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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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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玉门关,两眼泪不干,前面是戈壁,后面是荒滩。」
       缓慢行进的马车上,一位淡黄衣衫的青年公子掀开车帘,望着前方遍野黄沙,摇头叹息。
       和马车并行的是十数匹高头骏马,驾马者个个阔背熊腰,弯刀佩身,脸上透着常年奔驰于荒原而留下的古铜色,和马车上这位儒雅白净的公子形成强烈的对比,当首是位红衣女子,身披貂裘,脚踩马靴,眉间英姿飒爽,听到他的吟唱,拨马过来,道:「兴致很好啊,不如驾马一起走?」
       公子把车帘挂到挂钩上,颀长手指在腿上轻敲,显然对她的提议兴致缺缺,女子不耐烦了,道:「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男人,连马都不会骑!」
       公子对坐在旁边的亲随阿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给自己捶腿,然后对女子悠悠道:「赫连公主,如果你说话再温柔一点儿,举止再优雅一点儿,比较容易嫁出去。」
       「我已经嫁了,就是你!」
       公子小声嘀嘀咕咕:「我可不可以不娶啊。」
       「你说什么?」
       被赫连瞪眼,公子连忙改口,微笑道:「我说——谁说我不会骑马,皇家狩猎围场我常去的。」
       赫连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你们中原的马比骡子还小,那也叫骑马?」她扬空甩了下马鞭,恶狠狠道:「聂瑶,你好歹也是皇子,拿出点儿气魄来,看看人家聂大哥,征战沙场,笑傲对敌,同是兄弟,你们怎么差这么多!」
       被蔑视,换了羌月族人,一定怒发冲冠,挑战雪耻,可惜眼前这位六皇子完全不以为忤,老神在在地笑道:「公主既然看不上我,不如休了我吧,去找你的聂大哥。」
       「你!」赫连气得发懵,马鞭凌空连甩,直恨不得给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脑袋上也来上几鞭。
       他以为自己愿意跟他成亲?要不是他那个皇子身份,自己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赫连说的聂大哥是聂瑶的二哥,永嵊皇朝二皇子,镇关将军聂璎,也是赫连真正心仪的人,可惜聂璎早心有所属,拒绝了赫连的求婚,她不甘心空手而归,于是求永嵊皇赐婚,皇帝就把尚未婚娶的六子踹给了她。说起这位六皇子,长得倒是倜傥雅致,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且礼贤下士,有贤王美誉,在中原女子眼里,那是佳婿的上上人选,可惜对赫连来说,光手无缚鸡之力这一点就已十恶不赦了,要不是羌月族兵力薄弱,需天朝援助,她怎么也不会委屈自己下嫁这个奢华王爷。
       扫了一眼正用心给聂瑶捶腿的阿丑,阿丑人如其名,脸上刀疤纵横,乍看真会被吓着,可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个性懦弱卑微,与其说阿丑是聂瑶的亲随,倒不如说是他的杂役,一路上被他呼来喝去,连赫连都看不过眼。
       「你自己没长爪子吗?腿乏难道不会自己捶?」
       「我捶了,那还要仆人干什么?」
       聂瑶理所当然的回答让赫连又想抽他鞭子,见她柳眉竖起,阿丑忙摇摇手,打圆场,「没关系啦,王爷人这么好,为他做事是我的福气。」
       他人好?赫连冷笑,他不过是个奢华浮夸,只知享受的太平王爷,除了有张好面皮外,还有哪里好?
