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萧铭站在周妙身前，像一堵墙保护着她的周全。
他的声音坚定而冷漠：
“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伤她。”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兀自晃动，漫出层层叠叠的回忆和幻觉，最后土崩瓦解。那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的夜色，一样的微风，一样的声线，一样的人……
忽然想起我也曾经躲在他的背后，抬起脸看着他宽阔的肩头，黄昏的落日就像是流泻满地的软糖；想起他说的那句“他是我的人，谁也别想伤他”……
真是讽刺，现在这句话早已更换了对象，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和我一样懵懂的男孩……
“想当英雄吗？那我真要试试了”。王千千活动活动手脚，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和烟花应该都是同一类人，特别讨厌为了女的而逞能的傻男人，特别是为了一个本就值得被天打雷劈的女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像是被一根细绳悬挂起来，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慢慢地走上前去，对王千千说：
“等一下——”
王千千看着我，又回头看了一下烟花他们，眼里满是不解。
“亦然！”。雨淋淋焦急而烦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知道我迈出了这几步，就很难再回头。想起现在还睡在床上的老米，看着站在眼前的萧铭，我已经不能控制和指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到了今天，不管我躲过了多少春秋，他对于我来说还是像一块颈上的疤痕，久久不能痊愈？
周妙突然在萧铭身后说：
“别装好人了！要打就打，别到时候趴在地上装孙子！”
“×你妈！”。王千千一个标准的横踢就冲周妙扫过去。
萧铭见势几步过去守在王千千攻击的方向。他不想主动出手，因为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他知道的。所以也只是想好好地守着周妙，就算自己受伤也没关系。
我不由自主地，恍惚之中也冲了过去横在萧铭的身前，王千千见状却收不住拳脚，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腾，然后重重地滚落在地上。
“许亦然！你疯了啊！？”。这次是烟花，语气里带着愠怒。
萧铭站在台阶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
“亦然你走开，这样让我看上去好没用。”
我沉默了半晌，回过头去早已是泪流满面。我冲他微笑，然后听见自己是这样说的：
“我也想，可还是没有办法，来都来了……”
他低着头看我，眼里似乎映照出夜空的星光。
烟花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对我说：
“算了，随便你吧，这事到这就算结了。”
我咬着嘴唇，不敢回头。到最后他们还是让步了。
都是因为我。
萧铭对我说：
“你打我吧。”
我木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慢慢抬起我的手臂，笑着说：
“没关系，打吧，不然你怎么面对他们？”
我的眼睛慢慢已经看不见他，只剩下白茫茫的水汽，还有无限辛酸。他为什么还要为我着想啊？这个时候说句狠话骂骂我，可能我的手就能落在他的身上了。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亦然……”
我没等他说完，一拳狠狠地，落在他的胸口——我不想再听，他的声音，他叫我名字的时候舌尖最后轻轻上扬的弧度……我都不想再听下去。
然后我没有看他，转过身，面向着大家，俯下身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别——”雨淋淋还没喊完，声音就已经颤抖。
我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想为难萧铭。他们只是心疼我了。用毕业那天烟花的话说，就是，你怎么老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以前老是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个高的顶着，所以就肆无忌惮地快活，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却发现最后光着脚丫顶着天的人是我。就因为看不得别人受苦。
烟花走过来，用手挽着我的肩，轻声说：
“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
这场风波，被我一搅和，结束得不伦不类。我还能多说什么？
王千千说太晚了他也要准备回去。我们把他送到大门处，烟花还和他开玩笑：
“真对不住了，要不我们凑点钱给你做出场费？”
雨淋淋接话道：
“谈钱真伤感情！”
王千千嘿嘿一笑，豪迈地说：
“谈钱不伤感情，谈感情最他妈伤钱！”说罢钻进一辆出租车挥挥手扬长而去。
╮(╯_╰)╭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四周也安静得出奇。每个人都有心事。
最后还是烟花打破僵局，拍拍我说：
“好些了吧？”
我有些尴尬，感觉好像一个什么都要别人体谅和迁就的千金小姐，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没什么。”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偶尔有点口角争执，转个圈就能立马灰飞烟灭，比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还要来得瓷实。
