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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邪童恶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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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巴转过身来,瞧了瞧应三,一伸手拔出他喉咙上的刀,用刀割起了巩千的胃肠。

  应三呆呆的,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止了,但见得哈巴刀光一闪,又插回到他的喉间,再一瞧,哈巴正用双手把巩千的胃由内向外翻开。

  众人看见无不心头一颤,只见巩千的肠胃内无半点食物的残渣,鼓鼓的竟全是已经死之不动的小如米粒的虫子。

  应三怔了怔道:“巩兄弟的肚子里怎的全是虫子?”看向哈巴,“快说,你们苗人的毒虫怎么会在我兄弟的肚子里?可就是你下的阴毒?你们还我兄弟的命来!”

  哈巴不置可否,提脚向外走去,连应三喉间的刀亦都不要了。

  应三道:“你不要走,话先讲清楚来,巩兄弟是不是你下毒害死的?”

  便要伸手拉住他。

  荷心却从中一挡,道:“应捕头,他已经讲了,巩兄弟是死在水鬼的手上。”

  见他似还不明,又道,“可能你尚不清楚巩捕头肚中这些小虫的能耐,这种小虫在苗疆俗称‘虫尸’,一般下在食物中,不经意时给人吃下肚内。这种虫子一般于人无多大危害,平常蛰伏在身体里,便如睡着一般。不过一旦人在重伤之下,体内血息不调,便会有浊气生成,刺激虫子醒来。虫子醒起之后除了开始繁殖,最主要的还是能够提升人的五脏六腑之机能,使人欲死却不死,终日在极限中徘徊,故此有些苗人在对待仇人及大恨之人时,惯常使这种手段,便是要对方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在荷心看来,巩捕头这一去,实是极大的解脱,应捕头不仅不应怪罪他,反还要替巩捕头感谢其一番。”

  应三瞧着哈巴离开的身影,转目道:“不知是谁与巩兄弟有这般大仇,竟要使如此恶劣的手段来对付他?沈夫人,你在苗族的地位崇高,一定要帮巩兄弟查出这个人是谁,应某在这儿求你了。”

  沈珂雪道:“应捕头放心,珂雪定会尽自己所能,巩捕头再说也是珂雪的朋友,我绝不允有人借此辱没掉苗族的名声。”

  荷心瞧了一瞧肠肚大开的巩千,脑中忽而想起了一个人,道:“沈夫人不必再查了,荷心已知此人是谁。”

  沈珂雪道:“他是谁?”

  应三大声问:“姑娘快说,应某定不饶他。”

  荷心道:“应捕头可还记得,先前巩捕头曾与阴尸假扮的沈夫人独往燹嘏滩,我想这定是阴尸所为。”

  沈珂雪道:“我想起来了,阿姨曾随阴尸数载,两人互习法术更是寻常,他会我们苗族的巫蛊之术,也当是情理中的事。应捕头,我看这事正如荷心姑娘所言,是出自他的手。”

  应三微地一顿,沮丧道:“听说阴尸邪术厉极,巩千兄弟的大仇,应某恐是无缘得报了。”瞧着巩千的尸身,满脸颓色。

  荷心道:“应捕头无需这般,荷心倒是觉得他此举并非与巩捕头有什么大怨,不然凭他的本事,要令巩捕头生不如死,亦当早就实施了,断不会用这种油尽灯枯方才发作的手段,我想他如此做法,当应另存别的原由。”正自说着,只听得张大胆吃惊道,“不好啦,巩捕头怕是要尸变啦!”

  众人目光急转,却不见有什么异样。张大胆急着道:“你们快瞧巩捕头的双眼,一下就变得红红的了。”

  荷心一瞧,突地道:“原来是如此。大家快退后,‘阴魂’出壳,近身者附。”

  随手在身上一抓一掷,一道镇鬼灵符直飞巩千脸面。

  但听见“嘭”的一声,灵符显然克其不住,瞬间化为灰烬。

  荷心一怔,左手又是一抛,一捧朱砂撒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阵响,巩千的脸面顿时血肉不清。只见这时,巩千鲜红的双目里突然飘出来两个鬼魂,一名男子,一名女子。荷心是鬼婴转世,乍眼便见。

  男子自然是巩千,女子却是不识。荷心指着那名女子的魂魄道:“你受人强驱,此刻幸得出来,还不速速离开!”

