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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个故事 七月十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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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翻到一处,梅德停了下来。他左手捏着的这一页相纸比其它相纸手感要略厚一些,似乎里面还夹着什么东西。

  梅德下意识地抖了抖这页相纸,结果从相纸和一张相片中间滑了一张黑白老照片出来,掉落在地上。

  梅德捡起这张老照片一看,愣住了。

  这是十年前,梅德刚入南乡初中时,和班上的同学、老师一起照的一张集体照。照片加洗出来后,班上每个同学人手一张。

  在这张照片里,梅德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余晖,还有袁滨、李远。当然,还有年轻的单老师。

  梅德仅仅瞥了相片里的单老师一眼,就感到心头一颤,他立刻移开了目光,转向看其他同学——那时候大家都是十三、四岁,脸上充满了灿烂的阳光和蓬勃的生气,梅德这时才发现,原来生活是这么美好。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梅德的脑海,这个想法令他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他慢慢抬起头。

  “我懂了!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大叫一声。同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骤然回头。

  但已经晚了,梅德的后颈窝遭到重重的一击,他几乎还没看清楚袭击他的人,就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十三

  模模糊糊的意识中,梅德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严严实实地捆绑在客厅的一张木头椅子上。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人。

  “原来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梅德看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

  郑婕微笑着,目光温和:“老实说,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一看到那张相片,就立刻猜到是我呢?”

  “因为我在一瞬间想起来了!余晖在十年前就告诉了我——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不敢再看到单老师的脸,那张照片,他是当着我的面撕掉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郑婕说,“你一看到这张照片,就立刻想到如果这张相片不是余晖的,那就只能是我的——而我拥有这张照片,就证明了我其实是你们当年的同学。反应很快嘛,梅德。”

  “你到底是谁?”

  郑婕靠近梅德,俯下身,和他的脸近在咫尺。她低声说:“我是许雯婷,你大概早就把我忘了吧?”

  梅德想了想,摇着头说:“你是许雯婷?我们班年龄最大的那个女生许雯婷?”

  “想起来了吗,就是那个因为家庭原因,十六岁才读初一的大龄女生。”

  “可是,不可能,她……”

  “你想说,那个貌不出众的许雯婷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对吗?”郑婕冷笑着说,“这是现代科技的结果,在整容之前,我也没想到我的脸竟会变得如此精美。”

  “你……你真的是许雯婷?”

  郑婕耸了耸肩:“随便你相不相信吧。我觉得那并不重要,反正你也要死了。”

  说着,她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梅德的身体。

  “等等……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我们!”梅德感到死神的脚步在向他逼近,他大喊道。

  郑婕停了下来,注视着他。

  “好吧,我就告诉你。”她说,“反正你也是最后一个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她坐到梅德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说:“我在你死前满足你的愿望,你对于整个事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我。我保证如实回答。”

  说完之后,她神经质地一阵大笑。

  梅德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是为单老师报仇。”

  “报仇?你是他什么人?”

  郑婕的表情严肃起来,她说:“我们是恋人。当然,严格地说,是我喜欢他多一些。但单老师心里也有我,我知道。他喜欢和我在一起,而且,他常常对我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到非常开心。’他还说,‘我会带你到大地方去,见识更多的东西,那会使你感到人生没白活。’当然,他有时也会有些忧郁地说‘我们是师生,也许不应该这样频繁地见面。’但他总是会在乎我的感受,不让我伤心。所以,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你说呢?梅德。”

  梅德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突然感到她是那样陌生,但又有种似成相识的感觉。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哪件事?”

  “单老师……因为我们四人的原因,单老师掉进水潭的事。”

  “梅德,我一直以为你是他们四个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你怎么会想不到?”郑婕露出失望的神情,“想想看,你们当时四个人闯进单老师的宿舍,跟他开那个无聊玩笑的时候,你们真的这么确定那个房间里就只有单老师一个人吗?”

  “你是说……”

  “是的,那个时候我也在他的房间,我就躲在他的**底下,听到了你们所说的一切。我听到第一句话是李远说的,然后是余晖,接着是袁滨和你。现在你知道了,我给你们编的番号就是根据你们说话的先后顺序。”

  她接着说:“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假话。但单老师跟着你们跑出去几个小时后,我意识到出事了,他不可能这么久还不回来。于是,我离开单老师的宿舍,到钟林的家,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们是骗了单老师,因为钟林那天下午根本就没出家门,更不要说会掉进水潭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不敢想象——难道单老师真的就因为你们那个小玩笑而淹死在水潭里了?要不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家?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带上我们家的渔网和我的那条大猎犬,深夜赶到水潭边进行打捞……”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能想象吗?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和一条大狼狗,深夜里在水潭里打捞尸体。我拖着网的一角,狗咬着一个角,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打捞起来了!我看到单老师的尸体,感觉天已经塌了,世界也不存在了。我忘记了什么是害怕,我只知道,我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郑婕站起来,再次走到梅德的面前:“那就是找你们复仇。”

  梅德喘息着:“单老师的尸体呢?你怎么处理的?”

