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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吐......"说著,我的身体靠在了门边上。
"怎麽不早说?!该死的......车上没有塑料袋......"
轧的一声车猛的停下,惯性震的胃又是一阵翻腾,不记得门是怎麽打开的,也不记得身体是怎麽被抱出去的,脚落地差点就又摊了下去,模糊的视线里,前方有一根电线杆,本想靠上去,可是走到半途就吐了出来。
辰颢轻轻拍著我的背,哄小孩似的不停说:"吐出来,吐出来就舒服了。"
连骂人的空隙都没有,呕著呕著,连胃都紧紧的收缩起来,好久都没这麽吐过了。
"怎麽醉成这样?我走了以後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
"吐完了没?"
"......不知道......"
他从口袋掏出纸巾帮我擦拭嘴角:"舒服多了没?"
"嗯......"我回头扫了一眼,看见後方多了两个穿警服的人:"辰颢,你的车......"
他一回头,嘴巴张成了O型:"你在这里等一下。"然後拔腿奔过去,大叫:"等一下等一下,那是我的车!"
我蹲在那边,看著他指手画脚的跟那两个交警交谈,俩交警讲话哇啦哇啦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吵死人了,头好痛,这样下去要等多久?
我茫然的径自向前走著,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叫的声嘶力竭,我回头,看见他拔腿奔过来:"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
於是我被拉到了交警面前。
"你看......他吐了,所以我不得已才停在这......"
好难受,胃在收缩收缩,不是已经没有东西了吗?
好大嗓门:"谁管你吐不吐,不会吐在车里吗?"
吐的太久,眼角一阵发酸。
"可是......"
呕──我又侧身吐了一口酸水,揪过他的领带,连鼻涕眼泪一起擦在上面,我得意的知道,包括他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也毁了。
俩交警脸上发黑。
辰颢交了罚款,重新把我送进车里,然後,昏沈沈的,就到了公寓楼下。
搂著我的肩膀上楼梯,我一会儿倾左一会儿倾右,他真是寸步难行。
"季维,不要乱晃......"
最後几乎是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
"到了。"他深深叹一口气,艰难的腾出一只手开门。
18
一进房门就被拖进浴室。
"来,漱口。"
"嗯......"我别过头。
"乖乖的,喝下去啊。"
低头含下一口水,咕嘟......
"不要喝下去啊!!吐出来!快点!"
咕嘟咕嘟,吞下去。
"笨蛋,是叫你漱口!含进去,再吐出来!听懂了没有?"
"你好吵......小声点......"头被震的嗡嗡响。
"好,不大声,乖乖漱口......"他柔声道。
"嗯......"我含糊的应著,再含下一口温水,被他压著背,哇地吐进马桶。
热毛巾捂了上来,轻轻的擦我的脸,脖子,舒服多了......
"我想睡觉......"
"等一下就好了,再洗一下。"
"想睡觉......" c
他说什麽已经听不清了,从半掀著的眼帘里看见他不停颤动的唇,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也忘记什麽时候眼睛是闭著,什麽时候眼睛是睁著,只觉有人解开了我的领带,衬衫......一件一件丢在地上,有人用热毛巾擦拭我的肩膀,背,热水漫过脚,膝盖......
暖意包围了身体,紧绷的肌肉也舒展开来。
"你为什麽不脱?"回过神来,自己已是身无半缕,而他那条沾满我鼻涕口水的领带还在眼前晃来晃去。
"等一下我自己洗。"
"很脏。"我眯起眼睛抬头,满意的看著他皱起眉头,嘴巴微张,眼底映出一个面色绯红,眼角生媚的我。
没错,是脂粉香,那唇上呢?有没有唇膏的味道?
拉过他的领带,以为我有话要说,他俯下身,却不意被我的唇欺上,能感到他一颤,於是趁著这一惊我撬开那毫无防备的齿间,舌头便蛇一般溜了进去,左颊,右颊,舔过牙龈,转换角度,再与他的舌纠缠,试图引出口中,分不出是谁的唾液。浴室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口舌交战的声音。
他一顿,想推开我,却被我一拉,更加用力的狠狠吻住,不让他有丝毫反抗余地,他却在这时一手揉进我湿漉的发间,回礼似的压过来,我得意的知道他失控了。
那或许是我想要的,又或许不是,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做,却甘愿沈沦。
几近粗暴的扯他的领带,就像抹掉多余的味道。
最後我收回舌头,推开他,大口大口呼吸浴室里温热的空气,而他,已是眼神迷乱了。
沈沦?我没有,这样的吻,和谁都可以,而我只是冷静的看他失控,我没有。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没有。
我没有。
我确实没有。
我确实没有吗?
