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生往事1
小个子鬼发希鲁说道：
“走吧，别理他了。”
小个子鬼发希鲁带着我和血眩啉向大营得更深处走去。我问道：
“‘捂住路西法’的中军大帐是什么样的？我们能找个理由进去看看吗？”
小个子鬼发希鲁说道：
“我主路西法的中军大帐是在天上，鬼们只能对空遥拜，却不能随便上去。”
我又问道：
“听说‘捂住路西法’要攻打北洋国，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啊？”
小个子鬼发希鲁一笑说道：
“时无定时，如果北洋国皇上伊然投靠我主路西法，自可免去这一场人鬼大战。”
说完，小个子鬼发希鲁的眼中竟然现出期待的目光来。我笑着说道：
“想要免去这一场人鬼大战，那你主路西法，哦！不，‘捂住路西法’为什么不投靠北洋国皇上伊然呢？”
“哦”
小个子鬼发希鲁的眼中现出惊奇的目光来。说道：
“这么说，北洋国皇上伊然想要我……我主路西法了，投靠他了。”
我笑着说道：
“这我哪知道？”
此时的小个子鬼发希鲁目露凶光，奸笑一声说道：
“你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就是北洋国的皇上伊然。还什么‘捂住路西法’你可真是幽默的可以了。”
他的话一出口，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惊恐的问道：
“你是谁呀？”
小个子鬼发希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你把我的名字反过来念，就知道了。”
我看了血眩啉一眼，嘀咕道：
“发希鲁反过来念就是……路西法。”
说时迟那时快，血眩啉‘啪啪’打出两掌‘血符咒’被路西法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化解。路西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我俩面前，将我和血眩啉一手一个的提起来就向空中飞去，目标是他的中军大帐。进入路西法的中军大帐，里面灯火辉煌，装潢考究，金银玉器，钻石玛瑙，随处可见。这时，布幔一挑，一位少年极美男子走了出来，此时，我看到血眩啉在一个金制椅子上昏睡着，我心疼的走了过去，抱住了血眩啉。少年极美男子笑着说道：
“没事的，一会咱俩办完事，我让他醒，你放心吧。”
我问道：
“你是路西法吗？”
少年极美男子说道：
“是的，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我说道：
“总比小个子鬼样强。”
少年极美男子说道：
“然儿啊！你知道咱俩的旷世奇缘吗？”
我说道：
“魔鬼，我与你没什么缘分。你还是准备准备，与我决一死战吧。”
少年极美男子用手按了我的眉心，我感觉立即眩晕起来，恍惚间好像来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陌生环境。我感到有人在轻抚我的头发，于是我抬起头来，看见了少年极美男。不，确切的说，是路西法的前身。这是我悠远的回忆里再见到他。
我抬起手来抚摸少年极美男子的脸，抚摸他忧伤慈祥的笑纹，问：你竟然是沙利叶（路西法），你是什么时候涅槃的呢？
七天前，最后一战的那一天。在平静死去的刹那，我知道了已发生的所有事情，也终于解悟了路西法复杂的命运。这是我作为大祭祀的职责。
我愣了一下，然后低低的笑了。一阵风吹过来，枫木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穿过莲透明的身体落到地上，宛如天阳宫的大理石地面。
我说：我已经忘记一切了。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少年极美男子沙利叶（路西法）轻轻抱了我一下，声音裂帛一样忧戚：我知道的。你去了天山，那座鸟语花香的山脉从此终年被冰雪覆盖。那里的天空是苍白色的，没有转瞬即逝的浮云，没有任何的悱恻缠绵。他将过得单纯而幸福。因为一无所有才是他命运最终的归宿。
沙利叶（路西法）的眼泪落到我脸上，说：可是我要守护你，因为你是我的王。今后天山上将只开着一种花朵，就是雪莲……然后他放开了我，最后一次对我微笑，说：小白（伊然），希望你在以后千年的时光中，学会遗忘。
沙利叶（路西法）的背影孑然而坚定，一如我见过的无数坚持信念和约定的人。我抬起头看看无云的天空，忽然感觉曾经的爱恨都已经恍如隔世了。我站在时光之河的彼岸望着此岸，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可是依旧泪流满面……