       前方传来马蹄声,一匹枣红马驹纵奔而来,马上是个劲装少年,马速疾快,转瞬便奔到了马车旁。他一勒马缰,让马驹跟马车并行,然后身子一跃,翻进马车里,将手里捧的野果递给聂瑶。
       「聂大哥,你口渴了吧?我给你采的果子,尝尝看。」
       少年长得虎头虎脑,脸盘虽稚嫩,却英气勃勃,他是赫连的弟弟赫虎,今年七岁,听说赫连从京师返回,便带了几名随从前来迎她,两人会合后一起回部落。初见聂瑶,赫虎对他就很有好感,塞外人粗野狂放,乍见聂瑶这般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自然心生仰慕,又见他精通诗文药理,通古晓今,在赫虎心中,聂瑶便成了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于是途中三不五时跑去捉山兔,摘野果来讨好他。
       野果味美多汁,的确是解渴圣品,聂瑶让赫连也尝野果,赫连不屑的哼了一声,牵过赫虎的小马驹,纵马前奔,不再理他们,早习惯了她的脾气,聂瑶不在意,野果转手给了阿丑。
       「聂大哥,昨天你教给我的字我都记住了,再教我新的吧。」赫虎很亲热地凑到聂瑶身旁央求。
       羌月族识字的人不多,赫连倒是懂诗文,不过她性子急,赫虎跟她学的字没有挨的拳头多。聂瑶就不同了,论学问高过赫连,脾气也好,说起逸闻典故更是妙趣横生,于是赫虎便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塾先生。
       摸摸赫虎的头,聂瑶笑问:「那么难的字,真的都记住了?」
       「当然。」小家伙眼珠转转,伸手在聂瑶掌上写字,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狐,就是说马丢了没关系,它会带狐狸回来,给老翁做狐皮大氅。」
       「噗哧。」阿丑在旁边忍不住笑起来,赫虎挠挠后脑勺,看聂瑶,「我解释的不对吗?」
       「对。」聂瑶也笑了,遥看车外苍茫风光,缓缓道:「得与失,究竟哪个才是福气啊。」
       当晚到达羌月族族地,老族长赫尔木率族人在帐前恭候。他们早得到消息,与赫连联姻的不是镇关将军聂璎,而是六王聂瑶,不过同是天皇贵胄,招待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当看到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下来的翩翩公子,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手拿玉盆暖枕等物的奴婢侍从时,老实说,赫尔木有些惊到了。
       高贵雍容的作派,文雅得体的举止,身材也颀长单薄,看上去比他们族里的女子还要来的娇柔,这小身板,只怕一阵风就能吹老远,这明明就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跟将军聂璎刚毅英武的形象差太多了吧?
       「抱歉啊,这些东西都是平时用顺手的,所以一并带了来,请族长莫见怪。」聂瑶向赫尔木施礼问好,见大家个个一副吃惊脸孔,便解释道。
       「没关系没关系,王爷里面请。」赫尔木回了神,忙请聂瑶进房,又命人帮忙把东西都搬进去。聂瑶的房间早布置妥当,铺的都是上好的毛毡暖褥,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位皇子排场这么大,看那些家什,大概把整个王府都搬过来了。
       趁聂瑶吩咐下人布置房间,赫尔木小声问赫连,「女儿啊,你真喜欢他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软脚虾?不过跟他联姻,可以得到天朝支持,日后就不必再怕渭凉,风曜两族了。」
       塞外各族部落众多,其中最强盛的就是渭凉和风曜,尤其是渭凉,族民彪悍善战,又恃有强兵利器,屡犯羌月,赫尔木年事已高,赫虎还小,族里事务都靠赫连打理,为免族人遭受伤害,他们几次迁徙,渭凉却得寸进尺,仍不断对他们进行挑衅,大有吞并之意,所以赫连才想到用联姻来解燃眉之急。
       「即使如此,也不能牺牲你的终身幸福啊。」赫尔木很担忧地说。
       「没事的,爹,我们只是口头婚约,先借助天朝除掉渭凉再说。」对于婚嫁问题,赫连并没担心,反正聂瑶也不想娶自己,等局势安定下后,他一定自动提出回天朝,婚约便可解除了。
       当晚赫尔木设宴款待聂瑶。聂瑶沐浴完,换了套素衣,肌肤愈发衬得柔润娇嫩,举手投足淡然温雅,在蛮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在下方陪坐的几名年轻将士看在眼里,不免心生不屑。
