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鸟(7)
悌：请问，你每天都一样安好么？
幸：当然啦，每个日子每处地方都是主日，只要人们一睁开眼睛……然后，黄昏来了，这位就是“日落的幸福”，比世上所有帝王都庄严有气势。接着，是“看星的幸福”，打扮得好像古时的神祗……还有，当天气起变化时，就可以见到“落雨的幸福”，全身满是串串的珍珠。还有“冬天炉火的幸福”，掀开美丽的红色外套好温暖你冰冻的双手：对了，我尚未提及我们当中的佼佼者，他差不多可算是“喜乐”的兄弟，你们不一会儿就可见到那位伟大清澄的“喜乐”了。我提及的这位兄弟，叫做“纯洁思想的幸福”，聪明无人可及……其次……啊，可介绍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永远也介绍不完……首先，我得报讯给“大喜乐”，他就在我们身后天国的门边，还不知道你们的光临……让我叫“赤足在露珠上奔跑的幸福”带讯过去，他是我们当中最敏捷灵活的，……（“赤足在露珠上奔跑的幸福”跳着跑过来，“健康的幸福”转过去面向他）快点去！
光：（时悌儿提尔）现在你可问他要青鸟，这位幸福先生似乎知道青鸟在哪里……
悌：青鸟在哪里？……
幸：（问其他的“幸福”，他不知道青鸟在哪里！……（所有的“家庭幸福”都爆出笑声。）
悌：（恼羞成怒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又是一阵笑声。）
幸：好了，别生气！……我们正经一点吧！……他不知道青鸟在哪里，好，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又不比其他人更没道理……但是，“赤足在露珠上奔跑的幸福”已经报讯给“大喜乐”知道了，他们来了……
（“大喜乐”形容如天使般清纯美丽，身材修长，穿着微微发亮的衣服，慢慢走过来。）
悌：她们长得多美啊！……她们怎么不笑呢？……她们不快乐吗？
光：并不是笑着的人就是快乐的……
悌：她们是什么人呢？……
幸：她们是“大喜乐”……
悌：你知道她们的名字？
幸：当然啊，我们常和她们一块儿玩……瞧，为首的那一位，叫做“正义的大喜乐”，只要世间有什么不平的事得到平反，她就会高兴地笑了。只是我还小，还没见到她笑过。在她后面的那位叫做“有德的喜乐”，最快乐也最忧伤，因为她总忍不住要到“不幸”那里去慰问一番。每当她一离开我们，我们就变得和“不幸”一样不幸了。站在右边的那位是“名誉的喜乐”，隔壁是“思想的喜乐”，紧接着的是“了解的喜乐”，她常想去探望她的兄弟，就是那位“不解事的享乐者”……
悌：啊，我见过她那位兄弟！……但是他跟着“大享乐者”跑到“不幸”那里去了……
幸：我相信你说得不错……他的下场真是糟透。结交坏友伴使他完全堕落了……但是，请别把这件事告诉“了解的喜乐”，她一定会想办法探望她的兄弟，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失去一位最美丽的喜乐了……看，在许多大喜乐当中，有一位是“见到美丽事物的喜乐”，长得多美啊，她每天在笼罩着我们的光明当中，又增添了光亮……
悌：看那边，很远很远，就在金色的云里边，我就是踮高了脚尖也看不怎么清楚……
幸：那是“爱的喜乐”……随你怎么看吧，反正你还太小，当然是看不清她了……
悌：还有那边，就在后面，那些若隐若现，不肯到我们面前来的，又是谁呢？
幸：那是人类还不知道的“喜乐”。
悌：为什么有些“喜乐”就愿意跟着我们？……看，为什么大家都站到—边去了？……
幸：因为，又有一个“喜乐”就要来了，也许，她是所有“喜乐”当中最纯真的……
悌：谁呢？
幸：你不知道吗？……仔细看看她，张开你的两眼检视你灵魂的良心！……她看到你了，她看你了！……她张臂朝你跑过来了！……这是你母亲的喜乐，是至尊的“母爱的喜乐”！
（其余的“喜乐”从各个角落跑过来，欢呼迎接“母爱的喜乐”，然后又安静地向后退去。）