  女鬼厉目一赤,身形一缩,直往巩千的尸身上进去。

  荷心暗在手中捏了张灵符,左臂一递,抓住女鬼的肩膀,道:“世间万物,轮回有序,你怎可强占他人的尸身,要其飘零!”用力一扯,将其拉了出来。

  女鬼身形一转,十指张开,抓向荷心头顶。

  荷心左手一松,右手轻轻往前一推,女鬼尖叫一声,凌空一飘,掉头朝沈珂雪等人扑去。荷心急声提醒:“大家快躲开,切不能让其上了身。”

  沈珂雪等都是凡身俗体,于魂魄自不可见,但经荷心一声提点,均往后面直撤。女鬼身在半空,瞅准沈珂雪旁边的一名手下女子,眼见就要贴了上去。

  突地,眼前有个人影一闪,伸臂一把抓住她,狠狠拉下地来。

  这人当然是应三了,他一眼便瞧到了巩千和女鬼,心中怒起,怎堪袖手旁观?他与女鬼亦属同类异支,将其按在地上,道:“你藏进我兄弟身体里做什么?快快说来,不然我打散你。”

  荷心冲将上来,一手张着一道灵符,便要捺下。女鬼见此,突地双目一瞬,赤怒消逝,一下竟变成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荷心道:“仙姑莫要伤我,紫滟也是受他人所迫,无奈寄藏在这位大哥身上。不过紫滟从未害过这位大哥,仙姑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应三道:“是谁令你如此的,是不是阴尸?”

  女鬼紫滟嘤嘤抽泣了起来,道:“他擒住我妹妹紫泓作要挟,我若不听他的,那我妹妹紫泓便就活不了啦!”

  荷心道:“你还有个妹妹?”

  女鬼紫滟道:“我妹妹紫泓十分可爱,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仙姑就看在紫滟并非自愿铸错之下,饶过了紫滟吧!”

  荷心一怔,一下想起许多事来,比如她与飘红的关系,比如她与小文的关系,心中触动,不免怜悯起来。

  便就这时,女鬼紫滟突地一下推开应三,扑向沈珂雪。

  荷心呆了一下,不及出手,便见右边有道金光射来,照在紫滟身上。忽地看见有个人快步奔到,左手贴着紫滟的脑袋一转,五指一抓,掐住其脖子,又快速地拉着她跑开了。

  众人一怔,见来人是那赶尸人哈巴。正自不解,却听一人叫道:“荷心姐姐,他把她抓走啦!”

  荷心见叫喊之人是素孀,未有细想,赶忙追了过去。但见哈巴拉着紫滟的鬼魂直奔到甲板上,拿起一杆鱼竿,套在脖子上,即甩入江水中。

  素孀道:“荷心姐姐,他这是在做什么?”

  荷心道:“钓鱼。”

  素孀一愣,只听说有人用蚯蚓、米粒、酒糟做鱼饵的,哪见过有用鬼魂来钓鱼的。荷心奔上前道:“你快将她拉上来,这样会使她魂飞魄散的。”

  哈巴紧盯着江面,道:“老鬼宅心仁厚,正愁弄不到鱼饵子,敢上小姐的身子,正好触碰了老鬼的底线。”正说着,只见江面上的鱼线往下一紧,不停地左右摆动了起来。哈巴眼睛一眯,双手一拉鱼竿,见得一条三四尺的大鱼给提了上来。

  众人赶将上去,见得这条鱼好生奇怪,目如牛,嘴如碗,一对獠牙生在唇外,全身无鳞,稀稀拉拉长着些细毛,赶尸人抱起怪鱼,扯出其嘴巴里的鬼魂紫滟,丢弃在甲板上,跑了。

  但见紫滟全身已给怪鱼咬得不成模样,微微睁着眼睛。看见荷心,语声微弱道:“是紫滟自作自受,求仙姑成全,送紫滟一程吧!”

  荷心道:“你也怪可怜的,荷心答应你。”

  女鬼紫滟道:“谢谢你!”目光微转,瞧了瞧众人,脸上轻轻一笑。

  荷心褪下双腕间的链铃,一一箍在紫滟手上,跟着又从怀内掏出五张灵符,一贴在额中,一贴在双臂,一贴在足心,一切置妥,盘膝坐下,度其升天。

  众人除了应三,均只见荷心对着空空的甲板做法,但心中已然清楚一二,故自都没有出声。约一刻钟后,荷心捡起双链、灵符起身,再一瞧甲板上,紫滟赫然已烟消不见。

  沈珂雪叹了一声,道:“她走了?”

