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卡尔费尔德诗选(1)
得奖评语
“因为他的诗作具有无可置疑的艺术价值。”
颁奖辞
如果有任何人问埃里克·阿克塞尔·卡尔费尔德（Erik Axel Karlfeldt）的同乡，这位诗人为何备受赞誉。所有的瑞典同胞，开始时，都会依他们的个人喜好，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位诗人以他卓越的资质，传达了瑞典人民共有的感受。他所歌颂的，正是这个民族最最引人注目的传统美德。还有，他笔下所描写的松林遮掩着的群山，也正是那最令人欣喜的美丽的家园。
然而，经过审慎的思虑，欣赏卡氏作品的瑞典人，马上会调整他们的看法。他们会惊觉这类笼统的解释有所不足。卡尔费尔德的世界，虽然让读者感到熟稔、亲近，却难轻下定义。他虽誉满全球，却始终难让异国读者理解。任何表面上的赞誉，对他而言，更是极为不完备的。他的作品有一股神秘主义的色彩，他的潜力和实力也都有待我们去探究、分析。
再者，既然卡氏现在是全球性大奖的受奖人，任何简短的描述，对于这位伟大的抒情诗人而言，同样是非常困难的。他的抒情诗引人深思熟虑，诗中的每一句话，非但传达了他对命运的看法，里头蕴涵的深刻本质更紧紧地与他的母语交相联结。也因为这个原因，卡氏在诗中所传达的卓越特质，只有瑞典人能全然融会贯通，若是经过了翻译，自然会隔了一层。而事实上，若拿他的诗与其他所谓伟大文学作品相互较量，是毫不逊色的。他以少数民族的语言创作，却有辉煌而卓越的成就。
若以卡氏严苛的标准为原则，他1895年初出茅庐，尔后，便以他的聪慧与才华，为自己的写作生涯，创造出了三个鲜明的阶段。这三个阶段，简单说，便是成熟期、稳定期与才华洋溢的时期。刚开始，他歌颂自然，是一位吟游诗人，对自己的工作虽有一份认知，却不免怀疑。他立即想到，那胸次中的梦幻有何实质用处？对全体人类而言，又意义何在？当时，他便极力想寻找一位能传达他的情感、苦痛与嘲讽感的代表人物，这人物是子然独立的，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化身。基于以上的观点，他创造了“德国人”（Fridolin）这个角色。一开始，由于卡氏不愿过分表现他的私人生活与内在样貌，人物本身便以羞涩的形象出现。不久以后，他步伐昂扬，头戴花冠，由丰收的晚宴中归来，像是扮演着粗鲁表兄的角色。他在北方诸神狂飚的举止中占了一席之地，俨然是一位经典人物了。而事实上，卡氏家园正是整个宇宙的艺术缩图，这就好比诗中达利卡利亚（DalcKarlia）的农庄上，那幅色彩艳丽的壁画所传达的圣经中的景像一般。卡氏作品虽惯常地有种幽默感，却也都免不了装扮得肃穆而严谨。他的立足点总是中立的，而且，保留了一份让人觉得惊讶的和谐感。诗对卡尔费尔德而言，永远是自身生命的回光返照，他表面上让人觉得平和，背后却隐藏着一股巨大的挣扎和张力，让他能够持续不断地创作下去。因此，他在《秋天的号角》（The Horn of autumn）这首诗中，便曾以强而有力的风琴声作结尾。一方面，将孩子在达拉娜（Dalarna）洁白小教堂中的歌声烘托出来，另一方面，则传达了一种肃穆、崇高的天地之情。
卡尔费尔德的作品所呈现的统一性，是我们时代罕见的特例。假使，有人想深入了解他，有一句话足以令人感到满意：自律。根源上，他虽有强烈的异教色彩，时而显得很纵情，但是，假使他从未感受到妖魔的存在，应该也不至于经常让艺术的事件，出现在他的作品中。至于，异教徒在月夜的欢宴下狂喜作乐的景象，更是他诗的一项特色。他将纵情的陶醉与灵魂纯洁的呼求，同时融在诗中，相互不抵触。他安置这两类全然不同的情感，就像一位对自己信心十足的艺术家一般，任何细节都经他妥善的处理过。
