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偌大的天牢阴森地如同地狱般，却并没有同寂静的夜色一样安静下来，周遭不断笼罩着临近死亡的悲鸣以及如同诅咒般的呓语，惨淡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圈的范围，里处的牢狱无处不诠释着死亡前的寂静。
言墨卿坐在地上，恍惚的眼神一直放在牢外那一碗水上，挣扎了好几次终于慢慢起身带动脚踝上的链子发出沉重的响声。手刚触碰到水碗边缘时却伸来一只手将碗拿走了，言墨卿下意识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迎面遭到冰冷的水泼在他的脸上：“嘿嘿～言大人，真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言墨卿看了眼狱卒，记忆里的影像告诉他这人并不眼熟，看他长得算是人模人样，却一脸□。收回手坐回原处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言墨卿无声地笑了笑并不言语，将眼神看向另一边草堆。
“言大人一进来这里可就闹哄哄地在宣扬您的事迹……这先帝尝过的味道，我们也很想试试呢……更何况……是您刑部侍郎啊～”那狱卒边说边打开牢门，不怀好意笑着看着言墨卿，“这里是不是很冷？小的替大人暖暖身好不好？嘿嘿……”还没说完，手已经伸向言墨卿的脸颊。
“小心我让你断子绝孙呐～”言墨卿扭过脸躲开伸过来的手抬眸看着那狱卒的下身攥紧双拳咬牙伪笑。
那狱卒直直盯着言墨卿的脸，从他双唇看向他露出的脖颈处，顿觉体内一阵燥热涌向小腹，把持不住按住言墨卿的肩膀就将人压在地上：“嘿嘿嘿嘿，看来言大人的身子可紧得很呢……”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小子，原来一个人来这快活了。”此时又进去一个魁梧的狱卒，见到眼前的景致忍不住就解开自己的裤带，“这刑部侍郎的味道尝起来肯定不一般吧？”
言墨卿皱着眉伸手攥紧压着他身子的狱卒的手腕慢慢施力，余光却看到牢门前的一处眼神，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笑着看着面前的狱卒故意慵懒地伸着懒腰露出胸前的衣襟。
两名狱卒见状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却在之前被人从后打晕在地上。
“啊呀我说非影，你来的可真巧呐……”言墨卿笑着拍掉手上的灰尘，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狱卒的手径直起身走到非影身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还是说……非影你也想亲自尝尝呢？”
非影眉头微微动了动，伸手推开言墨卿，俯下身用了什么细小的银针将言墨卿脚踝上的锁链除去。
“你居然劫狱？”言墨卿看着地上的锁链，动了动脚踝，指着非影睁大眼看着他。刚说完就看到非影身后多出两名黑衣人。
“出去再说。”非影没等他再次开口，搂紧言墨卿的腰部将他扛上肩膀，蒙好脸上的黑布走在前面。
“你真像极了你家主子，怎么都这……”
“纪华，把他嘴堵上。”非影冷冷地开口，身后一名黑衣人立马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布头塞进言墨卿嘴里。
“唔……唔唔……唔唔……”
“言大人，别逼非影把您打晕。”非影看也不看言墨卿一眼，扛着人向外走去。这才发现一路上的狱卒早已都成晕倒状态，言墨卿皱着眉头扯了扯非影的衣服，却发现几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非影慢慢将肩上的人放下身紧拉着他的手腕，言墨卿站直身体看清了面前的四个蒙面人堵着他们的去路。
不是救兵……
微微皱起眉头，转眼看了看身前护住自己的非影，见他一动不动地与对手对峙着。眼看着离出口就还有几步路，言墨卿心下一紧，堵在哪里不好，偏要在大牢门前拦截，如果被发现的话别说自己，就连非影他们也会被牵连，面前的人明显也是朝着言墨卿来的。
动了动嘴刚想说话，非影身后两名侍卫先一步拔出刀剑挡在他们前面杀出阵去，瞬间刀光剑影，双方下手的力度都是十足的想要了对方的命。
非影攥紧言墨卿的手腕挥剑扫开砍来的兵器，一边要对付敌人一边要护着言墨卿，攻击力难免下降。
“别管我了，反正我是死囚……你……”后半句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非影的眼神瞪回来，言墨卿只好闭上嘴。
一剑挥下伴着一声闷哼，溅出来的血液喷在言墨卿身上，抬眼间只看见非影的剑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那黑衣人手上的剑也同时刺在非影肩上。
“我们只管听命于主子。”非影踹开面前的死人用力抽回自己的剑，在空中舞起漂亮的剑花，甩手倒握在身后拉着言墨卿向牢狱外飞快跑去。
王府后院中，一人身披黑色皮裘立于暗夜之下，不时刮起的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襟，而他却置若罔闻地依旧挺直着背脊站立着。不知为何，那对深不可测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感应到了歇斯底里的杀戮气息。见他慢慢仰起头看着月色，默默地计算着时辰，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归来。
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轻轻偏过头仔细聆听着，却发现并不是等着的人，负起双手背在身后，来人跑到他身边当即跪下身：“王爷，府外有位陆将军等候着您，说要上府负荆请罪……”