我叫小白（伊然），大祭司巫羊的外孙。我的母亲在我刚出生时就离我而去。她未婚而孕，在流言蜚语中投湖自杀。
小时候我总是不厌其烦的问巫羊，我母亲是什么样子。巫羊就告诉我，她是当年整个帝国最美的女子，眼睛像裂开的湖泊，水光潋滟。于是我便在无数的梦境中看到她，站在遥远的地方对我微笑，永远重复的说着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她面容模糊，可是倾国倾城。
巫族居住的天阳宫处处流水蜿蜒，水中开满了大朵的白莲花。那些花朵年年月月生生不息，如同巫羊从不曾改变的慈祥的笑容。它们代表既定的命运，和永恒的预知能力。每年春末，水中会有从王宫飘过来的大片的牡丹花瓣，绚烂芬芳，在温润的莲叶间迅速流走。这时，巫羊便会抚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小白（伊然）你看，什么样的繁华都有过尽的时候，只有命运是永恒的，任何人都无力改变。我回过头去，看见巫羊依然波澜不惊的眼睛。杨花落满了他的肩膀。
巫族的人有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瞳仁。可我正好相反，我的头发蓝的像最高远的天空，而我的瞳仁，黑的如同不见底的深井。我没有任何预知能力，可是我的幻术足以和任一个高等幻术师匹敌。于是我想，我一定像我父亲。每一次想起我的父亲我都感到分外的温暖。他是除了巫羊我唯一的亲人。那么我的父亲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巫羊的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忧伤。
可是您应该知道，您给我占过星，不是吗？
是的，但我只从你的命运中占出四个字。将来我会告诉你。
十岁以后，我被获准出宫。于是我便经常爬到西面的桐凤山顶上，坐在那里观望浮云的变幻。在我的记忆中，那片天一直是阴着的，有成群的离朱鸟悲鸣而过……鲜红色如同向另一个方向迅捷坠落的血滴。它们的影子落下来浮在我的眼睛里，经年不散。有时我会凝望山那边梧桐林后恢弘华丽的王宫，想象那里面缤纷盛放的牡丹，想象那些从不寂寞的丝竹管弦。一直坐到黄昏降临，才起身整一整衣带，然后一路踩着漫山遍野的白色沉香花，飞奔着下山去。那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宛如飒飒天风。我想我差一点儿就飞了起来。你的眼睛真漂亮。
十五岁那年秋天的一个清晨，我在桐凤山上意外的看见一个少年。他抬头仰望天空的姿势高贵然而忧伤。当他转过头让我看见他安静的紫色眼眸时，我神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同一时刻我看见他身后的天空忽然变成奇异的苍白色，星辰渐次显现。他绣着王族标记的长袍和美丽的银发在风中飘散开来，水汽一般氤氲。
他说，我叫沙利叶（路西法），王的小儿子。笑容灿若樱花。很多年后依然让我无法释怀的他的笑容，第一次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我，尖锐的刺痛。可我只是笑着，听任一些透明的鸟遗弃了我践踏着我的身体，轰轰烈烈的起飞。
沙利叶（路西法）是一个寂寞而桀骜的孩子。他会在无人的城墙上捡起鸟儿掉落的羽毛，然后把它们轻轻的吹散到风里去。他也会一面听着关于战争的传说，一面露出诡异甜美的笑容。每个冬天大雪降临，他都站在护城河边，目睹大片的雪花不断消融到流水中。目睹那样惨烈的寂静。那个时候他的头发飞扬在风雪中分不出彼此。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我，可是我都知道。
他只是告诉我，他的母亲很早就死了，他的父亲从不曾对他微笑。而他的兄弟姐妹，看他的目光中总是充满排斥和鄙夷。他还说，他想吞并北方那个帝国，没有原因。
我开始更长时间的仰望天空。只是多了一个陪伴的人。风袭来时我们吹出尖锐的口哨，然后仔细聆听声音迅速跑远。两个人便开心的相视而笑起来。
有时我们到山下的流水边，看好多樱花斜飞进水里，然后像岁月一样扬长而去。水中偶尔会有漂浮着小动物的尸体，它们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旷的包容着整个天空。看到它们我会感到莫名的难过，但沙利叶（路西法）依旧坚强并且若无其事。很多年后他曾告诉我，只有一件事能让他心疼……认识沙利叶（路西法）一年后我开始背弃王的禁忌，着手教他幻术。是的，王 宇帝曾经下令：私自教沙利叶（路西法）幻术者格杀勿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我不喜欢看他提起一统天下的志向时，突然明亮又黯淡下去的眼眸。