       酒过三巡,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斟了一大碗公烈酒,来到聂瑶面前,道:「赫赤代表羌月族的勇士们敬王爷一杯,请王爷赏脸。」
       聂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正待喝,被赫赤一把揪住,将大碗公递上,「用酒盅喝酒,那是娘们做的事,王爷请用碗!」塞外人豪爽粗旷,酒器小至大碗公,大至酒坛,没人像聂瑶文质彬彬的用白玉杯盛酒,还一口口的慢慢品,赫赤看在眼里,十分不耐。
       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紧扣住,聂瑶皱了下眉,不过还是温声道:「我酒量不好,不敢用碗喝。」
       「酒量是练出来的,王爷!」
       大碗公抵在眼前,无法退缩,聂瑶只好接过,转手给了在一旁伺候的阿丑,想让他代饮,赫赤火了,冷笑道:「羌月众将士的敬酒王爷却要让外人代饮,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赫赤,你喝醉了!」赫连和聂瑶同桌,见气氛弄僵,忙站起身,接过那碗酒,道:「我跟王爷不是外人,这碗酒我代他喝了。」
       她仰头将酒干下,骤饮烈酒,她脸颊浮出一层红晕,对赫赤道:「酒已饮了,你可以退下了!」
       赫赤对赫连一直心存情意,见她生气,不敢多言,却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早先赫连中意的人是聂璎,聂璎久战沙场,武功卓绝,又长得一表人才,赫赤自愧不如,那份心意也就放下了,可现在却见赫连要跟这个浮夸王爷成亲,还在众人面前如此维护他,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当下对聂瑶道:「我们常在酒筵时搏力助兴,不如王爷也一起玩玩吧?」
       所谓搏力,其实是一种摔跤游戏,塞外壮年男子酒到酣畅时,常以搏击为乐,赫赤见聂瑶身材纤瘦,便想让他当众出丑,好一解愤懑。
       聂瑶不懂搏力,但看到赫赤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壮男站起身,来到正中场地,皮氅半解,露出精干胸肌,看那架势像是角力摔跤,忙连连摇手,「在下不通武功,玩不了这游戏,要不让我的随从跟大家玩玩?」
       他把阿丑扯到自己身前,见他屡拿随从当挡箭牌,族人们看不过眼,顿时便有嘘声响起,赫赤道:「你看到了,我们羌月族的男人没有临阵脱逃的,你既然要娶我们的公主,就要拿出你的本事来!」
       他从来都没想要娶什么羌月公主,这不都是被父王胁迫的嘛,见底下族人吹哨助阵,角斗壮士跃跃欲试,只等赫尔木一声令下,就要将他拉下去狠扁,聂瑶在心里很大逆不道的问候了一下父王,脸上却微笑不改,道:「我真的不会摔跤,认输便是。」
       底下嘘声更响,起先倾倒于聂瑶风采的女子们也脸现不屑,塞外游民个个强悍好胜,以输为耻,像聂瑶这种还没出场就认输的男人自然为大家所鄙视,赫赤本来还打算把他拉下去好好教训一顿,没想到他居然自行认输,反倒愣住了。赫连也变了脸色,忙道:「王爷醉了,扶他下去休息。」
       不待聂瑶反驳,便强行拉他出帐,出去后走不多远就把他推给了阿丑,拂袖而去,转头看她窈窕身影,聂瑶耸耸肩,「咱们府上所有侍妾加起来也没她一人泼辣。」
       回到暖帐,里面火盆燃得正旺,聂瑶烤着火,道:「刚才酒喝得不尽兴,把咱们自己带来的葡萄酒拿出来,再小酌一番。」
       「你自己拿去,伺候了你一整天,我累了。」阿丑没理他,自顾在铺着白虎皮的躺椅上坐下,跟着躺下来,很满意地感叹道:「看惯了中原风光,偶尔过过塞外生活也挺不错,这么好的虎皮,中原可是找不到的。」
       「喂,你是我的仆人,给我有点儿节制。」
       「人前而已,现在……」阿丑一改日间畏缩小心的举止,冲聂瑶勾勾手指头,后者一脸不情愿的走上前,蹲下身替他捶腿。
       「我就不明白你啦,好好的脸为什么非要划些刀疤上去?还故意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跟班模样。」
       「博取大家的同情,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再说,没有我的丑,哪能体现出你的英俊?」
       「哈!」堂而皇之的回答让聂瑶立刻把捶腿改为捶阿丑的肚子,他用不着跟别人比也很俊俏好不好,要是跟这种丑人相比才能显出他的英俊,那他宁可买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恶行没得以实现,外面传来脚步声,阿丑立刻身子一跃,落在帐篷一角,随手拿了块抹布低头擦拭。聂瑶转过身,见冲进来的是赫虎,小脸儿憋得通红,拳头握紧,瞪大眼睛看他。