母爱的喜乐（以下简称母）：悌儿提尔！还有蜜提尔！……啊，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们呢？……我从没想到！……在家里，我常觉寂寞，没想到你俩也跑到这母亲欢乐的天堂来！……过来亲一个，愈多愈好！……你们俩都过来让我抱抱，这是最令人快乐的事！……悌儿提尔，怎么不笑呢？……还有你，蜜提尔，……难道你们认不得母亲的爱了？……啊，仔细看看我，这不就是我的眼睛，我的嘴唇和我的两臂？……
悌：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你是和妈咪长得很像，但是，你比妈咪漂亮多了。
母：啊，当然啦，我停止变老了么！……而且，每个日子都带给我新的活力、青春和快乐……你们的每——个微笑都使我年轻一岁……在家的时候，你们看不出来，但是在这里，每样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是假的……
悌：（脸上露出惊异表情，他凝视自己的母亲，并且回吻她）你这件美丽的衣裳是用什么做的？……是纯丝、银线，还是珍珠做成的？……
母：不是的，这是用亲吻、拥抱和爱的凝视做成的……你们给我的每一个甜吻，都在衣服上增加一道太阳或月光的光芒……
悌：真有趣，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富有！……你一直把这件衣服藏在哪里呢？……是爸爸掌管钥匙的那个小橱子吗？……
母：不是不是，我一直都穿着哪，但是大家都没看见。当人们的眼睛没有打开的时候，他们是什么东西也看不见的……爱孩子的母亲都是富足的。世界上没有贫穷的母亲，没有丑陋的母亲，没有老迈的母亲。母亲的爱一直是所有“喜乐”当中最最美丽的……有时她们看起来很悲伤，但只要一个亲吻，就可以把她们眼中的泪水化作星光……
悌：（惊奇地望着“母爱的喜乐”）是呀，不错呀，你的眼里都是星星……这真是你的眼睛，只是比你原来的眼睛更漂亮……这也是你的手，上面戴着小戒指……这手上本来有一处伤痕，是有天晚上点灯时灼伤的……但是，伤痕已经看不出来了，而且，皮肤看起来多美啊！……好像有光在上面流动似的……你在这里不像在家需要做很多工作吧？……
母：为什么不要呢？还是一样啊！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是因为爱抚你们的时候，手才变得更白、更富有光泽啊！……
悌：好奇奥啊，妈咪！你的声音也是老样子，但是比在家的时候，讲起来动听多了……
母：在家的时候，工作太多了，根本就没有时间……但是，同样是一个人讲的话，有时听起来还是不一样的……现在你们见到我，等你们明天回到农舍去，看到我穿着破旧衣裳，还会认得出来吗？……
悌：我不要回去……既然你在这里，我也要留在这里，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母：这没什么不同啊！我属于下面的世界，我们都属于下面的世界……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明白、要学习如何认识我，等你们回到下面世界的时候，也能一样地认识我。所以这是仅此一同，下不为例的……最亲爱的悌儿提尔，明白了吗？……你相信天堂，但天堂就是当我们彼此亲吻的所在……世上没有人有两个母亲，你也一样……每个孩子都只有一个母亲，那是惟一而且永远是最美丽的母亲，但是你要认识她，要知道如何去看她……对了，你们如何能跑到这里，找到人类自古就梦寐以求的天堂来呢？……
悌：（指着光，光谨慎地移到一旁）是她带我们来的……
母：她是什么人呢？……
悌：她是光……
母：我没见过……有人告诉我她非常仁慈，而且很喜欢你们俩……但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她从不露出面孔吗？……
悌：不是的，她是怕“喜乐”见了她会害怕……
母：难道她不知道我们一直等的就是她！（呼叫其余的“大喜乐”）过来，姊妹们，过来！你们大家快点！光终于来拜访我们了！……（“大喜乐”之中引起一阵骚动，她们聚拢过来。高叫）“光在这里！……光！光！……”
