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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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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月光此刻也淡淡撒在天狼身上,驾马在草原上纵驰,身后是数十名风曜勇士,他们要闯出去求援兵,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无从选择,族内用来联络消息的信鹰都有去无还,他们不能再干等下去,山里各种消息机关都埋伏下了,可以暂时应付一阵子,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搬到救兵,退一步想,若是冲不出去,便寻机杀了兀克图,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反正那个狠心的人已将自己的心带走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
       前方传来骏马奔腾声,不消片刻便见一群马队疾奔而来,天狼双目犀利,老远便看到最前方的红裘女子是赫连,跟随她的足有百来人,个个凶猛彪悍,杀气腾腾。
       马蹄萧萧,瞬间即至,赫连一声高喝,族人训练有素,驰马扬鞭,分成两路,呈圈状将天狼等人围在当中,她马鞭挥起,喝道:「天狼,你把六皇子怎样了!」
       原来赫连得知天狼将人掳走后,生怕他另有图谋,又痛恨他目中无人,羌月若再行忍让,以后再难在草原立足,于是立刻带兵来挑战,聂瑶身为永嵊皇子,又是她未来夫婿,这里尽人皆知,她料到天狼不敢真为难自己,所以并不惧怕,此时迎面碰到,便出口质问。
       见赫连亲自来寻人,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天狼满心的不是滋味,淡淡道:「他走了,你们没碰到吗?」
       「走了?」赫连一愣,随即怒道:「满口胡言,你有心把他掳劫来,又怎会放了他?把他藏去了哪里,马上交出来!」
       风曜族人见赫连出言不逊,均面现怒气,不过此时不宜多生事端,大家看向天狼,等候他号令。
       天狼原以为聂瑶是去跟赫连会合,既然赫连没看到他,那说明聂瑶走的是另外方向,不去羌月,他又会去哪里?
       剑眉微皱,随即苦笑一声,瑶瑶,难道说连羌月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是感觉我们的存在威胁到了永嵊社稷,所以便狠心一并除掉?三族几万人的性命在你心中难道连蝼蚁都不如?
       「我从不撒谎,他真的走了。」他道:「公主,我们不要斗了,渭凉大军即刻便到,还是想想要如何冲出去为上策。」
       「渭凉大军?」赫连虽然个性爽直暴烈,但不鲁莽,见天狼率人夜行,本来就觉奇怪,此刻听了他的话,再联想来时曾隐约看到的一些骑兵阵列,已知不妥,忙问:「渭凉为什么要来攻打你们?」
       「因为我杀了兀克豹,夺得鬼獒的墨剑。」天狼扬起手中墨剑,羌月族人同时发出艳羡惊叹,他苦笑一声,在草原上,拿到鬼獒佩剑已成了所有勇士的梦想,每个人都想得到,却不知这剑有多沉重。
       赫连更是一脸羡慕,还有份赞赏,道:「我一直以为墨剑的故事是传说,没想到真有人得到了。」
       墨剑的主人将成为草原霸主,独一无二的英雄,这是牧民们人人都知道的传说,所以当看到天狼手持墨剑后,羌月人对他态度立时崇敬起来,赫连的口气也委婉许多,风曜族不像渭凉那么残暴,天狼在草原上的声望又高,他拥有墨剑也是众望所归,想到那个贪婪成性的兀克图,赫连问他,「你既有墨剑,又何必怕兀克图?」
       「再勇猛的猎豹也架不住一群恶狼。」
       天狼把受渭凉围攻,准备出去求援的事说了,赫连忙道:「跟我走,我们刚才来时沿路骑兵不多,也许还来得及冲出去。」