“陆子涛？呵呵……不见。”沉着声线开口，发出的笑声却比夜风更为寒冷。
“可是王爷……”
“嗯？”
“可是王爷，我已经进来了……”听到声音蓦地冷笑了一声，梁王似乎连转身都不屑，伸手玩弄着面前斑竹的叶子，嘴角露出的笑意却冷酷地彻底：“本王这王府里水深火热的，陆将军既然这么勇往直前地冲进来，想必要想出去的话也自然不在话下了……”
好一个一语双关，陆子涛心底暗暗佩服说话的人。脸上却装作什么都未曾听懂，恭敬地单腿跪下身：“请王爷恕陆某之罪。”
梁王眯起眼睛看着夜色，转过身再看看地上跪着的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倾斜，沉默了一阵却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陆将军快快请起，本王心胸怎生会如此狭隘……天色不早，将军快快回府歇息吧……”
“今日陆某特意来向王爷负荆请罪，请王爷允许陆某在此长跪一夜以请示今日早朝上对王爷不敬之罪……”
“呵呵……”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子涛，缓步走去他身边，“陆将军，不要本王放你出去你不走，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子涛手心微微泌出些冷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放低声音道：“多谢王爷……”说罢躬身而退。
再次抬首看着月色，梁王周身泛起凛冽之气：“瓮中捉鳖？有趣……”
终于跑到了郊外的树林，言墨卿喘着气靠在树干上，转身看着身后有没有追兵。
“没有追来，不过这里不安全，言大人先跟非影回梁王府。”非影握着言墨卿的手腕没有放手，带着他欲往王府方向走去，却发现言墨卿低垂着头并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
“非影……你快离开吧，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不能去王府，这是他们下的套，就像今日在早朝上一样……”
“非影不懂朝政不懂暗算，只懂什么叫命令。”非影看着言墨卿，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着，紧了紧他的手腕，用自己的蛮力拉扯着言墨卿将人拖走。
“听我说……你听我说！”言墨卿用力甩开非影的手上的力道上前看着他：“你带我去王府的话王爷会被我害惨的，别中计了，他们正等着我去自投罗网，你为你主子想一想。”
非影茫然地看着言墨卿，主子的安全和主子的命令哪个重要？他从不思考复杂的问题，因为他不懂……
“言大人，主子从来不会那么无用，包括你今日替他顶罪。”
言墨卿听着从不懂人情事故的侍卫口中说出的最直接也最伤人的话……不错，梁王从来没有那么简单，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陷入死境？那自己在做什么呢？自作多情？还是不自量力？
风吹动着树叶飒飒作响，偶尔还能听到树林深处传来类似鬼嚎的声音，两人之间却再无半点言语。
非影看着言墨卿瞬间垮下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
“言大人对梁王到底……到底……”声音卡在半截，上不来下不去，非影再不知应该如何问出口，只是暗暗将眼神集中到言墨卿身上。可以顶替一个人去死，不是情深意重的话，该有多大的勇气。
“如果……王爷有危险的话……你会拼死护着他吗……？”言墨卿侧过头看着非影轻笑着反问他。
非影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会！”
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答，言墨卿转回头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所以……我和王爷的关系……和你跟王爷的关系一样……再无其他……”
非影突然发现这两人是完全让人猜不透的存在，一个无情地近乎看不到一点人类的感情，一个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埋藏在灵魂深处，或许只有他心里的那个人可以触碰到……
“言大人，不要爱上王爷…”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言墨卿似乎被这话触到了心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轻轻哦了一声，走到与非影并肩的位置，“本公子看上去像随便就会爱上别人的那种人吗？你快走吧……”
非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言墨卿说出那句话，更没想到他说出来的话会如此释然。自己跟随梁王那么多年他知道，梁王是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却又那么多人愿意往死坑里跳。或许言墨卿对于梁王来说的确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但那又如何，天意如此，梁王不会对哪一个真正用情……
顿了顿还想说什么，耳边却隐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非影猛地捂住言墨卿的嘴将他拉向一棵大树后隐藏起来。两人的眼神同时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非影慢慢举起手中的剑，已经随时做好了作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