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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弈伟一脸无辜地面对大家的控诉,半天,他喏喏:“那个……我爸,我妈……过去……挺好的。现在……”他顿住了,宿舍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四双眼睛纯净闪亮地盯住他,所有的动作都被定格。
       “我……”邵弈伟显然是被这阵势吓到了的表情,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打个电话。”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妹子,咱爸咱妈,可还好?……哦。……哦。”他一手掩上话筒另一手对紧张的众人做了个OK的手势,“还健在。”
       大家都切的一声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叶淮仰倒在床上,觉得这人无聊透顶。可是,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接着他就听见那家伙怪腔怪调地对着电话叫:“什么!不准!你来瞎添的什么乱!……不行!没空儿!……求你了好妹子,你哥忙啊忙啊……他也没时间,他比我更忙,再说这儿有什么啊,一点也不好玩!……你!……好吧好吧,服了你了,我去接你,不过你可别再给他打电话了,他多忙啊……好,好好,BYE——!”
       贾亮问:“老大,是不是咱妹十一要来玩啊?”
       “嗯……”邵弈伟心不在焉地应着,突然又醒悟:“什么咱妹!那我妹!”
       叶淮望向邵弈伟,他坐在那里,眼神呆滞,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惆怅的,长长叹了口气。
     
       6
     
       如果是在学校吃饭的话,叶淮总是免不了要与邵奕伟同行。在这个问题上叶淮其实比较矛盾,他并不是很喜欢和这家伙呆一块,但是两个人一起吃的话,就能吃上多一倍的花样。
       日子于是就在这样的矛盾中继续。这天下了第四节课两人照例立即向外冲,——去晚了菜就凉了,人也多。等打了饭悠闲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又碰见何徽从对面过来,叶淮对两人奇怪的举止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这次邵奕伟却没扭过头,他直视着他,叫:“何徽!”
       反倒吓了何徽一跳。
       他起身向何徽走去:“有点儿事跟你说……”
       叶淮看着他俩站一块,当时,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份红烧肉被别人抢先一步打走,说不出的不爽。
       邵奕伟对何徽说:“麻烦你一件事。我妹十一要来玩,她……还不知道咱俩的事。”
       何徽垂着眼睛抿下唇,那第一句话让他顶顶不好受。半天,他才问:“青青什么时候到?”
       邵奕伟转身就走:“没定,到时候给你说。”
       开学已近一月,几个班干部商量着组织全班一起出去玩玩,顺便吃顿便饭,连络一下感情。刘永睿班长的架子端出来了:“集体活动啊,咱一个宿舍的,关键时刻你们可得给我长面子,都去捧捧场。叶淮,成吗?”
       叶淮正发短信,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就问:“啥?”
       气得刘永睿吹胡子瞪眼睛。邵奕伟给他翻译:“大家搭伙上饭馆,顺便出去小玩一下,问你去不去?”
       “去。”叶淮立即不假思索了:“当然去!”
       最终游玩地点定在了人民公园,星期五下午没课,一队人搭乘公车浩浩荡荡来到了目的地。刘永睿去买门票,一会儿回来,面露难色:“那个……门票,二十五元一张,非节假日学生证不打半票,大家有没有意见?”
       大家当然有意见,大大的有。普遍的观点:两块五还差不多,二十五嘛,就改在公园门口溜溜得了。刘永睿脸上快要挂不住,邵奕伟过来揽了他的肩向售票处走:“这票是死的,人是活的,去还还价……”
       刘永睿站在后头,看着前面的邵奕伟一脸诚恳地对售票员同志搓着手:“姐,您看是这么回事,我们是XX理工大学环境协会的,这个月是我们学校的环境保护月,所以组织了一次回报社会义务环保活动,我们第三小组分配的劳动地点就是你们公园……”一边口若悬河,一边还不时地附送几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十分钟后。