  荷心点头道:“走了。”忽看见赶尸人哈巴抱着那头怪鱼又走了回来,到了她面前,将怪鱼推入她怀里,道:“给你,这下老鬼总算可以清清爽爽啦。”

  荷心一愕,道:“你这是?”话刚问出,便听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叫道:

  “姐姐,我是小文呀!咯咯咯……”

  哈巴道:“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以后可就不关我的事啦!”

  荷心愣了愣,一时尚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瞧了一瞧怪鱼,忽地发现怪鱼下裹着一颗圆嘟嘟的小脑袋。原来怪鱼已给哈巴剥了皮,做成一件鱼皮裘,裹在小文身上。

  小文见荷心呆愣愣的,脸上立即失去了笑容,神色耷拉道:“姐姐生气了。”

  扭了扭身子,挣脱荷心的双臂,“啪”一声落下地,低着头朝赶尸人哈巴走去。

  荷心一震道:“小文,你过来。”

  小文转过身子,脸上笑嘻嘻的,“扑通扑通”奔跑上去。

  荷心俯身看着他道:“姐姐是好生气,那天你去追张大哥,怎么回头都不再来找姐姐了,教我好担心。”

  小文道:“那天我去追大哥哥,就被人给捉住了,后来有个大姥姥救了小文,把小文带到了她的家里。”

  沈珂雪道:“那人是我姥姥,她还帮小文找回了皮身,不过皮身的邪念极重,姥姥怕小文驾驭不住他,所以希望我们此行能在途中替小文寻一件阴物相制,我不想哈巴大叔会拿鬼魂做饵,钓‘鬼头鳚’上来给小文做衣。小文,你现下觉得如何?”

  小文嘻嘻笑道:“比以前轻松多了,不会再有头晕脑涨的感觉了,他也很安分。小文谢谢哈巴大叔,小文又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荷心喜道:“傻孩子,以后可不许那样冲动了,姐姐会好担心的,知道么?”

  小文用力一点头道:“嗯!”

  荷心看着他,摸摸小脸蛋,他现在终于不再以面目全非的样子见人了。只见素孀走上来,看着小文道:“姐姐,他是你弟弟么?”

  荷心道:“他是我弟弟小文。小文,这是素孀姐姐。”

  小文唤了一声素孀,转头又与荷心粘上了,显然逾半年的时间未见,心头早就想念不及了。

  朱慈烨看着他们,会心笑了笑。忽看见应三独自一人向舱中步去,心头一震,赶上道:“应捕头,现下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下来你打算如何?”

  应三边走边道:“连唯一的巩千都死了,我们这班兄弟,留下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我现在活之却死,死之犹活,到头来被弄得魂飞魄散,实不如干干脆脆地陪巩兄弟一道去见曹大哥,转世我们再一道做好兄弟,岂不快哉!”

  朱慈烨道:“难道你不想给曹大哥、巩捕头及一干好兄弟报仇了么?”

  应三叹道:“凭我一己之力,自保权且不行,何来报仇念头?如今你们算也脱离了险境,我也该放心走了。”

  朱慈烨触情道:“应捕头,你……”

  应三笑了笑道:“张兄弟无需这般,有时活着并不比死了的好。”二人边走边讲,不觉就到了休息之地。

  朱慈烨心下忖道:“人生在世,烦恼无数,真到了那时,活着确实比不上死去。”陡听见应三叫道:“巩兄弟,走之前,你我再饮一坛如何?”

  抬起头来,却不见巩千,只见应三奔进舱阁内,急忙赶过去,见他一人坐在巩千尸身边,已喝起了一坛酒。心中触动,悄身退了出来。

  荷心正和小文喜逢高兴,蓦地瞧见张大胆追着应三朝舱下走去,心中一动,亦拉着小文跟了上去。沈珂雪、素孀似也猜知了什么,谁也不再讲话,默默走着。

  众人到得舱下,正见张大胆从内退身出来,荷心道:“张大哥,应捕头如何了?”

  朱慈烨道:“他正与巩捕头喝着酒,大家先不要去打搅他。”

  荷心道:“说起来他们于我等皆有恩情,如今看着他们兄弟相继殒命,我这心里实不好受。”

  沈珂雪道:“当日若不是有他们,我们也没办法那般顺利就帮张兄弟取得‘龙鳞胆’,想不到只过了区区数日,昔人皆都已不在。”

  荷心叹了一叹,道:“我过去看看。”走过去,看见应三正与巩千的灵魄喝得正欢,欲要退回,却听得应三转脸道:“荷心姑娘,我们已喝好啦!就有劳你了。”

  荷心微微一震,步进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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