"哼哼......哈哈哈......"我听见自己笑了起来,笑的又冷又硬。
"季维......"迷乱的眸染上夜色。
一直笑到眼角挤出泪来,也无法理顺呼吸:"好好笑哦......在干什麽?......真的......好好笑......"
"季维......"他伸出手,却被我一手挡掉。
我有病,一定是有病了......我的头一定那个时候撞坏掉了......我一手撩起刘海,顺便遮住一边发热的脸颊和懊恼的眼神,笑声骤然而停,恢复了平常语调,低低道:"酒醒了,让我自己洗吧。"
"季维......"
"你没听到吗?出去。"
"......"
"出,去。"
他低下头,小声道:"那......你慢慢洗......"一步一步退出去,带上门。
坐在水里发呆半响,我回过神,长长的吁一口气,躺回浴缸里,觉得身体轻飘飘,又沈甸甸。
吻的太急,一时居然想不起他的唇是什麽味道,温柔而熟悉的感觉却通过舌尖一直传到大脑,他现在一定是莫名其妙,不知在做些什麽。
不知不觉,意识又渐渐模糊了......
19
熹微的风中,我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周围坐满了人,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斑斓的落在洁白的圣母像上,长长的红毯上铺洒著细小的彩纸,鲜豔凌乱的晃人眼,红毯的尽头站著一对璧人,新娘低著头,雪白的嫁纱一直拖曳在地上,他优雅的站在那里,新娘的旁边,越过牧师的肩膀望著我。
我要结婚了。
我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了,她说结婚後不会干预我的私生活。
所以,即使我结了婚,还是可以和你在一起的。
他向我伸出手,戴著白手套的手,修长的手指,戒指在阳光下一晃。
她说不会干预我们的。
我要结婚了。
我抬起头,唇边向上弯起诡异的弧度。
好好笑......
真的......
好好笑......
你要结婚,和我有什麽关系?
我要结婚,和你又有什麽关系?
难道还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吗?
我抬起头,唇边向上弯起诡异的弧度:我也要......结婚了。
话未说完,心口猛的一刺痛,眼前一黑,恰似落进了万丈深渊。
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想动一动手,却动弹不得。
"不要动。"
侧脸一看,他坐在床边,拉著我的右手剪指甲。
为什麽我会在床上?不是在浴室里吗?
低头一看,已是换了一身睡衣。
从浴室洗澡到早上的记忆一片空白。
头隐隐作痛起来,就像有群调皮的小毛孩在脆弱的大脑皮层里使劲跳脚,敲锣打鼓放鞭炮。
"几点了?要迟到了。"
"傻瓜,今天是星期六。"
"哦......"我把头靠回枕头上。
"肚子饿吗?"
"不饿。"
锵的一声,长长的指甲又少一弯,举起左手,已然平平整整。而抓著我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是平平整整的指甲。
"我怎麽会在这里?"
"你在浴室里睡著了,我把你送回床上的。"
"然後呢?"
"给你换上睡衣,我就去洗了。"
"然後呢?"
"我回来睡觉了。"
"......然後呢?"
他复杂的看我一眼:"然後就早上了,......你到底想问什麽?"
"哦,没什麽。"
"那你以为呢?你以为‘然後'怎麽了?"
你很罗嗦啊-我瞪著他的眼神这样说。
"不要瞪我。"
我别过头,闭上眼睛,感觉他轻轻的捧住我的手,像雕塑著一件无价的艺术品,用指甲刀上的小挫子认真的磨指甲上的小刺。
末了,他收了手,说:"我去准备早饭吧。"
听著他走出房间,我缓缓掀起眼帘,从桌上摸出自己手机,给萦发短信:
找个时间我们去看戒指吧!
20
汤辰颢再次不动声色的站到我背後,看见的却是我在用手机玩俄罗斯方块,他轻叹一口气,轻声问:"想喝点什麽?"