       刘永睿一脸倦色地回来了,对大家招招手:“都进吧,放行了!”
       贾亮跑过去勾搭根在后面的邵奕伟:“老大,咱班长是不是派你去□人售票员姐姐了,怎么突然就给免票了呢?”
       邵奕伟一脸正经地大拇指向刘永睿一伸:“领导英明!”
       贾亮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刘永睿僵僵地一笑。
       叶淮沿着公园的主道一直走,到猴山的时候,那里围了很多人,叶淮瞬间就发现了让他眼睛发亮的东西,他向邵奕伟走去。
       邵奕伟正拿着半截烂香蕉逗小猴,突然敏感地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他扭头。
       “哟!叶淮你提些这玩意干什么?”
       “捡垃圾。”
       “捡什么垃圾,你还真当自己是环保协会的了,快扔了扔了!”
       “那不是说……”
       “是那么‘说’,说法而已。”邵奕伟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快别那么实心眼了,来看猴子,多好玩的小猴子啊!”说着又掰下一截香蕉。
       叶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手:“你的香蕉从哪里买的?”
       “啊,”邵奕伟看看自己手里半把长得像茄子一样的香蕉,“我跟旁边一大妈要的,逗猴子。”顺手掰给叶淮一个:“也给你一个玩。”他把香蕉剥了皮,冲着笼子里晃晃,眼尖的小猴立即哧溜哧溜蹿到他眼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来讨。
       “嘿!你瞧这小手,跟人似的……”邵奕伟乐呵着转头,立即被眼前的情形下了一跳:“你怎么自己吃了?”
       “嗯?”叶淮握着手里还剩小半截的香蕉,腮帮一动一动,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邵奕伟哭笑不得:“这坏成这样子,你也吃?”
       “噢,我还以为是新品种。”叶淮说着把剩下的半根也塞进嘴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从猴山出来,邵奕伟跟在叶淮后面。叶淮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看能不能买把新鲜香蕉。”
       “你还要逗猴子?”
       “不逗猴子,逗你。”
       叶淮怒目。
       “噢不,说错了,是送你,得提醒你时刻记着,这可是大好的社会主义!”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前面是一座假山,上面有个凉亭——典型的公园布置。假山的左右各是一条路。反正没事干,叶淮说:“咱俩比赛,看谁先到那个凉亭。”
       “哦,那赢了有什么好处?”
       “你说。”
       “赢的请输的吃饭。”
       这个对叶淮的胃口,他立即同意:“好!那开始了啊,”做了个预备跑的姿势:“开始!”说完一溜烟向山上跑去。
       邵奕伟也从另一条路向山上跑,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退化了,跟小孩似的。又想到叶淮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弯起眼睛,好玩。
       假山并不高,他跑到山顶费了不到十分钟,来到凉亭一看,居然没有人。于是高高兴兴地坐在那儿等,一分钟,两分钟,……九分钟,十分钟。他有点坐立不安了,叶淮这小子看着也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该不会是被什么石头树枝绊倒,一蹶不振了吧?
       十五分钟,邵奕伟断定自己被耍了,郁闷无比地准备下山,却看见叶淮手里提着个塑料袋,悠哉悠哉地晃了上来,嘴角还挂着两坨紫黑色。
       他吓坏了:“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叶淮眼睛亮亮的:“我在路上,竟然碰见有人买这个!”说着献宝似地拉开袋子递上来,手也是紫黑色的,塑料袋里,是紫黑色的桑椹。
       “……”邵奕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拿起一颗桑椹放进嘴里,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叶淮,你不会这就算是请我吃饭了吧!
     