卡尔费尔德憨厚的农人本色，虽不曾导致他对纯美学的反感，但是，由于他将关怀的焦点摆落于这苦难的人间，因而，作品中便少有纯诗出现。而他的这份苦心，也都依次展现在他优美与永恒的诗作中。他生存于那个新旧更替的时代，更以他引人遐思、共鸣的诗句，创造了崭新的道德体系，造就了奇迹式的成果。虽然，我们或也背不出他那些撼人心弦、如钟声一般彻耳的诗作，但是，我们总不难感觉出他与众不同之处吧！他的诗作，就像那些在奥普利曼河岸边，拉着提琴为人们奏乐的老琴手，或像那些帮人制作纺纱机的技师所劳作出来的作品一般，予人一种熟稔、亲切的感受。
伟大的诗篇，总是兼容有创新和保守两项特质，一方面深具实验性格，另一方面则保留着深厚的传统。卡尔费尔德以他个人创新的精神，抒发了传统精神。作为一位诗人，他更从已经消逝或即将消逝的过去中，表达了他不落俗套的前卫作风。他是有超越那些现代主义者，一味迷信前卫，革新作风的地方。再者，无可置疑地，他的诗除了表现强烈的地方色彩，更以高度的实验方式，呈现出他超越凡俗的想像力，这么说来，这位达拉娜地方的吟者，真是堪称为当代少有的优秀的诗人了。
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我们本着国际上公认的准则，谨将本年度（1931年）的诺贝尔奖，颁给诗人埃里克·阿克塞尔·卡尔费尔德。而由于死亡已经夺去了我们所景仰的桂冠诗人，我们转而将此项荣耀颁给他的家人。他虽远离我们而去，作品却永远与我们同在。那诗的国度里，夏日永恒的光芒更远远地照亮了我们悲惨的人间。眼前，我们目睹着那孤坟在暮冬的荫幽里飘摇，却亲耳聆听到那才华扬溢的创作者欢欣地歌唱着崇高的凯旋曲：我们还深深地体悟到那远自北方飘来的馨香。而这一切也都将经由他的诗作，传给更多乐于去接纳他的心灵。
注：由于卡尔费尔德突然离开人世，其致答辞只好从缺。
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我们本着国际上公认的准则，谨将本年度（1931年）的诺贝尔奖，颁给诗人埃里克·阿克塞尔·卡尔费尔德。而由于死亡已经夺去了我们所景仰的桂冠诗人，我们转而将此项荣耀颁给他的家人。他虽远离我们而去，作品却永远与我们同在。那诗的国度里，夏日永恒的光芒更远远地照亮了我们悲惨的人间。眼前，我们目睹着那孤坟在暮冬的荫幽里飘摇，却亲耳聆听到那才华扬溢的创作者欢欣地歌唱着崇高的凯旋曲：我们还深深地体悟到那远自北方飘来的馨香。而这一切也都将经由他的诗作，传给更多乐于去接纳他的心灵。
注：由于卡尔费尔德突然离开人世，其致答辞只好从缺。
诗人与民众
祖先们
由于对和平的谦卑与热爱
他们的名字不曾走进璀璨的史书里
我目睹他们漫长的足迹
在远古的年代，留下辉煌。
是的，在远古，那植被茂盛的土地上
他们辛勤地在河岸耕作
他们开采，却从来就不知道
纵情与奴役的滋味
而就像独裁的君主一样
他们肆意狂欢痛饮
春天来时，播种着爱的种子
他们尊崇君主，信仰上帝
之后，无怨无悔
静静拥抱着大地安眠
我的先祖们啊！
你们的思想和意志鼓舞了我
虽然，我的内在是单薄的
你却赐予我珍爱，让我感到心安
每当欢乐伴随着花冠向我招手
我总是想到你为生存做出的抗争
为此我还应该奢求太多吗？
每当我疲惫地与情欲争斗
你陶冶了我并拯救了我的灵魂
世上的邪恶并非可怕
甚至邪恶本身
可怕的是自己的欲念
我的祖先们，梦中与你相约
失魂落魄并深感敬畏