回到宿舍以后，老米听说我们去找周妙为他报仇的事后，摇摇头说真别那样，一天到晚冤冤相报何时了。开解我们的那副模样跟一世外高人似的，果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忽然想起有一天和雨淋淋出去晒太阳，看着步行街上偶尔一闪而过的那一对对妖娆男子和形单影只一脸憔悴逛街的女人，他忽然有感而发，吟诗做对：
“鸳鸳相报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囧。
秦传熙回来后一个人闷了很久，然后对我们说她已经找好了住处，等老米痊愈了就搬出去。我们都没有挽留。
从小到大心里那座灯塔如今黯然熄灭，她那个时候一定是处在灵魂枯竭的凄凉境地，我们都帮不了她。但我对她还是心怀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至少周妙在她心里会继续保持一份美好的形象，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只有拜托老米以后多替我们带去关心和问候。
夜里照例卧谈的时候，雨淋淋对我说，当时我挡住王千千的时候，他是真的被我气到吐血。
我说，那你一定在后面悄悄骂我了吧？
他说骂人哪用得着悄悄骂啊，我都是扯着嗓子骂的。
我问，你都骂我什么了？
“我诅咒你一辈子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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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如果不是看你可怜，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宣判为重色轻友了，这样吧，为了以示警戒，后半个月的作业就交给你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虽然气得直挠门板，但也只有勉强接受。唉，谁让我做出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活该！
一转眼期末考试即将来临，可很多功课都还没有什么头绪，脑袋里像是装了一罐糨糊，常常是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呢，天就已经亮了。
恍恍惚惚中，日月穿梭，一学期就要这样过去了。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赶快抓紧时间复习。我还指望着下学年开学能评上奖学金呢，这是刚开学时就立下的誓言，不能就这样轻松地被自己给毁了。
于是拉着烟花他们每天晚上泡在图书馆直到打烊，当然，通常是我在那里背得晕头转向，而他们则抱着时尚杂志和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反正吃定了我考试的时候是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能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既懒惰又快乐的人，是何等的幸福。我承认我华丽丽地嫉妒他们。
最后一个月忙得人仰马翻，还好终于都顺利过关。于是长吁一口气，开始计划着过年期间的安排和日程。
考完所有考试的那天，我和烟花他们买了几瓶啤酒一些小菜，坐在宿舍吹了整晚的牛，那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要和对方分开，等到真正说再见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有些舍不得，也许是早已习惯。
雨淋淋嘲笑我说：
“没了你，我终于可以自由一个月了！”
结果我刚上车时就接到某人的短信，我回他：
“不是要自由吗？走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包风尘仆仆地踏上归途。刚走到学校大门，忽然接到电话。
是萧铭打来的，他说你是9点的火车吧？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我愣在那里，直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声，才发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
以前倒是经常和他一起走路，一起坐车，一起回家……后来分开时间久了，我也配合地慢慢忘记那些共同的足迹。说实话，我是不愿和他靠得太近，最好是可以平静地一个人走完以后的日子。没有打扰的生活，顶多难过，但不会伤心。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从清晨的浓雾里飞奔而来，穿着青灰色的羽绒服，精神抖擞的样子。看见了我，他笑着说，你还带两个包啊？你看我就一个包，多轻松。你到底都拿了些什么东西？
我说一些衣服，A市的小吃，还有几本书。
他瞥了我一眼，惊讶地说：
“你还带书回去看？相信我，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心想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不学无术。
后来萧铭还是挺仗义地帮我提了那个包，轻轻一拎就给搭在肩头，一边走还一边吹口哨，那股轻松劲儿绝对是对之前气喘如牛的我的一种莫大讽刺。
结果事实证明萧铭说的完全正确，我那些大部头的《国际经济学》、《管理统计》……从回家到返校，根本一页也没有翻过，封皮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我妈看了直摇头，说你这不是折腾自己吗？挑砖似的给背回来，现在又担煤似的给运回去，你累不累啊？
我说妈，我这不是在强身健体吗？
离开家那么久，做梦都想吃到老爸做的糖醋排骨和干煸鸡翅，我坐在车上头靠着凳子流了一地的口水。萧铭可能是觉得那副画面太惨烈，所以把头扭到一边，宁愿看窗外光秃秃的山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坐在我旁边的大叔一路上都皱着眉，心里肯定在想，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