  “将他打捞上来后,我把他拖到附近一个荒废的枯井旁,我就将单老师安葬在那里,再找了很多泥土、石块丢进去……所以,从外表来看,根本没有人会想到那里藏着一具尸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警察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做的?”

  “别说傻话了,梅德!”郑婕说,“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你们当时才十三、四岁,而且又不是故意杀人,就算警察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最多挨点学校处分,遭到人们的谴责就算了。你觉得这种结果会令我满意吗?”

  “而且,如果我告诉警察,还牵扯出另外一个问题——警察会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只能说‘我当时就躲在单老师的**下。’想想看,在那个封闭的山村,人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在那之前我和单老师一定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单老师在听到敲门声后,害怕别人误会,所以叫我暂时躲在他的**下。但最后,单老师死了,人们不一定就会相信我的话。所以,我不能在单老师死后,还给他留下一个不清白的罪名,当然就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而你选择自己当私刑的执行者,将我们四个人挨个杀掉!”梅德狠狠地说。

  郑婕扬了扬眉,露出一付不可置疑的神态。

  “当然,我现在明白了,那个本子上的诅咒也是你模仿单老师的笔迹写的。可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梅德问。

  “我猜到你们可能会再一次来到单老师的宿舍,处理他的那只凉鞋。所以我在埋掉单老师的尸体后,就感到他的宿舍,模仿他的笔迹写下那段诅咒你们的话——为的就是在精神上折磨你们!因为我知道,凭我当时的能力,是杀不死你们的,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向你们复仇的机会!直到今天。”

  她有几分得意地望着梅德,似乎在欣赏着她的杰作。

  十四

  “那么,现在你都弄清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郑婕问道。

  “你这个疯女人!”梅德大叫道,“就凭你一个人,你是怎么杀死三个大男人的?”

  “关于这一点,我策划了将近十年。”她冷冷地说,“就像你看到的,我整容之后,轻易地用美貌迷住了余晖,然后和他结婚。同时,我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勾搭上了李远。在今年的七月十三号,我认为时机到了——”

  “十三号那天晚上,我开车出来,骗李远说要带他到一个美妙的地方共度良宵。李远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把他带到南乡的那个水潭。当他发现到的竟然是那个地方后,惊慌失措。但是晚了,我一把将他推到水潭里——李远根本不会游泳,几分钟后就淹死了。”

  “过了几天,我开始对余晖下手。我在下午故意和他吵架,将他逼到办公室过夜。接下来,我把事先搞到的迷药倒在一张手帕里,再在晚上十点从后门翻进他的工厂,在办公室里找到他后,我假装跟他道歉,然后趁他不备将手帕捂住他的鼻子上,他昏倒后,我再把他吊死,布置成自杀的假象。当然,等我们在第二天晚上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那个迷药早就挥发在空气中了。所以警察会相信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可是,”梅德愤恨地说,“你怎么可能算得到我和袁滨会来找余晖?”

  “我没有算到你们会来。”郑婕扬了扬眉说,“我本来是打算用其它方法杀死你们两人的,但你们俩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所以我不得不改变杀你们的计划。比如说,昨天晚上你们离开后,我悄悄跟踪你们到了那家旅馆。之后,我乔装打扮到了那里,打电话给袁滨,说我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跟他一个人说。于是,他告诉了我他的房间号,并毫无防备地让我进门。之后,我把他叫到阳台上谈话,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戴上手套,将他推到楼下。我再迅速离开。说实话,这比我当初的原计划还要简单得多。”

  “你要想杀死我们,为什么还要选在7月13号那天杀死李远?你不怕引起我们的警觉,反而让你不好下手吗?”

  突然,她又激动地、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猜不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吗?”

  梅德充满怒火的双眼死死地瞪着面前这个接近疯狂的女人。

  “我这样做,是为了让袁滨乖乖地更改李远的死亡时间,从而为我制造不在场证明。”

  “什么?这些都在你的计算之中?”梅德的头上冒出冷汗。

  “别天真了好不好,梅德。这是顺理成章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计算。”她说,“南乡发生的命案必定会交到袁滨所在的公安局处理,而袁滨又是现在那个公安局里唯一的一个法医。我早就想到,只要尸体到了袁滨手里,以他的性格,极有可能会为了不让十年前的案子和这次的事件联系到一起来,而篡改死者的死亡时间,刻意避开‘7月13’这个数字。”

  “而这几个小时的误差,就恰好为你制造不在场证明作了充分的准备。你这个可怕的女人!”梅德大叫道,“你杀了我们四个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逍遥法外!”

