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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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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还是要继续。为了我,也为了他。
        毕业以后,我在一家外资企业找了份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摆低自己新人的姿态,心无旁骛地天天加班。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那是常有的事,受尽资深员工的奚落与排挤我也毫不在乎,因为我所有的感觉和情绪,都已经跟着那一架飞机冲上云霄,此刻正伴着那个人游荡在异乡的春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以后我便因为业绩突出被提拔为项目经理。月薪丰厚。
        只是每次经过一家二手CD店,我都会停下脚步,进去询问有没有一张《Milk & Kisses》。可几乎全市的CD店都被我找过,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同事都在不理解地摇头,说这样为了一张破CD一天到晚失魂落魄太不值得,不如去网上订购一张全新大碟。
        我通常都会微笑不语。
        是我太天真了吗?九百多万的国土,三十多个省市,我要到哪里去寻找它?
        
        我从此生活在困惑之中,徘徊在进与退之间。心里很乱,仿佛站在路口的分岔处,迟疑着,猜测着,却仍然不知道哪一条路会更适合自己,哪一种心情会更适宜。也许是我念念不忘以前的故事,而命运的悲剧伤害更深。
        我无奈地叹气,理了理凌乱的思绪。我决定静静等待一切的来临,我相信有一天,他会在离我不远的街的对面,凝视我的双眼,读懂我的心情。
        
        决定学习驾驶。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身边的人都有可能随时离开,所以最好早作准备。
        几天下来,教练夸我进步神速。
        我笑着说其实早已经知道其中的原理。和感情一样。
        上坡起步
        如果能收,就不会任心在爱里失速;在上坡的刹那,停止对前方的追寻
        在上坡与下坡之间我们寻找终点,彼此的心却站在起点,随着直线方向靠近
        直线加速
        我们如同行进的车子,油门一加就没有回头的理由
        爱一个人本来就没什么道理,两个相知的灵魂本来就不是一种罪恶。
        
        这些年来,我已经变得更加努力,生活就是踩着梦的脚步跳舞。凝望漫天星斗,忘却了血渗如珠的脚踝,覆盖了伤痕累累的心灵。
        因为梦在前方,所以希望就在前方。霞光炽烈的朝霞,悄悄地抹去了暗夜。
        一切都不是幻觉。
        
        一天在公司对面的蛋糕店买早点,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过头去一看,是周妙。竟然还能遇见她。
        她仍旧漂亮,头发长长卷卷的,直到腰部,衣着光鲜得体。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我淡淡地看着她,心里早已掀不起一点涟漪。
        “见了老同学也不打招呼?”,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开口。
        “毕业才两年,不算老。”
        她靠在柜台边,看着橱窗里各种精致的小点心,慢慢地说:
        “你想知道萧铭过得怎样吗?”
        我怔住:
        “你和他……还有联系?”
        她用手掩住嘴,咯咯地笑起来:
        “你以为他和所有人都没了联系?他就是不想见到你,你傻啊?许亦然,我们都不是学生了,你却还那么天真。”
        她的脸上还是抹不掉那一副嘲弄的表情。
        
        “他走的时候对我说,虽然我从来没有真正守在他身旁,可他并不沮丧,”周妙别过头,声音有些颤抖,脸上显出落寞的神色,“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必倚赖谁,现在才知道他有无限的好……”
        永远都是失去了才懂珍惜。
        这个女孩,我已经不再恨她。以前那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过去了就过去了。如今我们都是懂事的人。
        深深感动。
        
        周妙和我告别,轻盈地走出门去。外面站着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殷勤地向她敞开了宝马的车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没有权力去指责什么。
        只是,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萧铭突然消失,最不想见到的人——是我。
        
        我失措了。像一只蜷缩在豆荚里过冬的虫子,听着外面风雪大作的声音,极度恐慌自己的处境,害怕会从那个权宜的窝里掉出来,冻死在另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里。
        真的没有料到,那所有的早已在印象中定了型的人和事,今天居然会被全盘否定,而我也必须大大方方地亲手将它们一一推翻……
        我原来早已走出他的地平线。
        
        天空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雨点狠狠地砸在地上,哗哗做响,将天地连成了一片。空气稀薄。
        我站在商店门前,雨水悄悄向上蔓延,浸湿了裤腿。
        想起以前,下雨的时候,恩伟从雨里跑来,手里拿着折好的伞来接我。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啊?有伞也不知道打。他说打着伞就跑不快了。
        他甚至不愿意让我多等。
        想起他早上为我掏钱买早餐时一脸无辜的Man样。
        想起我们手牵手逃出重围。
        想起他看我时能融化一切的温暖眼光……
        禁不住泪水涟涟。
        我没有故意去想你。只是最近泪水充盈。
        
