，现在居然连吃饭都有些问题。你跟我不一样，你年轻、有能力，又有这么好的机会，马上就会有娱乐公司要签你的，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陈志豪有些难过。
      “可是，演戏不是你的梦想吗？”高兴还是不明白。“你不演戏，不会难过吗？”
      望着高兴看自己的眼神，陈志豪说不出话来。
      “要是让我不演戏了，我一定会难过的天天哭。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演一个战争片的英雄，而且我觉得我一定会做的到！现在苦一点，以后就能过上幸福生活了啊！”高兴一本正经的说教着。“你看看，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都走下来了，现在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多衣服穿，怎么能叫苦呢？我以前可是连粮食都吃不到呢！”
      陈志豪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他哑口无言的听着对面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的教训。
      “不过，要是你真的这么决定了，我也是支持的。毕竟这或许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你先冷静冷静，思考一下吧。”说完自己走出了房间，留下一个沉思的陈志豪。
      “呼！”观赏房门的那一刻，高兴松了口气。刚才自己没说错吧？恩，应该没有，昨天看的那个电视剧里面就是这样演的！
      想到这里，他又心安理得的去睡觉了。
      他不知道，在离自己几米距离的另外一个房间，有一个人在无声的哭泣。他也不知道，在离自己几千公里以外的城市，有一个人在捧着手机莫名其妙。
      楚声收到短信息：“楚哥，我红了，可以演战争片，开心。”
      高兴地鸿运终于来了。
      在他经历了艰难的“求职——穿越——再求职”的过程后，他终于在现代的娱乐圈中混到了一口饭吃。通俗一点儿说，是有公司签他了。
      陈志豪告诉他，有了公司，就意味着有人帮你找工作、找剧组，有人告诉你该干什么穿什么，简单说来，就是有人管了。
      陈志豪最后也没有做高兴的经纪人，他说听了高兴地话自己也想明白了，就连高兴这种小孩子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梦想，为什么自己不再试一次呢？不是有人说过，“成功的人生就是在自己已经认为不行的时候再试一把”嘛！
      高兴最终和一家名叫启运的小公司签了合同，这家公司创立于两年前，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公司，拥有着三个二线明星和很多刚刚出道的艺人。
      陈志豪告诉他做人不能太挑剔，新人有人敢签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这家公司其实也只不过是高兴的一个跳板，有了几年的演艺经历，凭借高兴的外表和实力，应该很快就有更加好的公司来签约。
      于是高兴的三年就这样卖了出去。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刘东，也是一个新手，不过人很好，跑前跑后为自己忙个不停。
      其实高兴已经明白，说是签了公司就有了工作保障，但是不给公司干活是绝对没有这种保证的。就像是你要是想要资本家们投向自己打鬼子，那么就一定要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基础上给他们一些利益。所以说，当高兴离开陈志豪的住处搬到公司提供的小公寓的时候，就有了为人卖命的觉悟。
      他的小公寓不大，大概40坪的样子，邻居都是公司的职工或新人，而那些已经成为二线明星的艺人则是住在另外的地方。高兴没有抱怨，他知道自己的演艺生涯刚刚起步，还什么都不是，人家都是千锤百炼才修成正果的。虽然自己的公司里没有一线大明星，但是自己离二线明星的差距还是很远，离拍战争电影当英雄人物的梦想就更远了。自己有这种觉悟，也会继续努力奋斗。
      这不，在高兴搬入公寓的第二天，刘东便按照公司的指示，将高兴带到一个目前比较红火的娱乐节目，赶通告去了。
      这种事情高兴头一次遇见，在刘东的指导下，他来到了电视台，在向几乎所有的其他参演人员行礼问好后，他才被带到化妆间，拿到了剧本。
      这是一个娱乐脱口秀节目，今天请来的一共有五个嘉宾，高兴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因为之前广告的关系，他再网络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而参与这个节目就是要让更多的人认识他，好为以后的演艺事业做准备。
      第一次做这种节目，高兴很紧张。在他的印象中，电视台就只有播报新闻和政治电影的功能，可是在这个时代居然会衍生出如此多的功用。虽然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过这类节目，但是真正参与起来恐怕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
      看出了高兴的紧张，刘东连忙安慰他，“高兴，没关系的，这个节目流程都写在了剧本上，一会儿导演还会和大家先对一下台本，都是规定好的东西，没必要紧张。”
      “恩恩。”高兴虽然这样回答，但是还是有些颤抖。他禁不住瞄了瞄手机，很希望现在可以接到楚声的电话或者短信。
      楚声和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了。这段时间楚声忙于拍摄电影，高兴也因为新进了公司而被刘东带着跑来跑去熟悉工作，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联系。高兴总是会在工作的空闲时间想到楚声，他想，楚哥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在拍自己梦想中的电影，还是在睡觉？他不知道自己对楚声的感情到底是崇拜还是羡慕，或许是嫉妒吧，因为楚声现在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得到的。
      但是这些想法只能发生在很短暂的时间，因为高兴很忙很忙，他总是想一下就将思绪回归到自己的工作中。这个小孩儿成长在那个奋斗的年代，很明确的知道，如果想要成功，就一定要付出努力。
      就像是现在，虽然他很紧张，很想要楚声的鼓励，但是他马上便抛开脑中的想法，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看台本上。
      看到高兴的情绪稳定下来，刘东也轻松很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今天的节目秦羽也会来，你要特别尊敬他，知道了吗？”
      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秦羽？是那个刚刚获得影帝称号的秦羽吗？为什么这种小节目也会请他来？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看过他演的电影啊！光是这个名字也是楚声提到过几次，自己记住的。楚声说秦羽是他的奋斗目标，这句话高兴是记得牢牢的。
      他又紧张了，“刘东，见了面我应该说什么啊？”
      刘东一笑：“该说什么说什么，见到偶像还不会说话吗？”
      偶像？根本没有见过的偶像吗？高兴有些郁闷，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努力回想楚声都对自己说过这个人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么几句。他索性不想了，捧起台本认真的看了起来。
      其实人还是挺有趣的一种动物，紧张到不能自拔的时候反而感受不到紧张了。高兴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感觉有点儿像小时候第一次给工人叔叔带红领巾，紧张的不能自已，却又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秦羽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高兴，他只是习惯性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已经仿佛和所有人打了招呼。这是影帝的境界，一般人很难达到。但是让他注意到这个小孩儿的是，在他打招呼的时候，所有人都回了礼，除了高兴。
      他有些不开心，自己的身价在那里摆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应该时刻留意着，而不是这样只是傻傻的看剧本。但是因为这是公众场合，秦羽没有必要因为一时的不开心而给观众留下负面印象，要知道，至今为止关于自己的负面新闻可是零呢。
      他老大哥一样的和所有人寒暄着，眼角却一直留意高兴的举动。看着看着，他反而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没有来巴结自己不说，居然连看一个台本都抓耳挠腮的。
      其实他不知道，高兴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而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字的东西，有些不认识了。他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和现代人差距不小，但是没有想到连认字这样简单的工作自己也只能勉强胜任。
      刘东从门外进来，正好看见秦羽，他看了看还没有注意到的高兴，连忙拉起他，到了秦羽面前。“秦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高兴，这次也是参与录制节目的，他刚才看剧本看的太着迷了，没有注意到您的到来，快，高兴，认识一下秦大哥，对你以后的事业可是有帮助啊，人家随便教你两句都会受用终生的。”
      高兴这才看到秦羽，他有些脸红，勉强抑制住自己的颤抖，轻声说了一句：“秦大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