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忽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来得太快了，我没有来得及看见，巴奴日二话不说，把他那只咩咩叫个不停的羊扔到大海里去了。其他所有的羊一个个跟着齐声叫唤，一连串地全都往海里跳，看谁比谁跳得快，拦也拦不住。你们知道，羊的生性如此，那就是跟着领头的跑，不管它到哪里去。
     
     亚里士多德勒斯在《动物史》第九卷里曾说过，羊是世界上最傻最愚蠢的动物。
     
     卖羊人眼看自己的羊个个往海里跳，吓坏了，用尽气力，左遮右挡，想拦住它们。可是毫无效果。全部的羊跟绳子穿起来的一样全都跳进海里淹死了。最后，他在甲板上抓住一只大肥羊的羊毛，心里想拦住它就可以救住其余的。没想到那只羊身强力壮，带着卖羊人一起跳进了海里，和独眼西克洛波波里菲莫斯的羊从地洞里带走乌里赛斯和他的同伴时一样①，把卖羊人淹死在水里了。所有牧羊人、看羊人，有的抓住羊角、有的扯住羊腿，还有的拉住羊毛，也全都被拖进大海里，统统送了命。
     
     巴奴日站在船上烧饭的地方，手里拿了一个篙，不是为救看羊人，而是防备他们爬上船来逃出性命。他拿出雄辩的才能大讲其道理，活象一个小奥里维?马雅尔②修士或者约翰?布尔日瓦③修士第二，运用修辞学的本事向他们述说今生的痛苦，来生的幸福，肯定死去比活在这个灾难之谷里幸福得多。他还答应从灯笼国回来以后在塞尼山①给每一个人树立碑志，修造坟墓。但是他还对他们说，万一不死，那也不要动气，那是不该这时死，希望他们能幸运地碰上一条鲸鱼，到第三天头上，平平安安地象约拿一样②把他们吐到一个幸福的国土上。
     
     卖羊人和羊群从船上落进大海之后，巴奴日叫道：
     
     “船上还有羊没有？提包的羊③还有么？莱纽?勃兰的羊还有么？别的羊吃草自己睡觉的羊还有么？我自己也说不定。
     
     这真是一个古代的碉堡，你以为如何，约翰修士？”
     
     约翰修士道：“你办得不错，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使我想起古时打仗的时候，常常在冲锋陷阵那一天，答应给兵士发双薪；假使打胜仗的话，当然会有钱发给他们，假使打了败仗，那就跟彻里索拉④战役之后格古耶尔⑤的逃兵一样，不好意思再讨了；所以钱是准备付了，只是没有出你的钱袋。”
     
     巴奴日说道：“不提钱了！天主在上，我这个玩笑就不止值五万法郎。
     
     咱们回船去吧，顺风来了。约翰修士，我告诉你，没有人使我如意而得不到报酬的，或者至少是我的感激。我不是负义的人，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
     
     ① 故事见荷马《奥德赛》第九卷第四二五行起。
     
     ② 奥里维?马雅尔（1430？—1502）：路易十一、查理七世及路易十二时之方济各会讲经师。
     
     ③ 约翰?布尔日瓦：十五世纪里昂方济各会讲经师，殁于一四九四年。
     
     ① 塞尼山：阿尔卑斯山峰名，在法国与意大利之间，高三一七○米。
     
     ② 约拿因违主命，乘船遇见风暴，耶和华命巨鲸吞之，三日三夜，始将他吐至岸上；故事见《旧约?约拿书》第二章。
     
     ③ 提包：喜剧《巴特兰》里的放羊人，被控偷了主人呢绒商的羊。
     
     ④ 彻里索拉：意大利地名，一五四四年四月十一日法国人曾在此处战败西班牙人和德国兵。
     
     ⑤ 格古耶尔：瑞士地名，彻里索拉战役中，格古耶尔来的雇佣兵一战即败。
     
     也没有人得罪了我后来不后悔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我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约翰修士说道：“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经上说的好：
     
     Mihivindictam，et caetera①，这是圣书的教训。”
     
     ① 拉丁文：“自己报复，一报还一报。”大意见《新约?罗马书》第十二章第十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