       她驾马当前引路,天狼率人跟上,谁知奔出没几里路,便见前方山峦狰狞,尽是黑压压的马骑军兵,原来敌军已围困了风曜人可能逃离的几处要塞,赫连等人来时他们看到了,不过放进不放出,才没有出击,至于聂瑶,他精熟兵法布阵,端看地形,便料到布局,那时渭凉士兵人数尚少,在围阵中有漏洞,所以让他轻松离开了,天狼等人则没有那么好运气,前锋营军队已到,在各处要塞部署妥当,只待令下挥军进攻。
       赫连勒住马匹,道:「怎么办?」
       「去别处找一下布阵薄弱的地方。」海岳道,他看过不少兵书,多少了解一些布阵兵法。
       到了生死攸关之境,两族很自然的抛开嫌隙,听从他指令,天狼没多话,不过直觉告诉他敌军人数比想象中要多,只希望在大军到达之前寻到脱困之机,一鼓作气冲出去。
       很可惜,敌军在各处都驻扎严密,要冲出去势必损伤大半,看到对方兵势,海岳脸现忧虑,沉吟了一会儿,咬咬牙,转头对天狼道:「你下令吧。」
       天狼看向赫连,赫连道:「羌月人没有怕死的,如果决定要冲出去,我们跟上便是!」
       真是个血性刚强的女子,如果她知道陷她入危地,想灭她一族的就是她想搭救之人的话,会作何感想?天狼抬头看明月,清光淡淡洒下,照亮了这片荒莽草原,却不知是否也有照到那个人身上?那个美丽的,却又冷漠薄情的男子。
       也许你没做错,任性爱上你的我才是错的那一个。
       拂定纷杂心神,天狼握住墨剑的手微微抬起,低声喝道:「今日与敌对战,虽死无悔!」
       话音落下,牵马向前冲去,看到他们动向,前方士兵立刻吹响号角,挽弓搭箭,却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长声马嘶,一匹小枣红马飞快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许多战马,小马似乎一直在被追逐,早已疲于奔命,任凭主人不断挥鞭,却无法跑快,看到骑马之人,赫连失声大叫:「小虎!」
       骑枣红马的正是赫虎,聂瑶离开时曾跟他说过话,当得知他被人掳劫后,赫虎很懊悔自己当时的不警觉,所以央求姐姐带自己一起来救人,赫连当然不同意,于是他就偷偷一个人跑了出来,谁知半路遇上兀克图的大军,于是被一路追了过来,还好兀克图把他当耗子戏耍,才没下毒手,否则他哪里能赶到这里来。
       见是赫虎,赫连顿时慌了神,立刻纵马迎上前去,眼见离赫虎越来越近,却始终慢了一步,后面敌军已然追上,一只红缨长枪横挑,赫虎惊叫声中,被那枪凌空挑起,却是率兵而来的兀克图。
       弟弟被挑在空中,赫连惊急之下差点儿晕过去,心神稍定后才看清兀克图挑的其实是赫虎的狐裘,冰冷枪尖从后领口挑出,把他擎在半空,枪杆不断颤动,赫虎吓白了脸,却紧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求饶。
       「赫连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原来这是你弟弟,我还以为是哪里窜出来的小猫。」兀克图跟兀克豹是双生,同样一身铜筋铁骨,身躯魁梧彪壮,他跟赫连见过几次,对她觊觎已久,今日围剿风曜,没想到她也在,不由大为开心,眼神在她身上瞄来瞄去,算计着灭了风曜后顺便把她也捉回去,好好品尝一下她的火辣滋味。
       被兀克图下流眼神盯住,赫连恨不得挖出他眼珠子,不过弟弟在他手上,只好压着怒火,道:「有话好好说,先放了我弟弟。」
       「好,拿墨剑来换,我就饶了这小家伙。」兀克图色欲熏心,不过并没忘记此行目的,弟弟被天狼所杀,兀克图当然不会放过他,见他跟赫连在一起,又手握墨剑,便趁机要胁,只要把墨剑拿到手,一个天狼又算得了什么,他会用风曜所有族人的血来祭奠弟弟的亡灵。
       听了兀克图的话,赫连忙转头看天狼,明知求他拿墨剑换人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抱了丝希望,低声恳求:「求你救我弟弟,墨剑我拼死也会帮你再夺回来!」