       「怎么了?」聂瑶走过去摸赫虎的头,被他甩开了,仰头直瞪,半晌才恨恨道:「你,孬种!你说的那些英雄故事都是骗人的!你只会欺负阿丑,我讨厌你!」
       赫虎说完,转身就跑,聂瑶恨恨瞪了一眼阿丑,那家伙擦桌椅的动作已停下了,靠在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他欺负阿丑?他才是一直被欺负的那个好不好?没时间去扁阿丑,聂瑶急忙追出去,迎面正碰上赫连,被她拦住,「别追了,小虎一直把你当英雄,可你让他很失望!」
       这口吻很像他的狐狸父王,聂瑶苦笑着把赫连迎进帐篷,见她俏脸上乌云密布,若是换作他府上那些侍妾,他会立刻上前说几句好话哄对方开心,不过他知道这位公主是不需要的,她要的可能是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果然,赫连进了房就开始吼:「连应战都不敢,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若是比试诗词歌赋,我早应战了,你明知道刚才赫赤是在故意给我下马威,难道我下场被人揍,你脸上就光彩?」
       「诗词歌赋能对敌吗?收起你那些酸玩意儿,在这里,力量就代表一切,从明天起你给我学骑射,下次要是还敢临阵退缩,我切了你的命根子,这种没用的男人不要也罢!」
       赫连说完就走,完全不给聂瑶反驳的机会,冷眼看抱着肚子笑倒的阿丑,聂瑶摸摸腹下,苦笑:「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赫连不仅认真,而且还非常认真,次日一早就把聂瑶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拽出来,让他跟自己学射猎,并警告:「记住,这里不是你的瑶王府,想活下来,就要比野草更顽强!」
       塞外马匹体高壮硕,性情暴烈,还好赫连给聂瑶备的马驯养已久,倒不难骑,不过拉弩挽弓对他来说就有些吃力,更别说边骑边射。看着他射出去的箭翎离靶心足有一丈远,赫连气急反笑,更坚定了今后要对他严酷训练的决心。
       于是,之后几天聂瑶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这天赫连率领族人去狩猎,为免他再丢脸,没带他去,让他总算得以暂脱魔掌。大家走后,他悠哉哉靠在躺椅上,品着从天朝带来的美酒,正为不需晨练感到庆幸时,外面传来呼叫声。
       「王爷可在?」
       是赫赤的声音,聂瑶擎到唇间的酒盏微微一滞,看到他的窘相,在旁边斟酒的阿丑揶揄道:「王爷,您的好日子到头了。」
       「从来到这里,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聂瑶放下酒盏,随手拿起皮氅披上,走到门口时,忽又回头对阿丑道:「别只顾着玩,做好你该做的事。」
       「教训我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根本没拿聂瑶的话当回事,阿丑笑嘻嘻道。
       聂瑶走出帐篷,只见前方草原莽莽,立了数匹骏马,马上之人魁梧彪悍,都是在酒筵上露过面的壮年男子。赫赤立在最前方,看到他,一拱手,道:「王爷这几日一直跟公主苦练射骑,骑术一定增进不少,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去欣赏一下草原风光?您放心,有我们兄弟随身护驾,一定不会让您有半点儿闪失。」
       这话说得好听,却掩不住内里的嘲弄,聂瑶哪里听不出来,看众人个个踌躇满志,不由暗叹了口气。早在酒筵中他就看出赫赤对赫连态度暧昧,大家又都唯赫赤马首是瞻,今日他特意在赫连不在时约自己骑马畅游,想也知道其用心何在。
       旁边已有人将一匹枣红骏马牵到聂瑶面前,箭在弦上,他微微一笑,接过马缰,翻身跃上马背。永嵊皇朝无娇子,琴棋骑射乐是皇子们必学之技,聂瑶的马术不差,这几天又被赫连酷练,上马后来回转了两圈,倒骑得有板有眼。
       正试着马,忽见赫虎从旁边经过,聂瑶冲他招招手,「小虎,要不要一起骑马玩?」
       赫虎本来很喜欢缠聂瑶,不过自见他不战言败,就对他的敬重之心全消,再没主动找过他,此刻对他的搭讪也只当听不见,头一拧,转身就走。
       见此情景,赫赤微笑道:「我们羌月族敬重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只会几句打油诗的人在这里是无立足之地的,王爷若想要小虎敬重你,就要拿出属于王爷的气魄来!」