布置严密的结界中，我用幻术召唤的蓝色蝴蝶和蚩尤的红色蝴蝶纠缠飞舞，声势浩大。我依风而立，转过头看见他闪亮明媚的笑容，他的右手发出好看的幻术光。我忽然听见王宫中传来的祭天的歌声。追魂一样，庄重而又妖娆。
千万年的时光有如旌歌流传
无数的悲欢沉溺，到达不了彼岸
但是你，轮回的主宰
你嫣然一笑给善者永久的佑护
一如太阳普照中原
彼苍者天
彼苍者天
……
我的手抖了一下，蓝色蝴蝶泡沫一样幻灭。我厌憎这曲子，因为那里面有一些无奈而悲剧似的意味，有不想去面对接受的未来，我只能一味的逃避。但是面对沙利叶（路西法）询问的眼睛我一言未发，然后我看见他脸上的忧虑弥散到风里。一瞬间阴云聚拢，水汽凝重得要掉下雨来。
非~凡~手~打~R~o~y~i~n~l~e~e~非~凡~手~打~R~o~y~i~n~l~e~e~非~凡~手~打~
巫羊说有些人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如同某些星斗的交相辉映，复杂的把彼此的光芒融合在一起。
我说如果斗转星移天各一方了又怎么样呢？
巫羊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小白（伊然），我不知道。命运是这样的已成定数又难以预料。巫者自己也不过是一枚小小得棋子罢了。说这些的时候她平静的脸上爬满沧桑的笑纹。让我一瞬间悲哀的感到，她又老了许多。
我想，人一直老下去，是会死的。
剑眉星目，英俊挺拔的沙利叶（路西法）站在城墙的最高处，环视着整个帝国，似叹非叹的说：其实父王早就该与宇帝一争天下了。逝者如斯，人一直老下去，是会死的。十八岁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大雪没日没夜扯天扯地的凋零到尘世，似乎想埋葬什么，祭奠什么。激烈的血腥气的北风，又陡增一份恐慌和肃杀。北方，遥远的边境那里，两兄弟的战火终于燃烧起来。沙利叶（路西法）期望已久的战争爆发了。
可是他，不能去也无暇去。因为我突然患了很严重的伤寒。后来我一直以为我牵累了他。但他微笑着告诉我，他是心甘情愿的。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温暖不容置疑。
高烧昏迷的时日，我总是被无穷无尽的梦魇纠缠。我看见一片从未见过的树林，它们的叶子是最最惨烈绝望的红色。无数的离朱鸟悲鸣盘旋，在苍蓝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痕迹。轮回奇异的角落里，一切前因后果都仿佛毫发毕现，然而你定睛去看时，它们又慢慢消散如同雾气，不留一点儿蛛丝马迹。
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白衣银发，面容模糊。他站在火一样的树丛间，发丝和衣襟却缓缓飘动如同在水中一样。他说，这些树叫枫，它们出现的时候，也就是你命运终成定局的时候。可是不管怎样，你都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因为你的命运，就是为了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懂吗？……然后他依稀的笑起来，整个画面动荡着模糊，消散……
我睁开眼睛，看见沙利叶（路西法）手心中我晶亮的泪水。他正忧虑难过的抚摸着我的脸，说小白（伊然）别怕，我在这里。
于是我安静下来，对那个梦境并不提一个字，只是把脸贴在他柔软的长发上，那上面缭绕着好闻的药香。月色星辉缓缓流泻，最终与他的银发融合在一起，变成一片暗色的浮光掠影，不由分说的温柔。我又一次沉沉睡去。并在那一片恍惚中，预感到他会是我今生不可失去的人。最后一场雪消融后，我痊愈了。站在高高的樊桐山顶上，我目睹了宇帝军沮丧的战败回师。士兵们一个个伤残疲惫，脸庞灰暗如同石刻。队伍中偶尔出现的高等幻术师，也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撕裂的白色长袍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像一面面的丧旗。
但即使这样，春天还是如约而至。天空似乎突然变得高而且蓝，如同一面无懈可击的湖泊。纸鸢鱼一样轻灵的游动，牵挂着孩子不知忧虑的笑声。王宫周围的梧桐树开满了淡紫色的桐花，香飘九天。听巫羊说多年前这片树林曾经经历过一场天火，被烧成一片焦黑的荒地，而现在，它们又郁郁葱葱的长了起来。生命的力量洪流一样不可阻挡。