       「不可以!」海岳反驳道:「兀克图狡诈残忍,即使给他剑,他也不会放过那孩子!」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墨剑除了是名器外,也是王者的象征,有墨剑在手,可激励士气,众志成城,未必不能冲出重围,此时敌强我弱,若再交剑,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绝非明智之举。
       「墨剑再贵重,也没人命重要。」天狼策马奔到敌军阵前,朗声喝道:「先放了他,墨剑在此,你拿去便是。」
       兀克图冷冷一笑,长枪凌空挥舞,枪杆随之剧烈颤动,似已撑不住赫虎的身躯,两旁将士弯刀凛凛,只待孩子落下便迎头一刀,赫连看的心急如焚,也纵马奔近,喝道:「住手!」
       无视赫连,兀克图紧盯着天狼,目光森然:「把剑抛过来!」
       赫虎此时命悬一线,天狼不再多言,手一扬,墨剑凌空抛向兀克图,兀克图探手接过,眼神扫过黝黑剑鞘,但见鞘身雕纹狰狞隐晦,寒光游走,剑虽未出鞘,戾气已现,果然是百年名器,不由哈哈大笑:「中州之剑终于到我手上了!」
       「遵守诺言,放了孩子!」见兀克图用一只手擎枪,枪杆颤巍巍的更见凶险,天狼急喝。
       「好,放了他!」兀克图狂笑声中,长枪一扬,锐利枪尖刺破了赫虎的衣领,随即枪身飞甩,将他甩向半空。
       情势千钧一发,天狼不及细想,纵身跃起拽住赫虎腰带,将他带进怀里,兀克图见状,冷笑声中手已落下,顿时箭弩齐发,射向二人,赫连等人忙射箭反击,荡开飞来箭羽。
       天狼久战沙场,处乱不惊,身在半空护住赫虎,提气连纵,落下时近前一名将领向他挥刀劈来,他抬手架住,顺势夺过弯刀,将那人斩于马下,跟着骑上马背,双腿用力夹马肚,想冲出敌军围攻。
       就在此时,暗处传来冷箭划过长空的凌厉风声,听箭声射箭之人竟是内功高手,箭羽瞬息即至,天狼急忙躲避,堪堪躲过那追命一箭,却不料身后一名将领见有机可乘,刀锋挥起,向他后心狠狠劈下。
       见天狼凶险,风曜羌月两族族人箭羽漫天射来,然而箭镞虽利,却终究距离太远,不及弯刀狠厉,生死关头,天狼忙用脚勾住一边马镫,腰身侧翻,抱住赫虎滚落马鞍,半悬空中,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箭声凌空逼来,带着犀利凌锐的锋芒,在擦亮黑暗空间后,狠狠钉在刀刃上,竟将十几斤重的钢刀荡到了一边,另一翎箭羽随后即至,穿破了那将领胸膛,箭势不减,将他带离马背,重重跌飞出去。
       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在场所有人都整日与箭为伍,自然知道要射出如此气势的箭翎得需多大的臂力,天狼更是惊讶万分,借力翻身重跃马上,顺大家目光望去,但见前方空地上立了匹高头战马,马上的青年公子手挽长弓,指向渭凉兵队。
       「他是我的!」聂瑶凤目微眯,喝道。
       清朗嗓音以内力发出,带着萧飒戾气,冷风飞扬,卷起那衫长襟,一袭白马轻裘,蹁跹如朱栏斜倚,柳下泛舟的少年郎,可正是这少年方才射出了那凌厉箭镞,平日里的慵懒随意早掩下了,眉宇间霸气傲然,凌厉如刀,一声长喝,收弓驾马向敌军这边冲来,震慑于那一箭的威力,竟无人敢挡,任由他直奔到近前。
       见是聂瑶,不说海岳等人惊讶莫名,羌月族人更是呆愣了一大片,聂瑶在接风夜筵上被赫赤戏弄那幕尚历历在目,谁知几日不见,竟见他如此神威,赫赤更是冷汗淋漓,暗想方才那一箭的锋利自己便是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自己居然不自量力向他挑衅,还好他没真跟自己动手……
       「瑶瑶……」目不转睛看着聂瑶奔到近前,天狼喃喃唤道,依旧是那抹容颜,却又觉得好陌生,心已经乱了,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为了什么回来?
       「以后别再逞强做英雄,不值得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送掉。」聂瑶神情淡然,心里却怒气奔涌,真想把这只笨狼踩在脚底下狠狠鞭笞他一顿,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英雄,他不知道英雄都没有长命的吗?