        他去了那么久,连一封信一张明信片一个电话都没有。他像一把冷冷的火,给我温热却不给我爱的燃点。前进走不出距离,后退走不出回忆。我不愿站在高楼的顶点,拥抱一切也面对危险。
        我曾经在夜里耐心地向自己解释说,他是在等我找到那张CD,在等那一份他所谓的命中的缘分。可是,就算我找到了,手上连地址也没有,我又怎样才能告诉他呢?
        我在这几年的时间,让以前二十多年没有机会流过的泪尽情滑落。
        真他妈痛快!
        一切都已经远去了。春去秋来,该离开的终究会离开。
        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全身无力。再也载不动身体背负的那些重量。
        也许是该休息一下了。
        
        当机立断,跑回公司,向经理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准备回家一趟。
        其实我家离A市并不算远,相距不到四百公里,是我嫌麻烦,怕路途劳苦,才没经常跑回去。想必我妈听到这些话肯定会骂我没良心的。再说最近在网上学熬了一些粥:南瓜百合的,水果奶汤的,皮蛋瘦肉的……这次回家就亲自下厨做给他二老尝尝,期盼着他们欣慰地说:儿子真的长大了云云。
        我什么都可以对爸妈千依百顺,让他们骄傲自豪,只有一件事恐怕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所以我现在什么都孝顺着他们,希望能将功补过,至少到时候能让他们不那么难过。
        
        回到了家,老妈很是高兴,乐颠颠地去给我换新的床上用品。我爸毕竟是当过兵的人,打过越战,见过大场面,才不会像我妈那样喜形于色,而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装大爷,等着我扑上去和他贫。
        夜里我躺在家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侯。恪醍懂的童年,无忧无虑,在四季里穿行。
        什么都不懂,就没有机会痛,能逃避一时也是一种难得的福利。
        恩伟,在我停止想念你的那个晚上,我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好日子没过多久。早上六点就被老爸叫起床,说是要我和他一起去登山晨跑。
        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有着全国最大的人造城市森林公园。两座大山,松柏长青,是这个城市之肺,净化空气维持湿度。山顶建有数间寺庙,香火袅绕,终年不断。
        我们沿后山慢跑,一路和很多人擦肩,几乎都是老头老太太,不仅跑,还大声吆喝,开嗓。
        我在人群里面特别显眼。现在年轻人都养尊处优,很少有起来这么早来登山的。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眼前每个人都在努力和时间抗争,放松心态快乐地生活,没有自怨自艾。
        没有绝路,只有拐角。
        清晨山林里的浓雾还没有散去,幽静且神秘。太阳准时升起。我站在山顶的崖边,看着那一抹淡淡的红,心潮澎湃。忍不住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了一句:
        “许亦然,加油!”
        
        回家洗澡。老妈在隔壁的厨房里忙碌,不时和我聊着琐事。
        “萧铭要结婚了。前段时间还把请柬寄到家里来。我说这个孩子也真是的,直接给你就好,干嘛那么麻烦还寄来家里……”
        后面她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像是空出了一个大洞,把我的气力都往里吸扯。
        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小城市,工作挣钱,娶妻生子,平凡地度过一生。
        没有纷扰。多好。
        平凡的男子就该享有平凡的幸福。
        
        婚礼就定在后天。地点是市内一个豪华的酒店。
        请柬上工整地写下:
        恭请 许庆原叔叔 张佳惠阿姨及全家 莅临
        他不肯写我的名字。
        我苦笑。
        就像他每次离去时那样决绝。不曾回头。
        
        婚礼那天,我还是去了。
        我只是站在酒店对面的街沿边,遥望着他们的幸福。人来人往,潮起潮落,风吹散了时间,也吹乱了我们的年华。
        新娘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子,一身白色婚纱,身高也比他矮了一大截。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浅浅的胡渣,面容有些憔悴,和记忆里的阳光开朗判若两人。他们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端上果盘,递上香烟,招呼着入场的宾客。
        我看得酸楚。曾经他是那样风华正茂的英俊少年。
        可是,我能为他做什么呢?他甚至都不愿再见到我。
        他们幸福就好。
        我隔街默默地送上祝愿,转身离去。
        萧铭,你有没有想到,这一次会是我先转身离开你?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再不相欠。
        
