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篝火

     
     
     
     　　初秋来了，凉风习习，源氏想起了古歌“吹起我夫衣下摆……”之句，颇有冷落凄凉之感，难以忍受，遂频频探访玉鬘，在这里度过一整天，还教她弹琴。初五初六天的月亮，早早地西沉，天空渐次昏暗下来，那番景色和那风吹荻叶的声音，令人自然地感受到时令的推移，渐渐地旋荡着秋的情趣。源氏与玉鬘两人枕琴而卧。他心中不时感叹地自问：“如此纯洁的并枕而卧，世间还有其例吗？”夜已更深，惟恐惹人怀疑，他便坐起身来，准备回去。庭前的几处篝火已渐熄灭，源氏召唤随从右近大夫，把火点燃。湖边吹拂着阵阵凉风，卫矛树亭亭如盖，其姿态颇具风情。那树下点燃着星星点点的松明，距离窗前稍远，热气进不到室内。那火光似乎带着凉气，映照着玉鬘的身影，那副容姿格外动人。源氏摩挲着她的秀发，只觉得又冰凉又润滑，无比高雅。她那似乎并无戒心、温柔的姿态，甚是可爱，惹得源氏不舍离去，遂咏歌赠玉鬘：
     
     　　“恋情燃烧似篝火，
     
     　　纯青炎焰何时了。
     
     　　我要待到何时？虽说不是‘熏蚊火’，可是潜藏心底的情火，不断燃烧，毕竟痛苦难熬啊！”玉鬘看了，觉得彼此的这种关系太奇怪，遂答歌曰：
     
     　　“君心如若似篝火，
     
     　　但愿烟云空中消。
     
     　　以免外人多非议。”这时，忽闻东院花散里那边传来笛、筝合奏声，美妙动人。这是夕雾中将和几个与他形影不离的游伴正在奏乐。源氏说：“吹笛人想必是柏木头中将，吹得真是出神入化啊！”他又不想回去，就派人前去转告夕雾：“这里篝火的亮光，显得很凉爽，把我留住了。”夕雾立即同柏木头中将，以及弁少将三人一起来了。源氏对他们说：“我听了笛子吹出的秋风乐，不胜悲秋啊！”说着，他把琴拿了过来，抚琴略弹一节，琴声亲切可爱。夕雾中将吹笛子，吹的是雅乐盘涉调，音色相当幽雅。柏木头中将心中想着玉鬘，歌声难以唱出来。源氏催他“快唱！”柏木的弟弟打起拍子，低声吟唱，那声音活像金琵琶虫鸣。源氏和着琴声唱了两遍，然后把琴让给柏木。柏木弹琴，音色亮丽优美，饶有情趣。他运用琴爪的技法，不亚于他的父亲内大臣。
     
     　　源氏对他们三人说：“帘内想必有知音人。今宵不宜贪杯，我是过了盛年之人，醉后容易感伤，生怕会将深藏内心底里的话说出来。”玉鬘听了此话，深受感动。大概是由于她与柏木头中将和弁少将有切不断的血缘关系，非同一般的缘故吧。她在帘内窥视这两人的举动，窃听他们的声音。但对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与她是兄妹关系。尤其是柏木中将，他正在倾心恋慕她，今日遇此良机，心中情思如焚，难以摁捺。在人前佯装镇静，是无法畅快地尽情抚琴的。
     
     　　（第二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