了解的喜乐（以下简称“了”）：（推开众人而入，跑上前去拥抱光）我们不知道你就是光！……我们已经等你好多好多年了！……你认得我吗？……我是“了解的喜乐”，已经找你好久了！……我们虽然快乐，但这快乐却只建立在我们自己身上……
正义的喜乐：（轮到她上前拥抱光）你认得我吗？……我是“正义的喜乐”，也向你恳求过许久了……我们虽然快乐，但这快乐却只建立在我们自己的阴影里……
见到美丽事物的喜乐：（也上前拥抱光）你可认得我？……我是“见到美丽事物的喜乐”，一直深爱着你……我们虽然快乐，但这快乐却只建立在我们的梦幻里……
了：来吧，姊姊，别让我们再等候了……我们已够坚强，够纯洁……揭下你的面纱，别让你的面纱隐蔽了最后的真理和快乐……看啊，所有的姊妹都跪在你脚边……你是我们的女王，我们的希望……
光：（把面纱覆得更隐秘）众姊妹，我最美丽的姊妹，我得服从我主人的旨意……时候未到，但终有来临的一刻。那时，我必再回来，没有恐惧，没有阴影……再会吧！起来！让我们再拥抱一次，像离散而重聚的姊妹一样，虽然相逢的日子难期，但终必很快来临……
母：（拥抱光）你一直对我的孩子那么好……
光：我善待那些具有爱心的人……
了：（走向光）请将最后一吻印在我的额上……（她们彼此长吻了一番，分开的时候，眼里聚满了泪水）要哭呢。……
光：安静点，乖乖……
幕落
第五幕
第一景 墓前
悌儿提尔、蜜提尔、光、狗、猫、面包、火、糖、水和牛奶相继入场。
光：我刚从贝琍伦神仙那里得到消息，说是青鸟可能就在这里。
悌：哪里？
光：这里，就在墙那边的墓地……很可能有个死人把青鸟藏到坟墓里了……我们得找出是哪个坟墓……我们得—个个检查……
悌：一个个检查？……怎么检查呢？……
光：非常简单。我们等到半夜，这样才不会太惊动那些死人，你只要转动那颗钻石，就可见到死人从地里跑出来，或是他们躺在坟墓的情形……
悌：他们不会生气吗？……
光：不会的，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死人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以他们的习惯来说，通常会在半夜的时候出来，所以不算是打扰他们……
奶：（畏缩地）我想往回走了……
光：（一旁对悌儿提尔说）别理他们……他们怕死人……
火：（蹦蹦跳跳地）我才不怕他们！……我以前还烧过他们哩！那时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悌：提洛为什么发抖呢？……它也害怕吗？……
狗：我？……我才没发抖呢！……我从不怕什么东西！不过，假如你想离开的话，我也会跟着你……
悌：猫呢？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猫：（带点神秘地）我倒知道是怎么回事……
悌：（对着光）你跟我们一道来吗？……
光：不，我最好和动物等留守在坟场外面……他们有的很胆小，我怕其余的会因此胡闹起来。比方说，火会像以前一样把死^烧个精光，那要不了多少时间的……还是只留下你和蜜提尔吧
悌：提洛也不能留下来吗？……
狗：可以可以，我会留下来的，我留在这里！……我要跟我的小上帝在一起！……
光：不可以！……神仙已经吩咐过了，何况，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狗：很好很好，这没什么不同，如果那些死魔对你们不利，你们就这样——然后，你们就会看到……就像上次在森林中的情形一样——（吹了几声口哨）汪，汪，汪！……
光：好了，孩子们，再见！……我不会离开很远的……（吻了吻孩子）凡是爱我，也为我所爱的人，都会再找到我的……（向着动物等）你们打这儿走……
（光和动物等退下，两个孩子独自留在舞台当中，幕渐启，揭开了第二景。）
第二景 墓地
夜景。荒僻的坟场上空挂着一轮清冷的明月。四处是大大小小的墓碑、草深及膝的乱冢、还有坟上的木十字架、石板等等。悌儿提尔和蜜提尔站在一截短石柱旁。
蜜：我好怕！……
悌：（故作轻松状，但仍然显得紧张）我才不害怕！……
蜜：呃，那些死人，坏不坏？……
悌：嗯，不会的，他们又不是活的！……
蜜：你以前见过吗？……
悌：啊，见过一次，很早很早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