像是离开了出生的地方
感觉自己背离了你
现在让我以欢快的旋律
畅叙夏日的丰收；
诗人应该歌唱
我的每一首诗
都以饱满的情绪
呼唤暴风雨中汹涌的浪潮
召唤奔流而下的时光。
而那夜莺的啼唱，炽热的火花
还有森林中一丝丝的叹息
都是你们推着的马车，拉动的田犁
世世代代，静静哼唱走过。
梦幻与人世
但愿我力大无边
能统领国度并差使臣民
修筑坚固的堡垒
将灾难远远隔离出去。
但愿我的宴席永远盛开
让饥饿的朋友成为座上宾
少年人乐观而勇敢
大家都率真而爽朗
永远歌颂珍贵的生命。
如果我是英勇的战士
让命运给我战马和利剑
让我与一个顽强的敌人决斗
假使我奋战
我会从战场上凯旋而归
激烈的场面前仆后继
我不在乎英雄榜上的殊荣
因为，落魄的人终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即便小憩偶尔也会是酣畅的。
然而，我并不是梦里的那个人
我舞动文字替代矛戈
在诗的竞技中，拿起盾牌
剩下的时日，则换上一件便衣。
是的，但愿我能站在太阳上高歌
然而却栖居于家中
在这里，记忆总像夜莺般歌唱着。
啊！当胸有成竹，旋律悦耳
溪谷里的歌声高传上来
路人听了都赞不绝口。
吟唱的人
面对炉火前的粗铁
拿起铁槌，我想锻造你！
即使挫断几处，也不觉得心痛，
因为，我坚信你是块好材料。
在辛勤汗水的锻炼历程中，
你由矿石熔铸为一块块矿铁，
就像紧箍着爱人的腰
我紧握着那铁槌，
渴望在脑海里激起震荡。
铁砧在薄暮的傍晚
我的年轻岁月将逝
让我们纵情地欢唱吧！
叮当声敲得好响啊！像回家的孩子
扯开喉咙轻脆的演唱。
可是在那天助的冶炼场里
学习吟唱的孩子只能埋头苦干
当火花飞溅在肌肤上
也能面带微笑地对待。
琴手
1
林野里长满绿色的苔藓
我是年轻快乐的提琴手
在森林里四处游荡
我以少女的金发为弦
艳丽的红玫瑰就是一把提琴。
那个夜晚我不经意步入了翠绿的庄园
少男少女正聚拢着跳舞狂欢
田野到处是欢快的气息
我随心所欲兴奋地拉着提琴。
啊！我的双眼炽热、脸颊绯红
随着节奏起伏，那少女的胸衣此起彼伏
通宵舞蹈，我是年轻快乐的提琴手
在河岸与草原上狂喜欢歌。
2
丛林的小道上，我纵情弹奏
旷野和田园里，处处掀起一阵狂喜
让黯夜里松林的芬芳
让阳光下苜蓿的清香
跟随我的歌声飘落城镇的街头！
这阴冷幽暗的屋子，藏有多少呆滞的心情
人为禁令将自然与热情隔绝开来
当夏日酣畅活跃之时，又有谁不知道自由的可贵？
让我尽情地为你歌唱吧！
无论在低矮的屋子或辉煌的宫殿
那些无知的女人总是嘲弄地说：
“多么幼稚的土拨鼠！”
即使听到我也会用欢快的语调回答。
分别
幽黯的树林里
交汇的岔路间
传来低沉的圣歌，
在山脊的后面
像蜜蜂一样嗡嗡叫
哗啦哗啦往下流。
旷野里，雪橇扫过地面
紧绷的绞索架在绞盘上
发出咔咔的声音来；
菅茅堆里，麻鹬正安眠
野鸭栖息在
镜子一般明亮的湖中。
多想好好地珍惜
这梦幻里美好的阳光与歌声
与那完整无缺的记忆啊！
夜晚如此漫长
我们想着想着便睡去了。
多么想去掌握住
四月里季节的芬芳
带着你同去旅行
回到久违的家园！
我跟随着淙淙溪流前行
沙岸上栖息着燕群
云雀也在那儿筑巢
岩崖高高地突起。
而那平静祥和的溪谷
布鲁贝克河滨里挺拔的岩石
不都以最崇高的态姿
护卫着这块净土？
伊甸园
1
晨曦照射进茂密的林间
你的双眸开始凝视
一些散乱成堆的兽衣
轻微的喜悦从而出现；
在伊甸园，当和风徐徐拂面而过
凶猛的老虎就卷起长长的尾巴
乳鸽无忧无虑地飞翔
像风筝伸展着长翅。
女人的肌肤白如初雪
赤裸着走过花园
豌豆散落于野地上
暗红的叶丛间，撒落着豆子。
猪栏里的猪缓缓起身
懒散着身子