       刚才聂瑶奔来时,渭凉大军已逼近风曜,见到外来者,立刻出箭进攻,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聂瑶出手制住了为首一名将士,夺了他的骏马弓箭,又以他为盾冲了进来,刚好就看到天狼出手救人那一幕,虽知以他的武功可以应付过去,却还是看得心惊,终于忍不住出了手。
       「原来……你武功这么好。」四目相对,听到天狼惆怅叹息,聂瑶心一跳,轻声道:「反正我骗过你很多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稳住心神,他转头看兀克图,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兀克图也呆愣住了,失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他曾在朝拜永嵊时跟聂瑶见过,聂瑶英姿俊朗,谈吐文雅,有贤王之誉,但从没有人说过他会武功,所以当兀克图得知聂瑶被天狼带回部落后,便命海英暗中除掉他,如果天朝皇子殒命风曜,天狼难辞罪责,而他也有了攻打的口实,现在本以为已经死亡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让他怎么能不吃惊。
       兀克图的想法聂瑶自然清楚,却不点破,只微笑道:「你的兵练得不错,不过跑到人家地盘来,总有些不妥,这阵子镇关大将军正闲得慌,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带兵来操练,我看你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是来攻打我们的,才不是练兵……」海战年少气盛,忙出口纠正,但随即被海岳捂住了嘴巴。
       兀克图沉默半晌,突然大笑起来,聂瑶也不制止,等他笑完后,才问:「我的话很好笑吗?」
       「那小子没说错,我是来攻打风曜的,他们族长天狼杀了六皇子,我来为六皇子报仇,有何不对?大将军如果知道胞弟殒命风曜,也一定会出兵灭他一族!」
       「亲耳听到自己的死讯,这还真是个很好笑的笑话。」聂瑶笑意一沉,喝道:「兀克图,你速撤兵,今日之事我答应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我保证你这几千名精兵必尽丧命于此,再难返乡!」
       兀克图仰天长笑,扬起手中墨剑,傲然道:「神剑在此,我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看他嚣张模样,聂瑶唇间浮出冷笑,按住腰间玉带,手指轻旋,一条银色长鞭自腰带飞出,凌空一甩,直扑兀克图面门,那银鞭其实是条丈长软索,嵌在腰带夹层,既便于携带,又不易被人发现,朝中尽知他文采斐然,却不知他的武功亦有造诣,平时之所以韬光养晦,其实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纷争,此时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把练了十几年的兵器亮了出来。
       鞭势凌厉突然,兀克图来不及躲避,只觉剧痛从腕间传来,手骨已被鞭梢击折,墨剑拿捏不住,被鞭卷起飞入聂瑶手中,他拿过墨剑,递给天狼,道:「信我,就听我号令!」
       「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许留!」手骨被击断,饶是兀克图彪悍,也疼痛难禁,又见刚得手的宝物复又失去,激怒之下立刻下令出兵。
       顿时乱箭纷射,铁蹄挥踏,是大军进犯的前兆,天狼舞剑抵挡箭羽,对聂瑶道:「你说,我听!」
       风曜和羌月族人也已挥刀冲上,聂瑶让他们围成圈状,以避免腹背受敌,敌军太多,冲是冲不出去的,只能暂求自保,阿丑已去搬救兵了,以二皇兄的用军神速,应该很快会到。
       「擒贼先擒王,射杀他们的将领,让他们自乱阵脚!」
       聂瑶沉声喝道,早慑服他的威严,立刻便有族人照令射箭,有几名领队应声落马,不过大军严整,仍不断逼近,敌军兵分两路,除包围他们外,剩下的直冲风曜族人寄身的山麓,不过队伍很快便嘈乱起来,跟着轰天震声自各处响起,烈焰燃燃,将敌军包围。
       「这是怎么回事?」惊魂未定,赫连问聂瑶。
       「我让人准备了火药。」聂瑶很平淡地说。
       「聂大哥你好厉害,连火药都有准备!」赫虎已被赫连带到了她马上,听了聂瑶的话,他目露仰慕,赞叹连声。
       聂瑶笑了笑,如果小家伙知道这些火药其实是为他们准备的,不知会作何感想。渭凉里有他的眼线,火药也是他一早就吩咐备好的,定在渭凉和风曜激战时点放,为的是斩草除根,不留活口,他只是让血鹰通知探子们将点放时辰提前了而已,火药准备得不多,不过足以扰乱军心,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谢谢。」天狼轻声道。
       聂瑶讶然看他,他已知自己心性,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准备火药是为了帮他们,可为什么还要道谢?
