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着米渊飞快地拖走他的女朋友，我才敢放心地松开抱住雨淋淋的手。他见眼前没了攻击目标，埋怨了我几句说我不该多管闲事，应该让他过去撕了那女的，之后也就算了。
      　　烟花劝他说不要为那小妖女动怒，她既然有胆子敢和米渊扯上关系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即使我们都小瞧了她，那不还有米渊那小子当人质外加出气筒吗？
      　　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我心里惦记着林恩伟他妈来访的事，下午还专门跑去图书馆装疯卖傻地看了几本关于美学方面的书，提高提高内涵，以作为混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下午五时过半，便接到林恩伟的电话，说他妈已经到了学校，让我直接去西门外的公馆菜。
      　　我心里一惊。原以为顶多是个蜀江春或者盐府人家，没想到居然挑了西门外最贵的一家饭店，不禁啧啧感叹，果然是有钱人啊。
      　　
      　　我直奔目的地，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泊车的哥哥一看脸都绿了。也是，谁会在一排奔驰、丰田里夹一辆凤凰啊？
      　　
      　　进去以后见到了林恩伟的老妈。长发精致地盘在脑后，淡淡而精致的妆容，穿着黑色的阔领针织衫，还在肩头斜斜披了一条素雅的丝巾，胸前戴了细细的铂金碎链。比电视剧里那些珠光宝气的艳俗太太好得太多。
      　　我礼貌地问了好，便挨着林恩伟坐下了。
      　　“伟伟都告诉我了，说你一直给他补习，所以英语才能提高得那么快，谢谢你。”
      　　他妈妈一来就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看样子并不像是一个在家只负责浇花做饭的全职太太啊。社交水平那是杠杠的。
      　　
      　　我夹着屁 股谦虚回应：
      　　“哪里哪里，阿姨过奖了。”
      　　心里想这要是我妈，一天到晚这样端着那该有多累啊，幸好我屋里那位慈眉善目跟一观音菩萨似的，每次回家跟我手挽手出去逛街被人误以为是两姐弟后还会笑得花枝乱颤，一点也不矜持。
      　　贵妇的命果然是天生的。
      　　不过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家庭里才能培养出林恩伟这样的孩子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林恩伟大概知道我装不了多久，怕到时候原形毕露，于是对他老妈说，人到齐了，我们点菜吧。
      　　他妈微微点头，便让服务小姐把菜单递给了我，要我先点。林恩伟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手。
      　　我拿着菜单翻来翻去，看着里面的一品狮子头、醋烧肉、荷塘月色……每一道基本都快接近三位数。真是把钱当废材来烧啊。
      　　
      　　如果在平时，只要有人愿意请我踏进这个门槛，我一定给他往死里点。可现在对面端坐的是一位长辈，还是学长的老娘，我实在下不了那个毒手。正在犹豫呢，突然想起林恩伟之前提到过他妈是素食主义者，我心里暗自庆幸刚才没有一时冲动点上一大桌子的油荤，不然他妈对我的印象肯定如同银河落九天直接触底。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对站在一旁的小姐说，请来一盘凉拌折耳根，一份清炒凤尾，一份水煮西兰花……
      　　那小姐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估计是在想这人点了这么多餐前小菜怎么还没到正菜啊。
      　　
      　　林恩伟的妈妈也有些奇怪，问我：
      　　“你不准备点些别的吗？”
      　　我一咬牙：
      　　“不了阿姨，我吃素。”
      　　“哦？”，她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这时林恩伟回来了，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满桌的素菜。我解释说我最近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的洗刷油水。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叫来服务员又补上几个荤菜。
      　　
      　　一顿饭吃得极度淡定，除了他妈妈偶尔问下我的学习生活情况，其他时候都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也听得见。我原本打算趁着饭间欢乐祥和的友好气氛跟她提提我爸那档子事，可见眼前那阵仗，话都到了嘴边硬是没说出口。
      　　可最让我痛苦的，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林恩伟坐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嚼着肉，偶尔还似笑非笑地偷偷瞄我，而我只能颤巍巍地拿筷子夹几根土豆丝和折耳根。
      　　有什么办法呢？我自己挖的坑，现在想爬出来也晚了。
      　　我真想抽死我自己！
      　　
      　　熬了1个多小时终于熬到了头，送他老妈上了回宾馆的出租车后，我那空虚的肚子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哀叹了一声。林恩伟站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我连和他打嘴仗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奋力往身后的小吃街跑去。
      　　十串羊肉串，一个肉夹馍，两份奥尔良烤翅，外加一杯香蕉奶昔。我像个饿死鬼似的把它们往嘴里塞着，觉得自己慢慢又恢复了神采，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
      　　林恩伟走过来说：
      　　“谁让你刚才不好好吃饭的？活该！”。话带着一种责备孩子的语气。
      　　他与我相识以后，一直都是这么说话。也许我是习惯了，但在别人看来，这种居高临下
      　　的关怀爱护的语气，似乎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
      　　
      　　回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说等下还要去办公室加班，我们就在大门处分了手。
      　　静静地走在凉瑟瑟的秋风中，我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会在乎他妈妈对我的看法？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宁愿委屈自己的肚子也要保住自己的形象这绝对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我站在宿舍楼下的路灯旁，微弱的光洒在我的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也在暗暗滋生，慢慢长出了茸毛，挠得我又慌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