向外窥看并渴望着吃相
它的鼻端唏嘘着
披着露珠的红玫瑰上
以及李子树的间隙中
亚当闲散地游荡
一匹脱缰的鬃马
奔跑于田野上。
暮色，有苹果迎风招摇
春天的脚步
随着它而到来--
斑驳陆离的颜色美不胜收。
黎明将这一切洗得干干净净
伊甸园的夏日璀璨无比。
2
暮色，远天是浓淡开来的夕阳
像穿着无花果树叶的围裙。
亚当笑嘻嘻地穿着绿草的裤子
疝气发作时，还痛苦地忏悔他的原罪。
而那条蛇狡诈地蠕动着身子
蜷曲于高高的树梢间
裸赤的天使
拿着一把犀利的弓箭。
此时祥和的气氛不见了
扣环还兀自摆荡于伊甸园门口
亚当紧蹙眉头
夏娃惊叫一声产下幼儿
树林外头该隐的弟兄们欢呼着
那连枷在泥地上裹着谷粒
当人类奋力想追求理想
却忘了身后的家园。
清晨降临，这如此燠热的天呵
只有等到日暮时才能凉爽。
伐木
清晨，钟声隐约传来
刀斧砍在树干上
枝干缓缓地折跌下来
积雪飘落在砍伐者身上
被他拍打下去。
树根处露出苔藓
皮靴踩在嘎吱嘎吱的雪地上
清晨的寒凉
稍作停息就会把人冻僵
远处的山村，轻烟缭绕
当榛树轰隆一声倒下采
瞬间的雪雾
像烟尘掩盖了树木。
小木屋里是清静的
家猫在暖炉旁喵喵叫着
纱轮不停地回转着
传采此起彼落的旋律。
晚餐的时分，油炸锅
在烟囱旁暴烈着香气
那些饥饿的伐木工人
被香气吸引着从树林里奔跑回来。
远离骚动和梦魇
多么祥和的冬景
忙碌的妻子期待在阳光下
这阳光格外艳丽。
外头是什么声音啊？
铁靴嘎嘎地踏在冰封的地上
缓缓地，安静逐步逝去
松枝在眼前晃动着。
原来是个男人站在门口
她呆呆地听着故事：
“当高大的树躺倒下来，
你的男人被不幸压在里面
我们看呆了。”
她沉默着跪下来
脱下厚厚的外套
飘逸的秀发也垂落下来，
她悲戚着面对冻结的天地说不出话来。
流浪提琴手
他从沼泽的地方采
像个流浪汉
身上满是酒气
当他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
汗流浃背
顺着他暗棕色的皮背袋上流淌下来
街上飘来一阵歌声
原来是一个乞丐
如果把他领到家中
可以睡在仆人的屋里
哪怕仓库
那里也有温暖的草垛
这个陌生人有着浓黑的眼睛
他随便唱一曲
都让这里的主人惊呆
“如果你能拉琴
任你有美妙的晚餐。”
曼妙的琴声流淌出来
鼓声、枪声伴随烟雾四起
打击声闪闪发光伴着几缕蓝烟
老农夫惊叹地睁大双眼：
好啊！就是拉得不好也不妨继续下去
我年纪大了，但总还是有奔放的热情
忽而有人伴唱
并传出宏钟大吕的声音
像殿堂传来的圣诗
火炉旁
好心妇人感动地说：
“这样的提琴手理应享受安逸的床铺。”
他谦卑地俯着身鞠躬
林中的飞鸟
双双甜蜜地飞舞起来！
小女孩欣然立起身来
环抱住陌生人的颈子
在他脸上亲热地吻了一下。
老农兴奋站立着
温柔地再次说道：
“来，喝一杯，你的琴音美妙极了
就连老妈妈也沉醉了！”
这时，羞涩的女孩说话了：“善良的陌生人
你走后，我怕只有眼泪了。”
他拿起盛溢的酒杯
对着少女微笑说道：
“我不是你所想象的衣衫不整的家伙
我是技巧纯熟的提琴手
我的名字叫Apelguist
可能的话，我会成为你最美好的爱人！”
随风而去的巫婆
两个巫婆迅速飞向高空
带着佛尘飞过去！
你跟随着她
落到她小小的木屋蓟。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
火红的夕阳凝滞着；
那里有罪恶的门坎。
在逐长鹤鸣嘶的夜里
都在高高地飞呵
夜风颤抖着扬去
少女绝望地哀泣着
恐怖的狱火笼盖着灵魂
“再见吧！阳光、家室与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