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钱是干净的

     
     
     
     　　小尾上初中了，虽然还是很瘦，但个子倒长高了不少。
     
     　　村里没有中学，要到几公里外的田村去上，所以小尾天不亮就要和村里的几个同学爬起来赶路。山里的道路很崎岖，不好走，几个人紧赶慢赶，还往往要迟到。
     
     　　小尾上学的钱是妈妈在外打工寄回来的。妈妈寄回来钱那天，小尾拿着汇票，心里像灌了蜜似的那样甘甜。爸爸腿摔伤后，成了残疾；奶奶老了，什么活也干不动；刚上小学的妹妹，还得他来照顾，这一家的生活担子都在他身上。小尾感到很累，但他心里很高兴，他太爱上学了，只要能上学，再苦再累他都不怕。而能上学的唯一保证，就是妈妈能按时寄回钱来。
     
     　　有一天放学，小尾把妈妈寄回来的钱从镇上邮局取出来后，和几个同学一齐往家赶。路上，看着小尾喜气洋洋的样子，比小尾大两岁、心生嫉妒的朱小乐说：“你妈寄回来的钱不干净。”
     
     　　“不干净？什么不干净，难道这钱是从牛屎堆里捡来的？”小尾不明白朱小乐是啥意思。
     
     　　朱小乐“嘿嘿”坏笑了两下：“我也不知道，我爸爸这样说的。”
     
     　　朱小乐的爸爸也在外边打工，不过经常回来。
     
     　　小尾非常爱看电视，每晚放学回来，帮奶奶做好饭，伺候爸爸吃过，喂好猪和鸡，便坐在那台14寸的旧电视机前看会儿电视。那一会儿时间，是小尾感到最舒心、最放松的时候。
     
     　　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扫黄打非行动，公安抓住了几个卖淫女。看热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这些人挣的钱不干净。
     
     　　“不干净？这样挣的钱就是不干净？”小尾突然想起朱小乐在路上说的话。难道妈妈也是……小尾虽然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但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光彩。
     
     　　小尾从那天开始，对妈妈寄回来的钱不感兴趣了。他也和朱小乐一样，认为这钱不干净。
     
     　　春节到了，妈妈从外边回来了。妈妈给他买了一双他早已向往的白球鞋。这鞋子朱小乐穿过，非常漂亮，小尾很向往，老早便摽着妈妈让给他买。他们每天都要跑很远的山路，他穿的鞋子早已经烂了，脚上常常打泡。他老早就盼着妈妈给他买回来鞋子呢！
     
     　　可是，小尾拿着鞋子没有穿，他质问妈妈：“这鞋子一定很贵吧？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妈妈愣了一下，生气地说：“从哪儿挣的钱？妈是一点一点辛辛苦苦挣来的。”
     
     　　“这鞋我不穿，你挣的钱不干净！”
     
     　　“什么？妈这钱不干净？你听谁说的？”妈妈脸色变了，变得非常气愤。
     
     　　“朱小乐说的，朱小乐说这话是他爸爸说的。”
     
     　　妈妈气得嘴都哆嗦起来了，她自言自语道：“不干净，不干净，妈妈挣的钱是最最干净的啊！妈妈给人家当保姆，伺候当官的，伺候有钱人，辛辛苦苦、忍辱负重、看人家脸色行事、吃人家的残羹剩饭，这样挣的钱难道不干净吗？难道比贪官污吏、坑蒙拐骗、伤天害理弄来的钱还不如吗？妈妈不识字，妈妈没文化，妈妈年龄大了，到城里找事干，难呀，只能给人家干些下力、伺候人的活，这样的钱挣着虽然辛苦，可它是最最干净的啊！”
     
     　　妈妈痛哭起来了。
     
     　　小尾看妈妈哭了，知道自己说错了，也扑到妈妈怀里抽泣起来。
     
     　　娘儿俩抱着头痛哭了一会儿，妈妈抬起头，揩了一下眼泪，叹了一口气，对小尾说：“咱山里穷，咱山里人没有挣钱门路，可咱们也要生存呀，也有理想啊，也想要孩子有出息、上大学呀！妈是看你爱上学、爱读书，可咱家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供不起你，才出去打工的呀！不错，给人家干活，吃人家的饭，拿人家的钱，那就得听人家摆布……”妈妈说不下去了。
     
     　　她在城里给人家当的是陪床保姆。她去城里好长时间都找不来活干，后来有一家招保姆的，她去了。那家的儿女们都已结婚在外边住，家里只剩一个孤老头子，挺有钱。子女们怕老父亲耐不住寂寞，拈花惹草分他们的财产，不让父亲续弦、找女人。他们看小尾的妈妈很老实，于是便和小尾的妈妈商定，让她给其父做陪床保姆，他们开双份的工钱。小尾的妈妈想想家里的情景和两个孩子正上学，只好同意了。这事朱小乐的爸爸是知道的，他就在那家附近的建筑工地干活。
     
     　　小尾见妈妈如此生气和悲伤，不由得安慰妈妈道：“妈妈，我以后再不说您挣的钱不干净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为您争光争气！”
     
     　　看着已经长高了的、虽还满脸稚气但已经变得坚强的儿子，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说：“孩子，有你这句话，妈妈就放心了。以后不论有人说什么话，你都要相信、坚信妈妈是最清白的，妈妈挣的钱是最最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