  “不,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郑婕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

  “因为你,梅德。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她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再次找上门来,而且还在我为你煮咖啡的时候发现了相片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从背后将你打晕,再将你绑起来。知道吗?本来我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杀你,但现在,我只能在我自己家里把你杀死了。”

  梅德盯着她:“你在这里杀死我,警察会立刻调查到你头上的——你也跑不掉,前面的几起案子都会被查出来是你干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我真的在这里把你杀死,并且毁尸灭迹——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你相信吗,梅德?”

  梅德看着她,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况且,我刚才说了,现在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本来想不留任何破绽地杀死你们四个人,我再来好好安排一下我以后的生活——但是从今天早上起,我就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郑婕站起来,手里拿着那把刀。

  “等等……你……你!”梅德的呼吸急促起来。

  郑婕走到梅德跟前,再次俯下身说:“梅德,知道吗?单老师除了教我们‘三人成虎’这个成语外,还教了我们另外一个成语。”

  她慢慢地将嘴靠近梅德的耳朵,轻声说:“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把尖刀就插在梅德的胸膛上。

  十五

  郑婕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身边漂亮精致的玻璃小茶几上摆放着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

  梅德的尸体还在客厅的老地方,但她懒得去处理。

  郑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流云,整个世界清净而平和。

  都结束了。

  从计划到实施,从等待到行动。一共十年——到今天为止,就都结束了。

  郑婕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困扰她了。

  我是谁?

  我现在是什么?

  脸,已经是一张陌生的、面目全非的脸;名字,也是自己随意取的一个——除此之外,还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谋杀了三个人,成为重罪犯……

  这些,就是这十年生活的全部意义?

  另外还有一点,她也感到奇怪——为什么刚才对梅德说起往事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一点愤怒呢?

  恨,真的有那么深吗?或者是,导致这一切的,难道仅仅就是十年前的执念?

  可不管怎么说,仇总归是报了。当初把单老师从我身边,从这个世界夺走的四个人,都已经死了——

  那现在呢?我现在又该干什么?我现在是什么?

  从前天真活泼的那个许雯婷,那个单老师喜欢的许雯婷,还回得去吗?

  她缓缓地闭上眼,两行泪水从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竟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雯婷,你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嗯……我想长一双翅膀,然后单老师也是。

  为什么要长翅膀呢?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单老师一起飞了啊。

  那,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飞,好吗?

  好啊。

  ……

  突然间,郑婕睁开眼睛,笑了。

  我懂了,我明白我现在该干什么了。

  她慢慢地跨上阳台的水泥围栏,表情幸福至极。

  单老师,十年了,你还在等我吗?

  她双臂张开,像一对翅膀,然后,轻轻一跃。

  单老师,你看,我会飞了。

  (《七月十三》 完)

  第一个故事讲完了。

  兰教授望着他的两个学生——他们神情严肃,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哀伤。

  过了半晌,高个子男生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问:“教授,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兰教授摇了摇头:“有一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了解得过于清楚。模糊的状态,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好的。”

  “十年前一个无心的玩笑……最后导致了六个人的死亡。”方格子男生仍在回味之中,他叹了一口气,“教授,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让人悲哀了。”

  “让人悲哀的,并不是六个人的死亡,而是人的心。”兰教授意味深长地说。

  两个男生看着教授,等他往下说。

  “如果一开始,梅德四人在事故发生之后就立即报警,然后勇敢地承认自己的过错,也许许雯婷(郑婕)也就不会对他们抱有如此大的怨恨;反过来说,如果许雯婷能解开心结,认识到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梅德四人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的话,又怎么会导致她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最后自己也走上不归路呢?”

  “人,为什么总是习惯于一错在错?”教授深刻地说。

  听完兰教授的一番话,两个学生陷入沉思之中。

  “好就,小伙子们,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应该有所启发了吧?”教授站起来,微笑着说。

  “等等,教授,您……您不继续讲下去了吗?”方格子男生有些着急地问。

  “怎么,你们还想听?”

  “教授,您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自然是十分精彩,而且充满悬念和恐怖的气氛。但是,更大程度地,我们认为那属于一个悲剧故事……您不是说,只要我们没有被吓到,您就要继续讲第二个故事吗?”高个子男生说。

  兰教授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他们。“你们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

  “是的,教授。”两个学生坚定地说。

  “好吧。”兰教授坐了下来,“那我就开始讲第二个故事,这个故事可比上一个更加恐怖,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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