       火焰映亮了那张刚毅脸庞,淡漠的侧脸,平静得像戴了层面具,让他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感,想起不久前那决绝的言辞,心潮突然有些不稳,忙慑住心神,大敌当前,走神是大忌,那些烦心事待日后再解决。
       聂瑶轻吒一声,纵马奔入敌军,渭凉最大的头领是兀克图,只要擒住他,危机就算解除了大半,他没把兀克图放在眼里,兀克图虽然武功不错,但要杀他依然易如反掌。
       天狼心思一直放在聂瑶身上,见他突然纵马直冲敌军首位,便料到他的用意,忙驾马跟上,两旁敌军见聂瑶来势凶猛,慌忙奋起攻击,可还没等出手,天狼已然赶至,长剑翻飞,将众人斩于马下。
       聂瑶银鞭如电,以内力挥出,围攻上来的兵士被软鞭飞卷,甩向两旁,骑下白驹直闯敌军,如入无人之境,眼见已靠近兀克图,他软鞭甩出,直取对方喉颈,兀克图知道厉害,慌忙躲闪,却仍被鞭梢扫中肩头,痛得差点儿落马,聂瑶手腕一转,长鞭横扫,却在此时一道寒光从兀克图身后射出,剑势凌厉,逼开了索命软鞭,内力顺鞭索传来,聂瑶虎口微震,随即撤鞭,那人已翻身跃起,挥掌向他当胸击来。
       他便是方才向天狼射冷箭之人,没想到渭凉也有如此内功高手,聂瑶不敢大意,长鞭挥舞,架住劈来的厉掌,却不料胯下马匹被对方利刃刺中,蜷曲倒地,他忙翻身跃下马匹,谁知身在半空,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传来,气力立时泄了大半,连忙急扫银鞭,将对手逼开同时,单腿点地落于地上。
       心口作痛,还好他以手撑地半伏住身子,对方无从觉察,再抬起头时脸上痛楚已掩在微笑之后,傲然立稳身姿。
       对面立了位身着黑衣的枯槁老人,容貌平平,却目光如炬,手持长剑,冷冷问:「你是修罗门下?」
       聂瑶不答,只道:「你是武林中人,莫掺合这些纷争,马上离开,我不为难你。」
       老人面露怨毒,恨恨道:「我躲藏草原十几年,都拜修罗所赐,你既然是他的同门,今日便别想活着离开!」
       聂瑶哼了一声,银鞭随即甩出,直追老者,从密报及老人的武功来看,他猜这人该是兀克兄弟的师父,据闻来自中原,不过平时深居简出,所以人家对他了解不多,没想到他武功颇有造诣,不敢托大,凝神对敌,长鞭飞舞,在周身掠出一片银华,周围士兵都见识过了那鞭的霸道,纷纷退让,无形中为他们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天狼一直跟随聂瑶左右,方才他落地时一瞬间的滞涩没逃过天狼的眼睛,担心他有事,也要纵身下马,却被兀克图率人拦住,兀克图两次被鞭击中,伤得不轻,但墨剑的诱惑镇住了伤痛,左手持刀连舞,封住天狼去路。
       记挂着聂瑶,天狼无心恋战,墨剑握在手中,舞得如长空闪电,瞬间便破开一条血路,兀克图眼见不敌,慌忙驾马奔逃,天狼反手接过射来的一枚箭羽甩了过去,正中兀克图坐骑,马匹悲声嘶鸣,前蹄扬起将他甩了出去,正落在聂瑶和老者对阵中间。
       见兀克图摔落在自己面前,聂瑶银鞭顺势向他扫去,老者忙横剑挡住挥来的鞭风,聂瑶刚才跟他对打了数回合,看出他武功精湛,虽不为惧,却终究是个麻烦,自己心口的痛又一阵紧过一阵,忙冲跟上来的天狼道:「拦住他!」
       天狼依言拦住老者,知道墨剑凌厉,老人不敢跟他正面交锋,虚晃长剑,避到一边,转瞬间天狼和聂瑶彼此已交换了对手,两人以背相靠,天狼低声问:「撑得住吗?」
       「无妨!」