       字字讥讽,连赫赤的同伴也觉不妥,跟他连连使眼色,毕竟对方是皇子,又是赫连未来的夫婿,不能弄得他太下不来台。好在聂瑶并未在意,凤眸流转,眼神落到赫赤的马上,那马全身棕黑,唯额前有一抹白毛,体型比普通马匹大了一圈,双目炯厉,一看便是良驹,便道:「这匹枣红马太弱了,不如我们交换来骑?」
       赫赤一愣,他这匹马原是野驹,性情暴烈桀骛,当初驯服它着实费了些功夫,虽然随他已久,但烈性尚存,聂瑶无法驾驭还在其次,只怕一个弄不好会被它摔伤,到时自己在族长和赫连面前就不好交待了。
       见赫赤迟疑,聂瑶微笑问:「听说羌月族人大方坦荡,你不会连借我骑一会儿马都不舍得吧?」
       被激将,赫赤原存的一点儿顾虑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今天来邀聂瑶骑马,本来就存着看他笑话的念头,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骑烈马,就算出什么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于是爽快下马,跟聂瑶交换坐骑。
       聂瑶骑上赫赤的马,那马显得有些焦躁,在原地笃笃转圈,还好没暴出烈性,聂瑶很亲热地摸摸它耳朵,笑道:「果然是好马,骑这种马踏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听聂瑶发言,几名壮汉都忍不住暗暗好笑,心道在草原上只有驾马驰骋,可没有风花雪月般的踏青,只希望过会儿这位富贵窝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别被马摔下来才好。
       赫赤骑上那匹枣红马,当先纵马疾奔,聂瑶和其他人随之跟上,一会儿便冲入原野。聂瑶见远处天地一线,草木连绵,遥无尽头,只觉皇家狩猎围场虽然壮观,却没有这里令人心折般的旷阔气势。他自来到塞外,就一直被赫连强逼练武,还未真正出来欣赏过草原风光,今日一见,大为叹服,游兴上来,不由扬鞭飞马,尽情纵马奔驰。
       赫赤等人最初还有些担心,一直跟随聂瑶左右,后来见他骑术尚可,也就不在意了,只是纵马跟上,数匹骏马在旷野奔驰,离族地渐远,奔走中黑马突然一声猛烈嘶叫,前蹄直直扬起一阵乱摆,落下后便猛力向前奔去。
       赫赤驯马已久,听嘶声便知是马惊之兆,慌忙打马哨安抚惊马,同时大喝:「王爷快勒紧马缰!」
       聂瑶在马背上被疯马颠震得摇晃欲坠,生怕他有闪失,赫赤拼命驾马紧追过去,刚才他们沿途狩猎,跟聂瑶本来就落开一段距离,黑马又是良驹,疯癫下对赫赤的哨声置若罔闻,长声嘶鸣着奔如闪电,转瞬便遥遥远去,哪里还能追得上。
       聂瑶初时尚能听到赫赤等人的惊乱喝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寒彻疾风擦动两侧面颊,刀割般的疼痛,眼前花乱一片,只好双手紧抱住马颈,身子贴靠马背,以免被惊马颠落。
       一口气奔跑出数十里,马速才渐渐放慢,聂瑶松开紧箍住马颈的双手,坐直身子,谁知骏马突然一声长嘶,扬身直立,聂瑶不防,被它从背上甩了出去。落地处正巧是个斜坡,待他滚下斜坡,稳住身形后,惊马早已嘶叫着跑远了。
       「喂……」聂瑶趴在地上,遥望骏马背影,苦笑着冲它摇摇手,「谢谢你送我一程。」
       这一跤摔得狼狈,全身滚满黄沙,唇上亦难幸免,聂瑶啐出口里的细沙,坐起来,撸上左脚裤管,脚踝有些肿,是刚才摔下时杵在地上弄伤的,再看四周,放眼尽是荒草金沙,连绵到天边,连棵可以充当图示的树木都找不到。
       「谁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呢?」
       脚痛,于是聂瑶放弃起身赶路,让自己受苦的事他是从来不做的。从怀里掏出地图参详,地图是在边城买的,画得很粗糙,不过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离羌月族地很远了,黑驹步履轻盈,踏下的马蹄印很快就会被狂沙重新掩埋,赫赤等人想找他只怕要费些功夫。
       想象着赫赤将会被赫连叱骂的倒霉样,聂瑶幸灾乐祸的笑了,把地图放一边,仰头看看当空煦日,想了想,又重新仰面躺下。没有马匹,与其在旷野里徒步找路,不如好整以暇等人来找他,反正总会有人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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