沙利叶（路西法）安静的看着残兵败将在他面前缓缓走过，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他说：我的事，别人不可以代替。然后他转过脸来对我微笑，目光却越过我投向辽远的北方。他的眼睛里樱花和大雪一起弥漫。
很多年以后，当我走过各种各样的路遇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后，我终于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在别人看来也许不可理喻。但他自己却不顾一切的坚持。一旦失去，就不能生存。那个时候我想，命运的注定其实就是这种信念的注定。它鬼魅一样操纵着我们每一步的前行，每一次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抉择……整个帝国都沉浸在失败的低调气氛里，而沙利叶（路西法）的幻术却突飞猛进，甚至超越了我的水平。他也开始有了一个高等幻术师应有的内敛……飞扬的银发被一根黑色的丝绳高高束起，微笑也不在那样灿若樱花，而是像流水一样清澈而又淡然。我看着他想起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忽然觉得也许我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笑容了。人是会长大的。
我小时候亦从来不肯去碰针线，但还是在那一年，在水中漂满绚丽的。
沙利叶（路西法）梦境。
我的父王坐在榻上，脚边的奏折堆积如山。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好，很健康，只是没有一点威仪的气势，像一个落魄的神仙。他平生第一次对我微笑，那么好看的微笑。他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在那一刻我心里冰山溶化。
您并不是一个不堪一击的人，那么请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您无法释怀？您知道吗，宇帝军已经攻打到长江边上了。
人人都知道我和宇帝是天生地长的兄弟，后来辗转做了南北两方的王，然后因为权力的争斗反目成仇。可是，我的儿子，现在我要告诉你那些真正的故事……
父王眼睛中流云变幻，似乎穿透雕梁藻井看到了那些遥远的过去：曾经，我们那么相亲相爱。哥哥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死了，一定会少喝一口孟婆汤，来世还要记着你，千山万水寻找你。……他的微笑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每次看见他明媚的眉梢眼角，我都会觉得很幸福。我想我要终生守护这笑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舍弃。……然而我们还是在这乱世中失落了彼此。
终于再一次见到他时，两个人都已经作了王。认出我之后，他没有微笑，反而果断的召唤火龙想要杀我。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眼睛，它们高贵冰冷，于是我的整个天下失去了温暖。
所以您才发动了那场战争，来证实他的毫不留情吗？
是的，但我输了，输的一无所有。
我看着隐忍微笑的父王，我不能容忍的毫无霸气的父王，突然间那么难过。从他不再明亮的眸子中我看见了一些水，它们是溢满忧伤的岁月，在那里滔滔的流着。我开始相信，父王就是在那个看不到笑容的瞬间，垂垂老去。
我说不，您还有子民，还有疆域，还有所向披靡天下无双的幻术。您要用这一切去惩罚轻易丢弃感情的人。
父王轻轻抬起右手，那里没有一点幻术光：我的力量沉睡了，睡得再也不会醒来。因为它们对我已经毫无意义。
我沉静的站起身，右手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说：那么，就让我来唤醒它们吧。
潇湘水云散尽，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父王的血液从颈部不停地奔涌而出，侵染了长袍又流到地上，蜿蜒如同一条诡异绝美的龙。他的脸色苍白得沉香花一样。在他倒下的瞬间我冲过去抱住了他，我的眼泪大滴的掉下来落到他脸上，我说父王，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抵挡？为什么不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