        回到家,老妈追问今天婚礼的盛况,她以为我去参加了婚礼,所以奇怪怎么会回去得那么早。我说,妈你放心,萧铭从此有人相伴,再也不孤单。
        岁月从指间悄悄溜走无法再挽回,恍然间才发现你从来只是默默相对。
        那个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婴儿不停啼哭,也许是为了未知的前生模样。古井旁那棵早榭的花开在泥土下面,等待潇潇春雨洒满天。每一次你仰起慌张的脸,看云起云落变迁。 冬等不到春,春等不到秋,等不到白首,也等不到垂眸。在一个夜凉如水的路口,那个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我却还在怀念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我回到公司,继续为理想为人生努力打拼。每个深夜都泡在办公室,查资料准备offer,以往最后一个离开的同事也表达敬佩之情,封我为“铁人”。我欣然接受,是铁人就好了,刀枪不入,不会受伤。
        途中休息的时候,还是会拿着手机发呆。我早已把他的短信都删了,可每当感觉要好一点了,身边陌生人的一个小动作,却又会让我想他很久。
        不过,我还有一辈子,可以用来努力,我一定会忘记他。
        
        一天提前作好所有工作,在黄昏时分下班。
        许久没有看过这个城市的黄昏了。我一直都对自己太过苛责。
        想坐公车回家。下班的高峰期,人海汹涌。好不容易等到车,人群一哄而上,拼命往门里挤,无奈车上早已装载饱满犹如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下车的人走不出来,上车的人根本上不去,车上车下就那样僵持着。我被挤在人群中,随波逐流,不得动弹。
        恩伟,我又想起你了。
        那一次我也像这样陷入困境,是你帮我找到出口带我冲出重围,是你圈起双臂挡住外面喧闹的世界。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
        曾经你就是我的天。可是再恒久的星辰,也终会坠落地平线。
        
        静静的夜,我独自在无声中流转。跳上一辆公车,驶到终点时下去,又紧接上了另一辆车。我在环城的每一辆车上坐下,起身,跺步,张开双手,静静流泪。吹着凉凉的夜风,我努力地搜寻这里曾经有过的快乐和淡淡忧伤,就像一个还魂的鬼,收集自己曾经的足迹,只是为了全部忘记。
        我翻开记忆,驰骋于我们的那段过去。如今,我们的距离更加遥远了。我们曾经不顾及所有可能的背弃,或许代价不菲。但现在我终于可以松弛下来,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出其不意地闯入我的梦中。
        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我找不到你留下的爱。我已经决定放弃。
        
        ??慢慢和同事们有了交集,休息间隙常有人过来我的办公桌闲聊,甚至有人张罗着给我介绍女朋友。他们总说以前觉得我是一个很冷漠的人,现在才知道我也会开玩笑。
        我无奈摊手,解释说:我也是凡人,不是石猴。
        习惯接受和开始一种新生活,也是一种绝处逢生。
        
        不知不觉,毕业已经三年,我也快到25岁,得好好规划一下人生。
        公司分了一套宿舍给我,50多平米,带厕所和厨房,通风采光良好。爸妈听说后,商量着几天后过来一趟,看看我的宿舍,随便帮我过生日。这才发现,还有几天自己就快25岁。这几年浑浑噩噩,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生日?早已忘了是在什么时候。
        于是这几天除了工作,我就忙着跑商场超市,采购大大小小的各种装备和食材。自己在家亲自下厨,邀上了几个最好的同事和朋友一起庆祝。朋友们买了一个大大的双层蛋糕,占了大半个桌子。
        
        吃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我把买来的手工斜纹灯罩套在灯泡上,房间里立刻旋着柔和的光。菜不多,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蒜泥舌花,拌三丁,芹黄冬笋,水煮鱼,盐煎肉外加老妈独家秘制的白果炖鸡。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其间一个同事起身递过一份礼物。大家闹着要我打开。拆开包装,我呆在那里,突然一阵晕旋——竟是一张《Milk & Kisses》。同事们是好心,看我找得太辛苦。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生活,没有他,却又突然听到他的消息。
        从前我也和别人一样,一心活在过往,把沉默打扮成坚强,听了太多假话就学会了说谎,骗自己说早已遗忘。
        
        我对自己说,天下不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不用担心。双手慢慢打开那张有些斑驳的CD盒,看见内页上写着一句话,是他离开时写下的,是他的笔迹!
        我迅速将它盖住,怕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他看到。原来真的是有命中注定这件事。
        我从指缝间偷偷地看着,读着,泪水忽然失了控,成串地迸出来,浸湿了那本已不甚清晰的几个字:
        八十岁前,一定要他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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