蜜：他们像什么样子呢？……
悌：很苍白，一动也不动，而且冷冷的，不说一句话……
蜜：我们就要见到他们了，是不是？……
悌：是呀，当然！光这么说的……
蜜：那他们藏在哪里呢？……
悌：就在这里呀！就在草下面或那些大石板下面……
蜜：他们一直一直都住在那里吗？……
悌：不错。
蜜：（指着石板）那就是他们房子的大门？……
悌：不错……
蜜：他们在天晴的时候出来吗？……
悌：他们只在晚上才出来……
蜜：为什么呢？……
悌：因为他们只穿着衬衣……
蜜：他们下雨天也出来吗？……
悌：下雨的时候，他们就待在家里……
蜜：他们的家怎么样？好不好？……
悌：有人说，死人的家又窄又小……
蜜：他们有小孩吗？……
悌：喔，有啊，那些死掉的小孩就是他们的孩子呀！……
蜜：他们吃什么过日子呢？……
悌：吃植物的根啊！……
蜜：我们会见到他们吗？……
悌：当然，只要一转动钻石，我们可以看到每一样东西……
蜜：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悌：什么也不说。因为他们根本不说话啊！……
蜜：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悌：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嘛……
蜜：为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呢？……
悌：你是真哕嗦极啦！……
（停了片刻。）
蜜：你什么时候才转动钻石呢？……
悌：你听到光讲过了，我们要一直等到半夜，那样才不会惊动他们……
蜜：为什么那样才不会惊动他们？……
悌：因为那时候，他们总会出来透点儿气……
蜜：现在还不是半夜吗？……
悌：你看得见那个教堂的钟吗？……
蜜：看得见啊，我还看得见上面的指针呢！……
悌：好啦，你看，十二点就要到了，钟声就要响了……听！……你听见了吗？……
（钟声敲了十二下。）
蜜：我不要留在这里！……
悌：现在你不能走……我就要转动钻石了……
蜜：不要，不要！……不要转！……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好害怕！……哥哥，我怕死了！
悌：但是，这又没什么危险啊！……
蜜：我不要见那些死人！……我不要见死人！……
悌：很好，只要你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
蜜：（拉住悌儿提尔的衣服）悌儿提尔，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我不能！……那些死人就要从地底下跑出来了！……
悌：别抖成那个样子……他们只出来一下子……
蜜：你自己也在发抖啊，哥哥！……他们一定很恐怖的！……
悌：时间一直过去了，我们要赶快转动钻石了。
（悌儿提尔转动钻石，一阵令人恐怖的死寂。不久，冢上的十字架摇动了。坟冢慢慢打开石板缓缓向上升起……）
蜜：（紧靠着悌儿提尔抖个不停）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随即，所有裂开的坟冢都慢慢冒出一朵朵的小花。先是显得柔弱羞怯的样子，像水气一样不真实，慢慢愈来愈变得洁白清纯，而且数目愈来愈多，蔚为奇观。渐浙地，所有东西都起了变化，整个坟场成了大花园，有如仙境。这时，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出现了，露珠儿闪闪发亮，花朵儿也纷纷绽放。微风拂过草叶，蜜蜂嘤然做声，犀鸟苏醒过来。也用颂赞的诗歌对着太阳和生命表示它们的喜悦。悌儿提尔和蜜提尔都呆住了，对着眼前一切感到惑然不解。他们手牵手，在绽放的花朵当中小心举步，想找寻原来坟墓的痕迹。）
蜜：（检视着草丛）那些死人在哪里呢？……
悌：（也注视着草丛）根本就没有死人啊！……
幕落
第三景 未来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