       从不在人前显露弱势,聂瑶咬牙挺住了,冷眼看兀克图,他虽仍一身彪悍煞气,弯刀挥舞,但眉间已露怯意,想起当日天狼激战群狼,即使命悬一线,也没半点儿惧色,不由冷笑:「凭你也配称霸草原!」
       手腕轻绕,银鞭凛凛,破开凌厉寒风,向兀克图卷去,兀克图只会外家功夫,身又多处受伤,根本不是聂瑶对手,不过数回合就被他银鞭索住,一脚踢在腿弯上,令他跪伏在地,喝道:「立刻下令撤军!」
       「好好好,你先松手。」脖颈被鞭索勒住,兀克图连声求饶,聂瑶略松劲道,谁知他突然手腕一扬,袖箭激射而出,聂瑶忙撤身闪避,谁知心痛骤然袭来,眼见数道寒芒逼到近前,腰间一紧,已被天狼拉开,袖箭尽数射在墨剑刃上,他反手劈下,冷厉剑锋划过兀克图眉心,将他劈倒在地。
       老者趁机手指连弹,数枚金镖向他们射来,聂瑶忙甩鞭抵挡,却因心痛剧烈,动作稍慢[沟通]了些,手臂中了一镖,血顿时流了下来。
       「瑶瑶!」
       鲜血刺红了天狼的眼眸,眸光戾气乍现,横剑向老者刺去,剑势狠辣凌厉,宛若久困樊笼的猎兽,一旦挣脱束缚,暴烈阴狠的野性便瞬间勃发,老者有些惊惧,气势顿泄,只过了两三招,腿上便狠狠挨了一剑,眼见兀克图已死,再留无益,忙虚晃一招避开天狼剑锋,纵身跃上身旁一匹骏马想要逃离,谁知喉间一紧,银色丝索游蛇般缠向他脖颈,聂瑶一甩手,银鞭凌空将他脱离马背。
       「现在想逃,已经晚了!」聂瑶冷声中,天狼利剑当空划过,割断了老者喉咙。
       聂瑶收回软鞭,心痛得愈发厉害,他微微弓起腰,赖以抵制疼痛侵袭,虽然敌军首领已除,但仍有许多带兵统领,冷眼扫过不断逼近的士兵,他知道自己此刻万不能松懈。
       「瑶瑶,你心口痛是吗?」手被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住,聂瑶听到天狼在耳边急切的询问,他咬咬牙想否定,一阵更剧烈的痛感逼来,竟站立不住,屈身扑倒。
       「痛,很痛……」终于忍不住了,他呻吟道,刚才他一直在拼命忍住心痛,可是天狼的关切让那份坚持放下了,也许在信任的人面前,意志会不由自主变弱,紧绷的心神放松,反而控制不住那一波狠过一波的疼痛。
       「痛是从何时开始的?」天狼急问。双手相握,圆润修长的指甲狠狠扣进自己掌心,让他明白聂瑶此刻有多难过,他将聂瑶搂进怀里,手挥墨剑逼开敌军,周围将士虽多,却慑于二人狠戾,无人敢逼近。
       「何时……」疼痛让反应也变得迟钝,聂瑶神智恍了恍才道:「好像是从我们去羌月时开始的……」起初只是隐隐作痛,他没在意,谁知会越痛越厉害。
       「有我在,莫怕!」
       属于天狼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回荡,聂瑶下意识的点点头,疼痛翻卷着侵蚀住所有感官,刀光剑影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子轻微颤栗着继续向下滑倒,眼前一阵阵黑暗,是属于死亡的暗。
       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死死拉住天狼的手,拼力道:「别离开我……」
       听不到天狼的回答,只感觉金戈交兵的杀气不断传来,随即是汹涌奔腾的马蹄声,号角响彻夜空,震人心弦,是聂璎带兵赶来了,他心一宽,恍惚着跌进天狼怀里,放任意识坠入黑暗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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