       7
     
       因为门票被节省,便饭变成了大餐,大家找了一家饭馆,大吃,大喝。
       叶淮对喝没有兴趣,他要保证上来的每道菜自己都能品几筷子。这个要求不难实现,其他男生都忙着拼酒去了,以宿舍为单位,斗得不亦乐乎。
       519能人辈出,刘永睿作为班长,逢敬必干,一会儿胸口就湿了一大片,却还是站得笔直;贾亮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倒下了,又起来,喝一杯,继续倒;高峰拉着其他宿舍每个人都喝了一杯,越喝越亢奋,最后还要拉着牙妹喝交杯酒,邵奕伟连忙抱住他往一边扯。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坐在一角自得其乐的叶淮,往啤酒杯里满了一杯二锅头,自己端上杯青啤,晃晃荡荡到叶淮面前:“叶淮!来!是爷们就把这杯干了!”
       叶淮看他一眼,接了二锅头咕咚咕咚全倒进喉咙里,放下杯子,面不改色。吓得那人灰溜溜地荡走了。
       邵奕伟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坐到他旁边,自言自语:“喝了这么多,尿一泡全没了,饿。”他自己夹着菜吃,感觉旁边的叶淮没有动静,便好奇扭头:“你怎么了?”
       “渴。”
       他一动嘴酒气冲天,邵奕伟乐:“也被人灌了啊?”伸手在他眼前晃:“认得这是几么?”
       叶淮猛地伸出两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你别动啊,你不动,我就看清了。”
       酒场一直到九点多才散。所幸饭馆里学校不远,叶淮坚持步行回去,邵奕伟亦步亦趋地跟着。
       叶淮说:“你别跟着我,我没醉。”
       “我知道你没醉,可我醉了,不跟你我走不回去呀。”
       学校的大门就在眼前,叶淮的步子却是越迈越慢,最后他终于走不动了,就要往当地去坐。邵奕伟急忙扶住他:“干嘛啊这是?”
       “困。”
       “要不我背你吧?”
       叶淮低着头,邵奕伟以为他在考虑,等了好久弯下腰一看,那两眼皮早粘一块了。又哭笑不得地摇醒他:“喂,喂,别在这儿睡啊,上来我背你。”
       叶淮懵懵懂懂,听话地趴在他背上。邵奕伟背起他走了好久,听见叶淮问:“沉不沉?”
       “还行吧,比起你那箱子算是轻的了。”
       “我就能背得起那箱子,你信不信?”
       “信信。”
       “背你也没问题。”
       “那当然,那当然。”
       ……
       第二天叶淮才知道,自己不算是最丢人的。刘永睿被抬回来,贾亮是被拖回来的,高峰最牛B,一路耍流氓地拉着牙妹的小手,到宿舍楼底下还不肯撒,一回来就吐了,清醒的人形容:那真叫一花天酒地!
       时间一天一天,最不被邵奕伟期待的国庆节,终于还是来临了。
       十月一号一大早,他就跑到火车站去接人。买了站台票随着人流向里涌,就听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哥!哥!”
       他扭头,邵奕青一身风风火火的装束,十分野蛮地向着这头挤过来:“我何徽哥呢?”
       邵奕伟皱眉:“这我是你亲哥啊还是他?”
       “怎么啦!我关心何徽哥那可是关心嫂子的心情,你……”她突然嚷了起来:“哎!何徽哥!这儿!这儿!”
       邵奕伟转身,何徽正微笑着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盒酸奶。
       邵奕青立即亲热地迎上去:“还是何徽哥好,记得我一下火车就喜欢喝这个!”一边接过酸奶迫不及待地取出吸管□去吸溜起来,一边瞪她哥:“哪像这个,看见我一点笑容都没有!”
       “花我钱的来了,我有什么好笑的。”
       何徽笑着拍拍邵奕伟:“得了得了。”
       邵奕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何徽立即如同触电般收回手去。
       邵奕青像个女王:“那,你们准备带我去哪儿玩?”
       “GAY吧。”邵奕伟没好气。
       “你!”邵奕青气呼呼地冲过去,两个人打闹起来。
       最后,邵奕青决定去登山。在公车上她自以为很有眼色地让她哥和何徽坐一排,邵奕伟却睡了一路。
       邵奕青玩得太疯,到了晚上回不去,三个人只好住旅馆。
       在走廊上,她非常三八地揽着两人的脖子:“你们一会儿动静小点啊,我刚试过,这墙隔音效果不行。”
       何徽笑着说:“这丫头越来越厚脸皮了是。”邵奕伟却没有吱声。
       他们两个住二人间,一推门进去是两张白花花的床。邵奕伟向着其中一张就栽了上去,“可折腾死我了。哎,你怎么知道她今天来?”
       “从咱们那儿到这里的火车就一趟,早上那个点我看见你出去。”
       “跟踪我啊?”
       “那叫尾随。”
       邵奕伟哼地笑了一声,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谢了。”
       何徽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邵奕伟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意思了,便自行去洗了个澡,回来,坐在另一张床上,邵奕伟背对着他,他忍不住唤:“小伟。”
       “说。”
       “没睡吧?”
       “这不废话嘛,说吧!”
       “你……”他抿了一下嘴唇,还是说了:“为什么没对青青说,咱们……分手的事?”
       邵奕伟又翻过身来:“你好歹给我点时间吧哥,半年前闹成那样,这么快又说玩完,风声大雨点小的,我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
       “我不是那个意……”
       “我知道。行了,真困了,这回真睡了啊。”
       何徽看着邵奕伟,他挺平静地闭着眼睛,似乎一点情绪都没有,似乎,什么也不在乎。
       他站起来去关了灯,在黑暗中躺在那张冰冷的单人床上,以前两个人挤在小床上亲亲热热的情形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回放。
       “小伟,”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如果我说……”
       他用一只胳膊遮住眼睛,如果我说,不分手了,呢……?
     
       8
     
       何徽第二天就回去了,他公务缠身,能抽出一天已实属不易。中午,只剩下邵家兄妹俩坐在饭馆里。
       “哥,”邵奕青盯着邵奕伟:“你和何徽哥怎么了?”
       “怎么了?”
       “我觉得不对劲儿啊,以前、那个时候,何徽哥在你旁边,你就乐呵得跟什么似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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