"随便。"
"那牛奶好了。"
叮咚──门铃响了,他终於撇下我暂时走开。
进门的是个半人高的小男孩,不过4,5岁的样子,穿著鹅黄的外套,粉嫩的脸蛋上瞪著一双漆黑的大眼,一看见我就喜滋滋的咧开嘴巴大叫一声:"豆奶叔叔──!"
豆,豆奶叔叔?
我愣愣的站在那边,紧了紧睡衣的领子:"小弟弟,你叫我什麽?"
"豆奶叔叔啊──"小男孩看著我发青的脸色,吐了吐舌头:"哦......是......方叔叔......"
我疑惑的看了眼汤辰颢,他把小男孩拎到了沙发上,对我说:"这个是对门那家的孩子,叫‘小易'。"
"呵呵~"小易傻笑著扑上我膝盖,我俯下身,摸摸他的头,柔声问:"为什麽叫我‘豆奶叔叔'啊?"
小易撅起小嘴,看看辰颢又看看我:"因为汤叔叔都叫你‘维维'啊──"
我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回头看看他,似乎嘴边还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汤叔叔,我要来借电话!"说著,放开我的膝盖,小旋风样的跳上沙发抓起话筒。
看样子是打给了妈妈,然後递给辰颢说了一会儿才放下。
大概是家里人都有事,将孩子寄在了我们家里,中午一点就领回去。
看著小家夥活泼的身影,我想如果我24岁就结婚,孩子差不多也这般大了。
辰颢有事出去了。
我捧著一本书坐在餐桌边,上一秒还看见小家夥坐在沙发上乖乖的看电视,下一秒就又不见了人影,我放下书,"小易──你跑到哪里去了?"转身一看他正扒在窗户往下望。
"啊──你在干什麽?"我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下来。
小家夥回头看我,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妈妈什麽时候回来啊?"
"很快啦!中午吃过饭就回来了。......你就看看电视吧!"
"没有动画片,不好看!"
"......作业呢?有没有作业?"
小家夥的脸一下子沈了下来。
舒了一口气,给母亲打了电话,一如平常却略显陌生的声线,一接电话就问起我过的好不好,和萦进展的怎麽样,我说商量好就要订婚了。
挂了电话,按下按键的手指居然有些发抖,本应是了结了一件麻烦事,却觉得心里愈加沈重,像是刚杀了人的在逃犯,神经质的环视屋内,确定只有我和小家夥,才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再过一段时间也要搬出去了,现在正好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整理,决定先从衣柜开始。
我的身高和他差不了多少,他也只比我高那麽5,6公分,要分出我的和他的有时还真不容易,尤其是领带,连品味都是接近的,整理的近一个小时,我的耐心几乎快被磨没了。
最後,我从他的箱底扯出一条皱巴巴的东西。
没看错吧?
和我新买的那条一摸一样,只是旧了些,我的脑中闪过了前几天的对话:
你那条领带......
怎麽了?
哪里来的?
我昨天买的。怎麽了?
和你以前送我的一条一摸一样。
他说的就是这条罢,为什麽我会送他领带?想不起来,男人送男人领带,还算正常,他这样压在箱底又是什麽意思?
我拎著领带,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觉得上面似乎有点脏,有点淡淡的黑色污迹,透著些微的暗红......
心里一颤,连忙把它重新塞了回去。c
我不想看见这个东西,一看见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我讨厌这个东西......
为什麽我又买了一模一样的?我有病啊?
正当我头痛之际,隔壁房间又传来了哗啦啦的巨响,"小易──"几乎是咆哮著我冲了过去,书房果然一片狼藉,小家夥无辜的望著我,文件夹散落一地,又有两个从书架上滚下来,做自杀运动。
"对不起──"吐吐舌头,小旋风样的跑了出去,从我突突直跳的眼皮地下溜的飞快。
罢了罢了,我已经习惯帮人家处理後事,认命的弯腰一一拣起,无力的堆上去,心里却似一团乱麻,不知该从何处理起。
忽然,文件夹里滑出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21
那是我的照片。
我拿著照片,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是什麽表情。
那是我前不久的照片。
还是很清晰的,拍到了我英俊的侧脸,连同潇洒的身影。只是照片似乎有点曝光过度,显得白了些,重心有些偏左,构图不够完美,萦站在我的旁边,深情款款的看著我,倒是把人家美女的脸拍的有点肿,不应该照这个角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